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穆流汐在秋月的帶領下與雲梅共同熟悉了夏侯府,而這幾天,她也依舊沒有任何關於古清顏與古清歡的消息。


    這一日,穆流汐正坐在桌前百無聊賴的看著書,就看見雲梅蹦蹦跳跳的進來,“小姐,秋月姐姐剛剛說明日就是盧花節了,侯爺要設大宴,還有音樂舞蹈呢。”畢竟隻有十二三歲,雲梅還是小孩子心性。


    “恩,知道了,到時候我們就呆在青竹苑中,就不要出去了。”穆流汐並不希望參加這樣的宴會,若是其中有任何知曉她身份的人出現,那麽她就會連累整個夏侯府,這不是她希望的,因此,她已下定決心明日就呆在青竹苑中。


    聽見穆流汐的話,原本高高興興的雲梅嘟起了小嘴,低聲說道:“為什麽啊小姐,據說盧花節上的歌舞是很好看的,不看多可惜啊。”這些日子,穆流汐並沒有將雲梅看作婢女,反而把她當作妹妹看待,因此也讓雲梅愈發心直口快起來。


    穆流汐看著雲梅嘟著嘴的樣子,一陣好笑,慢慢解釋道:“雲梅,我並不是夏家的人,明天的盧花節可是大事,你說,要是我們去參加,該以何種身份去呢?明天出席的定是些達官顯貴,又怎麽是我們能企及的呢?”


    待穆流汐解釋完,雲梅臉上的不情願早已消失不見,又笑嘻嘻的跑到穆流汐身邊,說道:“小姐說的對,那明日雲梅就陪小姐在這裏,小姐你答應雲梅的,要教雲梅讀書識字的,不許反悔喲。”


    雲梅揚起小臉,穆流汐又是一笑,“自然不會忘得,你放心。我們去大堂吧,侯爺下朝我們去拜見一下。”隨後二人就一前一後的來到了大堂之中。


    夏侯並未歸來,但是堂中也是好不熱鬧。剛一走到門口,就聽見夏寂言侃侃而談的聲音和夏夫人的笑聲,穆流汐站在門口也不由得一笑,緩緩邁進堂中,衝著坐在正中太師椅上的夏夫人輕輕一拜“夫人”。


    聽見穆流汐的聲音,夏夫人更是開心,“流汐啊,快起來,過來坐,”又轉過頭對坐在右麵第一座的夏寂言嗔怪道,“言兒,流汐來了你也不知道說句話。”


    聽見此語的夏寂言哈哈一笑:“流汐是來拜見您的,又沒有拜見我,我若是和她講話,那不是熱臉貼上冷屁股了嘛。”


    堂中人聽見夏寂言的話都忍不住輕笑起來。倒是穆流汐移步到夏寂言麵前盈盈一拜:“夏公子安好,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話語中絲毫不掩飾那絲絲笑意。


    看到穆流汐這樣,夏寂言倒是很享受,“穆姑娘無須多禮,入座吧。”


    坐在上坐的夏夫人見二人如此相處,又是慈愛一笑,“你們兩個啊,真是活寶。”短短的一句話裏盡是對兩人的喜愛。


    剛一邁進門的夏英聽見屋中的朗朗笑聲,嘴角也是忍不住掛上了一絲笑意,“你們在談些什麽?這麽高興?”


    聽見夏英的聲音,眾人連忙起身,“侯爺。”


    “哈哈,一家人何須多禮,都坐下吧,和你們說些事情。”見眾人都坐好,夏英又道“明日就是盧花節了,大型歌舞也都準備好,隻是……”夏英突然停頓,惹得眾人心中一惑。


    “隻是什麽岸父親,不要說話隻說一半啊。”夏寂言按捺不住問了出來。


    “隻是琴師還沒有找到。你們也知道王琴師家裏的事情,誒,明日就是盧花節了,老夫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聽見兒子的問題,夏英也是無奈的說了出來。


    這一說,夏寂言也好,夏夫人也罷,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盧花節是大節,滿朝文武都是會來夏侯府觀看的,若是失了開場的琴師一曲,那這盧花節可就沒有意思了。


    “言兒,”夏夫人見自己的丈夫一臉愁容,轉頭向夏寂言說道,“你不是也學過彈琴,不如……”


