穆流汐二人迴到家之時,天已經大黑了,大堂之中卻仍舊燈火通明。夏寂言看著一桌豐盛的酒菜和坐在桌前的幾人,皺了皺眉,“不是讓你們不要等我們,怎麽還……”


    “你們二人累了一天,難道還不準許我們等一等嗎?隻是清歡姑娘身體虛弱,你父親便讓她迴去休息了。”夏夫人看著一臉不悅的夏寂言說道。


    “清歡怎麽了?她沒事吧清顏。”穆流汐聽見夏夫人的話,擔憂的問道。


    夏夫人笑著看著穆流汐,慈祥的說道,“流汐你放心,清歡姑娘隻是太過勞累而已。原本我是想讓清顏姑娘也去休息,隻是她執意不肯,非要等著你。”轉頭看了看正在看著穆流汐的古清顏,眼神中是滿滿的慈愛。


    “清顏……”穆流汐一陣哽咽,心中更是感動。


    “傻流汐,你就傻站著了?快過來吃飯,你不餓夏公子還不餓啊。”古清顏見穆流汐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馬上笑道。


    聽了古清顏的話,穆流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夏寂言,“是流汐怠慢了,忘記了我們的大恩人夏公子了,可真是罪過。”


    “恩,知道就好,快點坐下陪本公子吃飯,不許推辭。”夏寂言倒是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一臉享受的樣子。


    五個人坐在大堂之中,一邊吃飯一邊說話,氣氛十分融洽。不知不覺竟已經到了深夜,見夜色已深,夏侯夫婦相互看了一眼後,夏侯說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先去休息,明日再繼續,你們以為可好?”


    穆流汐看了看夏寂言和古清顏,三人相互點了點頭,不約而同的說了聲好,拜別了夏侯夫婦,走出了大堂。


    十五將至,月越發的圓,三人並肩走著,竟久久沒有說話。夏寂言皺著眉頭,微微張口,似乎有什麽話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似是下了決心,夏寂言伸手拉住了穆流汐,輕輕說道,“流汐,我有話說。”


    穆流汐有些驚詫,“什麽事?你怎麽這副表情,你沒事吧?”


    “流汐,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對嗎?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身份,但是自蘇大師看你的眼神和你師傅的一席話中我看得出來,”夏寂言盯著穆流汐,繼續說道,“其實流汐,我隻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穆流汐原本還是愣愣的,聽見了夏寂言的話有些震驚,“夏公子,這個玩笑,著實不好笑。”


    “流汐,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我,沒有騙你,我,夏寂言,喜歡你,穆流汐。”夏寂言就那樣盯著穆流汐,眼神清澈,溫柔而堅定。


    穆流汐看著夏寂言這樣的眼神,有些慌亂,“夏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前路漫漫,不知是花開滿路還是荊棘滿布,若你願意,我便一路陪你,護你一世安好。流汐,你不必急著迴答,我願意給你時間,無論多久。”夏寂言溫柔的說著,一字一句,句句直擊穆流汐的心扉。“迴去吧,好好休息。”轉過身,向另一邊走去。


    穆流汐拉了拉身旁同樣被震懾到的古清顏,兩人怔怔的向青竹苑走去。月光灑滿整個院子,竹影斑駁,五月的天氣熱了起來,有些不知名的小蟲整叫著。穆流汐坐在石凳之上,眉頭緊鎖,迴想著夏寂言的話,腦海中出現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的形象。


    第一次,賀州鬧市中的尷尬場麵,第二次,安山之上的出手相救,第三次,崖底的相助,然後便隨著他來到了這裏,從開始的微微禮貌到如今的吵吵鬧鬧,貌似的確是有什麽在彼此相互滋長。是莫名的情愫嗎?和他在一起時,的確很是開心,但是,那是喜歡嗎?他輪廓清晰的臉笑的模樣,憤怒的模樣,還有那溫柔堅定的眼神,心,突然亂了。感情?明明沒有想過,明明說過孤獨一生,可是如今,是動了心了嗎?


    古清顏端著倒好的茶水出了屋子,放下坐在穆流汐對麵,“流汐,先喝些水緩一緩,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夏公子的事情。”古清顏麵對穆流汐時,永遠那麽溫柔,眼帶笑意。


    “談夏寂言?清顏,我現在有點亂。”聽古清顏如是說,穆流汐微微有些詫異。


    “這一月有餘,我們不在你身邊,是夏公子一直陪著你吧。”古清顏看著臉色怪異的穆流汐說道。


    穆流汐聽見這話突然沉默,一月有餘,夏寂言除了公事之外,似乎沒有出過侯府,都陪在自己身邊,而在平日和夏夫人談話中隱約聽說夏寂言基本是不在家的,難道……“清顏,我該如何報答,報答他對我的好。”


    “你喜歡他嗎?”並沒有迴答穆流汐的問題,古清顏反問道。


    “我不知道,我很,很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隻是,和他在一起的確很開心。”像是想到了美好的事情,穆流汐嘴角微微上揚。


