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轉,馬車在曲曲折折的路上速度緩慢的前進著,車廂裏,古清顏正握著那殘餘的白色衣袂,心底又是一陣酸楚,流汐為了救自己,中了箭後又被飛刀刺中,除非是大羅神仙相助,否則,她真的難逃一死。這一天,古清顏一直在暗示自己穆流汐一定不會有事,可是,那樣的重傷又叫她不得不多想。


    看著古清顏緊皺的眉頭,古清歡心中一顫,“姐姐,你不要在想了,流汐姐姐會沒事的,她是好人,老天爺不會讓她出事的。”


    毫無血色的臉上急切之意表露無疑,古清顏對著古清歡微微一笑,“沒事,清歡。”那笑裏,卻是無盡的苦澀與心酸,還有隱在瞳孔下的濃濃恨意。也是在此刻,古清顏銀牙輕咬,下定決心準備屠盡王族之人,以此來為穆流汐報仇。


    夜幕再次降臨,蒼涼的月光籠罩著每一個角落,安山腳下的竹屋之中,燭光點點,燈花跳躍,夏寂言依然坐在桌前奮筆疾書,而**,穆流汐正在努力的坐起來。


    緩慢的走下了床,穆流汐以手捂住胸口,抬起頭,就見夏寂言簇著眉頭在飛速的寫著什麽。穆流汐沒有去打擾她,慢慢移動到六腳桌旁,抬手剛想倒杯水,便覺得胸口被扯了一下,不自主的就“哼”了一聲。聽到聲音,夏寂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向穆流汐走來。


    扶著穆流汐坐在了太師椅上,夏寂言望著穆流汐問道,“穆姑娘,感覺如何?”聲音裏的關心與急切表露無疑。


    感受著夏寂言發自肺腑的關心,穆流汐隻感覺一股暖意在空氣中流淌,她輕聲笑道:“夏公子的靈丹妙藥功效這般好,流汐已無大礙,隻是傷口沒有那麽快的愈合而已,還請公子不要擔心。倒是流汐想問問,公子這藥,究竟是何物,一天之間竟然可以將流汐救迴來。難道這世上除了百步杜厥還有其他靈藥?”


    夏寂言聞言亦是一笑,“這藥,是我師傅雲遊之前留下的,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種神藥,我隻知道這藥,可以將命懸一線的傷者救迴,同百步杜厥一樣。也許,這其中有百步杜厥吧,畢竟,他一直在這安山之上。”


    穆流汐聽罷嘴角微微揚起,“沒想到,我竟然沒有死在這裏。”


    “穆姑娘這是什麽話,”夏寂言聽到穆流汐的話不禁有些慍怒,“什麽死活的,你現在就要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麽,都要好好活著,不然,你用什麽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嗬嗬,夏公子不是說過我們彼此都救過對方,不談報答之事,怎麽現在又讓流汐報答了呢?”穆流汐嗬嗬笑道,她自知夏寂言話中之意,卻偏要句句頂迴去。


    聽到穆流汐的話,夏寂言默默瞪了她一眼,竟是一時語塞。


    半晌,夏寂言緩緩說道:“穆姑娘,雖說你的命已經保住,但我想你也知道,這傷口太深,而且由我所看,並非隻有刀傷,所以,希望穆姑娘能隨我去煬城我家府中好好將養些時日,你看可好。”


    穆流汐看了看夏寂言,並沒有直接迴答,心中卻是蕩起千層浪花。煬城,那是她和古清顏本就想要去的地方,可是因為途中的變故,她再也無法與古清顏二人在一起,和眼前的這個男子去,也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而且她心底有隱隱的感覺,古清顏也一定會去那裏。思量至此,穆流汐的口中吐出了迴答:“多謝公子好意,煬城流汐一定會去,隻是住在堂堂寂言公子的府中,不太合適,公子可是譽滿天下,又無妻室,若是帶著流汐,公子可曾想過這世人的言語,公子你家中權勢極大,自然不會有人說閑話,可是流汐呢?一介山野女子,又無父母依靠,這世人的話又怎是流汐可以承受的?”


    夏寂言聞言一愣,隨後又笑道:“姑娘所說極是,可言若是以救命恩人之名將姑娘接進府中,你說,還會有誰敢說什麽?”


    聽到夏寂言的話,穆流汐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出些什麽,隻是衝著夏寂言點了點頭。看到穆流汐同意,夏寂言心底一喜,“姑娘先去歇息吧,待明日姑娘感覺好點,我們就出發。”


    “恩。”穆流汐淺淺答道。隨後夏寂言便扶著她走向了床邊。


    一夜無話。


    當穆流汐再次睜開眼睛,外麵已是陽光大好。慢慢撐著坐起來,隻見夏寂言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拿著那白瓷杯,眯著眼似乎正在細品那杯中的香茗。穆流汐坐在**,開始細細的打量起夏寂言。並不是貌似潘安,也沒有邪魅的容顏,隻是那輪廓分明的臉看久了便讓人移不開眼。刀鋒似的臉上,冷峻的麵容讓穆流汐感覺陌生,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竟是那清遠冷冽的感覺。仿佛來自千萬年外冰山上的殘雪,又似乎是遺留遠古的清透寒冰。全然不似昨日那般,溫暖而親近。屋門大開著,晨光熹微,點點灑在他身上,那絲清冷卻是絲毫沒有被撼動。似是察覺到穆流汐打探的目光,夏寂言放下茶杯,轉過頭衝著穆流汐淡然一笑,那笑,像是融了千萬年的殘雪,化了遠古的寒冰,溫暖,親切。