    “母親,”不等夏夫人說完,夏寂言便出言阻止,“我隻擅長吹笛,就我三腳貓的琴技 若是真的去彈,那不是給夏侯府丟人嗎。”想起自己那登不上台麵的琴技,夏寂言就是一陣傷心欲絕。


    聽到夏寂言如此說,夏夫人便不說話了,隻是依舊愁容滿布。


    看到夏家人如此焦慮,穆流汐心中也在掙紮,她自小隨師傅生活,四書五經不用多說,全部是熟讀,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若自己出麵,倒是可以勉強解了夏家的難,但這樣,也就不得不參加宴會,一時間她也是一臉糾結。她又轉念一想,夏家人對自己這樣好,就算暴露身份又能怎樣?大不了自己一死,也不能連累夏家。想到這裏,穆流汐起身一拜,“侯爺,夫人,流汐自幼隨師傅學習琴棋書畫,雖說不上精通,倒也不至於拿不出手,若是二位不嫌棄,流汐倒是可以一試。”


    聽到穆流汐的話,本是一臉愁容的夏英臉上瞬間轉變了顏色,“穆姑娘說的可是真話?”


    “侯爺夫人對流汐如同親生女兒一般,流汐又怎麽會騙二位呢?”穆流汐仍是十分恭敬的迴答。


    “流汐能不能先彈奏一曲?”夏夫人深知盧花節的重要性,可是絲毫不能懈怠的,便衝著穆流汐說道。


    穆流汐沒有說話,隻是笑著對夏夫人點了點頭。一會兒,家丁便將琴拿了上來,


    緩緩走到琴前,斂衽坐於凳上,目光融於門外的和風麗日,十指輕觸琴弦,一曲流光便流轉在夏侯府中。曲調低緩,沉遠平曠,平川策馬,天高地廣,如吟如訴漸漸鋪展。忽而,原本平緩廣闊的弦下隱隱生出金戈劍影,氣勢逼人。霸氣正濃,卻化做繞指絲柔,直擊人胸中最柔軟的地方。柔情過後,風起雲湧,琴音再變,豪情萬丈。曲終弦收,餘音嫋嫋,輕繞在門前明淡的陽光中,浮沉微動,悠悠散去,她默然坐在琴前,一時間四周寂然無聲。


    半晌,眾人才緩緩迴過神來,任誰也沒有想到,麵前靜然而坐的女子,居然能夠彈出如此動聽的琴音,如九天之外的仙樂一般,讓人久久流連,不能忘返。


    夏寂言望著穆流汐,眼中是驚喜的光芒;夏英望著穆流汐,臉上是驚詫的神色;夏夫人望著穆流汐,心中對她越來越喜愛。“流汐啊,”夏英率先打破了寧靜,“明日你若一曲,定會震懾滿朝啊。”


    “流汐沒有想過要出什麽風頭,隻是想為夏侯府做點事情,若侯爺夫人覺得流汐琴技過得去,流汐定當好好表現,不會讓二位失望。”言辭懇懇,夏侯夫婦望向穆流汐的目光又多了一重喜愛。


    “當然過得去,就是宮裏,恐怕也難尋到你這樣的琴師啊。”夏英眯著眼說道,似是仍沉浸在剛才的樂曲之中。“流汐剛彈了一曲,想來也累了,夏威,吩咐廚房多準備些好菜。”一旁站著的管家夏威聽見吩咐,馬上轉身走了出去。


    林州城內風景秀麗,古清顏與古清歡並肩在街上走著,看著這春和景明的情景,古清顏不禁心中一疼,曾經與穆流汐在栗河岸散步的場景曆曆在目,而今,卻是物非人亦非。古清歡看見古清顏這樣憔悴,心底也是一抽痛,十天了,穆流汐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急死人。但她並沒有表現焦急,而是緩緩道:“姐姐,你不要那樣悲觀,說不定流汐姐姐已經在煬城了,我們抓緊趕路,去煬城尋找一番再……再傷心也不遲啊。”