    “流汐,我一直盼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夏公子,但是,從夏公子看你的眼神中可以讀到,他真的很在乎你,或是說,愛。”古清顏定定說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但是,我相信,譽滿天下的公子定不會是沽名釣譽之人。流汐,敞開你的心,想想他的好,你喜歡他嗎?迴答我。”


    “喜歡?清顏,我也不知道,讓我再想想好嗎?我,不知道。”穆流汐搖搖頭,臉色十分不好。


    “好了流汐,不要想了,我們迴去睡會吧,太晚了。”看著穆流汐這樣,古清顏也是十分難受,便拉著穆流汐走進了屋中。


    寧然堂中,夏寂言也正坐在外麵發呆。或許是太魯莽了吧,自從司韻帶著怨恨離開了煬城以後,自己就已經封閉了感情,可是,穆流汐的出現,卻徹底打亂了自己的心。夏寂言想著,眼前浮現了那張驚詫的麵孔,那慌亂的神色,吃驚的表情,揮之不去。還是嚇到她了吧,隻有一個月而已,自己就去向她說喜歡,會不會讓她覺得輕浮?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那般開心,也許,就是她的性格吧,讓自己這樣一日一日淪陷,一點一點喜歡,直到,刻入骨髓。她會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呢?會不會傷心,還是,讓自己高興。唇邊扯出一抹苦笑,歎了口氣,自腰間抽出玉笛,放在嘴邊,一曲悠揚便在侯府中響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蒹葭,曲風婉轉,情意綿綿,情深的人在這邊吹奏,那邊未眠的人心中混亂。夜深人靜,隻有綿綿不斷的動人之樂縈繞四際,淺淺月光,此時更是朦朧,迷茫的輕籠著大地。


    一曲吹盡,夏寂言望了望青竹苑的方向,走進了寧然堂。


    樂聲消散,穆流汐沉默了良久,關上了屋中窗。


    碧空如洗,陽光明媚,天氣好的異常。梳洗完畢,穆流汐同古清顏古清歡一起來到了大堂。堂中寂靜,夏寂言一人正端坐在椅上,手中旋轉著玉笛,嘴角帶著淺淺笑意,陽光映在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祥和而安定。似是察覺有人來到,他抬起頭,對著門口三人靜然一笑,並未說話。


    古清顏古清歡都一笑以迴,穆流汐卻是就那樣看著這個翩翩的男子,臉上仍舊是淡然的神情,白衣勝雪,身姿如燕,一步步向著夏寂言走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君前靜立。”麵上升騰起明媚的笑容,伸手拉過玉笛,絲毫不忌諱男女之別,放於唇際,樂聲漸起,歡快靈動。


    夏寂言驚詫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心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原來,那曲蒹葭,竟是被她聽了去。溫柔的看著她,夏寂言輕輕說到:“如此這般,流汐的意思究竟是什麽。”


    霎時斷了音樂,“人生苦短,卻又長路漫漫,曾經我想孤獨終老,四荒雲遊,如今身不由己,入了皇都,若是形隻影單,日後荊棘滿布,誰人會憐我孤苦?”穆流汐一字一句,敲擊著夏寂言的心。


    “路途遙遠,我伴你餘生,荊棘滿布,我護你周全,孤苦伶仃,我給你安穩。”話語堅定,帶著濃濃的深情,柔情似水,斂了半生的桀驁。


    “如今你們都肯敞開心扉,我們二人也就安心了。”渾厚的聲音在門口傳來,隻見夏侯夫婦整現在古清顏二人的身邊,臉上是滿滿笑意。


    “侯爺,夏夫人,我……”穆流汐瞬時臉上一片火紅。


    夏寂言站在穆流汐身旁,輕輕拉住她的手,“父親母親,寂言此生唯願,伴她左右,不離不棄。”


    “流汐,我與侯爺當日留你在此,並非因你救了言兒,而是,她。”夏夫人對夏寂言笑了笑,並未接話,轉眼看向了穆流汐,將早已拿在手中的畫軸展開,漸漸浮現出一名女子。


    穆流汐突然愣住,畫中女子,竟,與自己別無二樣,隻是那潛靜從容更勝了自己幾分。


    “她是我一生的姐妹,也是宸帝的皇後,閨名,周煙蓉。”夏夫人看著驚詫的穆流汐,緩緩說道。之所以這個時候告訴她,是因為大正宮中那人已經按捺不住,開始動手了。而如今,隻有穆流汐,才可以阻止那人,取代那人。“流汐,我知道你的身份,見你第一次便知。周家女子,皆同你一樣。不過你放心,除我們之外,別人並不知道。”夏夫人一臉清明,讓穆流汐產生了堅定不移的信任。


    “夫人,這不可能……”穆流汐緊緊拉著夏寂言,心中百感雜陳。


    “穆若初,該告訴你這一切的。”夏夫人說道。


    屋外仍是陽光明媚,此時,屋中伊人卻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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