    穆流汐也笑了,她的笑,明媚簡單,像是春風輕撫臉頰。兩個人沒有說話,靜靜的淡笑著看著彼此,心中都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好似千萬年前就已相識。


    屋外,幾隻青鳥沐在晨陽中蹦跳幾下,啄食地上草籽落物。風過樹葉沙沙,它們展展翅,跳遠幾步,啾啾的鳴叫著。聞聲,穆流汐小心的下了床,而夏寂言也及時過來扶她慢慢移動到門口。


    站立在門口,穆流汐毫無目的的四處看去,山中一片蔥綠,其間還夾雜著各種不知名的花兒,點綴著這傲岸的安山。目光收迴,自竹院之中掃去,石桌石凳默然立在西南角落,其斜對麵,是同樣的竹製房屋。


    “那是廚房嗎?”想起昨日夏寂言做的吃食,穆流汐抬手輕指。


    “恩。今日想吃些什麽?你不方便,隻管說就好,我來做給你吃。”夏寂言溫和的笑著,淺淡的笑容讓人舒心不已。


    穆流汐嘴角帶著笑意,此時的夏寂言,全然沒有了早日那樣的清冷,那樣的微冷感似乎隻是晨起時她的錯覺。“小女子當真沒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煬城寂言公子竟然可以做出那般精致美味的食物。”穆流汐身體漸漸恢複,止不住又開始調侃夏寂言。


    聽著兩眼放光嘴角掛著狡黠笑容的穆流汐,夏寂言迴到:“幾年的軍營生活練就的,不值一提。想吃什麽?你正虛弱,要好好補一補才是。”說罷不去看穆流汐,眼神縹緲,似是想到了些什麽。


    看著這樣的夏寂言,便不忍去問軍營發生的事,穆流汐隻說道“你隨意做些便好。我去收拾一下自己。這個樣子,太狼狽了。”


    看了一眼穆流汐,的確,自昨日來到這裏,她還沒有好好梳洗。思及此,夏寂言點了點頭,“你慢點,小心牽扯到傷口。”叮囑了穆流汐,便走向了廚房。


    不多時,穆流汐已梳洗幹淨,並沒有做女裝打扮,白衣裙已破掉,隻好穿著昨日夏寂言為她穿的長衫,將頭發全部束起,看起來倒是像個翩翩公子模樣。


    而此時,夏寂言也將飯菜端來,竟是比昨日還要豐盛,“公子做這麽豐盛,若是吃不完不是浪費了麽?”看到這六個菜,穆流汐微微皺了眉。


    “不知道你愛吃什麽,而你也不能飲食過於油膩,隻好每個都做些,但是並不是很多。”看到穆流汐皺起的眉頭,夏寂言急忙解釋到。


    聞言穆流汐舒展了眉,緩緩坐下。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拾起筷子夾了一口清燒筍絲。可能覺得味道不錯,轉手又夾了一點涼拌藕片輕輕嚼著,“公子怎麽不吃?”看著拿著筷子卻沒有動的夏寂言穆流汐說道。


    夏寂言沒有說話,隻微微笑笑,也開始動筷吃飯。


    吃過飯,夏寂言將日前寫的某些東西放入了衣服夾層中對穆流汐說道“早飯已經吃過,我們現在就走吧,這藥你帶著,先吃一顆,路上也會用到的。”


    穆流汐伸手接過白瓷瓶,撥開塞子取出黑色藥丸吃了一顆就尾隨著夏寂言走了出去。而這一走,竟是再也沒有迴來過。


    煬城距離賀州城並不是很遠,隻有兩天的路程。考慮到穆流汐身體,夏寂言並沒有騎馬,反而買了輛馬車。而這兩天間,憑借著夏寂言的藥,穆流汐的傷口也恢複的差不多了。


    馬車緩緩進入煬城,喧鬧嘈雜也迎麵而來,穆流汐掀起車窗的簾子細細看著街道兩旁的攤販和路上的行人。街道上的女子見了夏寂言都是愛心直冒,有些則向夏寂言拋起了媚眼。而夏寂言並未停下,徑直駛向了夏侯府所在之處。


    並沒多久,馬車停下。夏寂言掀起門簾,微微一笑,示意穆流汐下車。穆流汐下了馬車,站在富麗堂皇的夏侯府門前,卻發現門口早已站了很多人,為首的是一名身高八尺卻修長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腰係玉帶,頭插玉簪,周身更是散發了英武之氣。而男子左側站立的是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衣著華麗,散發著油然而生的貴族氣質,看向夏寂言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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