    聽著古清歡的話,古清顏憔悴一笑,“清歡說的是,我們這就走。”長長的街道上,隻餘著淡淡的海棠香氣,而那兩人,早已不見。


    星光鬥轉,昨日的琴音已消散,夏侯府內正張燈結彩的準備著晚上的宴會。各色鮮花點綴著這個本就美麗的侯府莊園。雖為主人,夏侯夫婦卻也沒有多大架子,就站在眾人之間指揮忙碌。夏寂言倒是一身輕閑,手中把玩著一根整體通透的白色玉笛就站在迴廊上看著忙忙碌碌來來去去的人們,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青竹苑內,雲梅和秋月正在給端坐在鏡前的穆流汐梳妝打扮,一會兒拿根金釵比劃一下搖搖頭,一會兒又拿根步搖歎歎氣。最後穆流汐隨手拿了一根玉白色的玉簪遞給了她們,“簡單綰個發髻就好。”聽到此語,兩人隻好放棄那些華美的金釵步搖,簡單的在穆流汐腦後綰了個垂鬟髻,插上那隻玉簪,餘下的發垂在肩上,簡約又不失大方。發髻綰好之後,兩人又為穆流汐畫了遠山眉,眉斂如煙,落在那張臉上,竟有著說不出的魅惑。隨後,秋月又在她臉上掃了些胭脂,終於算是大功告成。


    雲梅自櫃中拿出白色衣裙,伺候著穆流汐穿上,腰帶束好後,穆流汐淡笑著看向兩人,輕啟朱唇,“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我們應該出去了吧?”


    似乎沒聽見一般,那兩人隻緊緊的盯著穆流汐,甚至於忘記了眨眼。一直以來都知道她的美,卻沒想到,真正的畫上妝容之後,居然是這樣的女子。一襲白色衣裙將纖瘦得身體裹在其中,眼中毫無波瀾,靜靜的立在窗前,夾帶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遠山眉輕挑,蓮步輕移,秋月隻覺一陣淡淡的藥香襲來,瞬時緩過神來,“小姐,是要出去了。”


    “恩”。穆流汐一笑,跨出了門。


    月輕懸於天際,遊走在雲霧之中,蒼涼的光芒照著大地,照著煬城的夏侯府。


    今夜的夏侯府熱鬧非凡,盧花節,是設四月天氣轉暖,盧花開的季節,也是人們祈求一年風調雨順的節日。曆年來都由夏侯來主持並在夏侯府舉辦大型宴會。


    這不,台上的夏英當真英武逼人,正與過往的文武百官寒暄示意。突然,一聲尖銳的喊叫令喧鬧的氣氛瞬時冷了下來,“皇上駕到……”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青帝夜尋千正麵帶微笑走入門來,霎時,在場人員無不下跪高唿萬歲,青帝似乎心情極好,擺擺手讓大家起身,就向著正外行的夏英走來。


    “臣恭迎皇上駕臨,”說著便徐徐跪下。


    “誒,愛卿請起,宴會可開始了?朕可不希望錯過開場的琴曲啊。”青帝倒是哈哈笑道,亦是由夏英帶領坐在了最上方。


    “迴皇上,宴會正要開始,都已經準備好了。”夏英嚴謹恭敬的迴答道。


    青帝並未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看到皇上點頭,夏英一揮手,古琴一池波便被家丁抬到了早已搭好的舞台之中,隨後,穆流汐慢慢登上了舞台。看到白衣的穆流汐緩緩坐下,滿堂賓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原本安靜的宴會登時熱鬧起來。


    “安靜!聽琴。”青帝身邊的太監受到指示大喊了一聲,喧鬧的人群又靜了下來。


    穆流汐看到四周如此安靜,手指緩緩扶上琴弦。天籟之音也開始自她指尖流淌。琴音似水,淙淙汨汨的流向四麵八方。緩緩流動的水聲,讓人不禁心神蕩漾。倏忽琴聲一轉,又似奔騰而來的江水急切的衝下山崖,直叫人全身充滿力量,想要去尋找那江水的源頭。奔騰過後,卻似融入海洋,波瀾不驚,隻有淺淺的入海之聲。一曲終了,穆流汐抬眼四望,月光正濃,毫不吝嗇的傾瀉在她的身上,滿坐皆驚,不僅僅是那出神入化的琴技,更是這容貌,當真像是自月宮而來的仙女。在坐之人無一出聲,生怕破壞了這份寧靜。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仿佛,時間再不會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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