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裏挖出幸存者了!


    刀七聞言渾身一震。


    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盡管從京城趕赴甘州時,一路上皆是快馬加鞭。他們一行人到達甘州城,仍已是地震十幾天後了。


    十幾天絕望無助的等待,已讓無數生命在廢墟中逝去,亦徹底改變了甘州城百姓的心態。


    侯爺是三天前提出要組織救災隊救幸存者的。


    歡唿熱烈的百姓們如山如海,但仍有暗中潑冷水唱反調的者。


    ——這群人堅信甘州城已沒了希望,廢墟中再無幸存者,並嘲笑為此付出努力的侯爺與救災隊。


    一開始他們並不占主流。


    但在除了十幾具死屍外,一無所獲的兩天挖掘救災後,心生絕望與逆反心的人已越來越多。


    絕望與消極的聲音在甚囂塵上。


    與那日在帳篷裏,嘲笑為挖女兒瀕死昏厥的中年男人的年輕人一樣,冷血看熱鬧嘲諷鄙夷的人越來越多。


    情緒是會蔓延的。


    ——尤其是在巨大絕望的災難後。


    這一勢頭太危險了!


    既然侯爺已憑著雷霆手段收拾盧總督,給甘州城百姓的情緒一個釋放,讓百姓們內心難得燃起了希望。


    他們就決不能讓這希望熄滅。


    所以這一個幸存者對於如今的甘州城意義重大。


    刀七還來不及高興多久。


    一個暗衛又匆匆跑了過來,恭敬地雙膝跪下,拱手對蔣明嬌稟道:“女神醫,侯爺讓屬下來向您傳話。閻洪河一行人剛剛已進了甘州城了。”


    刀七麵龐凜然嚴肅,忍不住沉聲道:“好快。”


    從涼州城到甘州城隻花兩天,閻洪河等人此一路必定也是晝夜兼程的。


    來者不善。


    蔣明嬌的聲音並不意外:“他們一行人現在在哪兒?”


    暗衛道:“閻大人說要與侯爺共商救災事宜,甫一進城便去尋侯爺了。”


    那便是在救災的廢墟處了。


    蔣明嬌反手將雪白病例合上,大步走出院子,利落抓上韁繩,翻身上馬唿嘯而出。


    “我們也去。”


    ·


    甘州城中。


    廢墟處。


    閻洪河騎著一匹棗紅色大馬,遙遙地朝阮靖晟拱手,皮笑肉不笑的。


    “下官參見侯爺。”


    他似乎是忘了下馬行禮,居高臨下地望著地麵的人,給人一種高傲地壓迫感。


    刀五森然目光落在他馬上。


    他才漫不經心地道:“屬下這幾日連日奔波,不幸摔傷了腿。大夫讓臣不要隨意下馬,以免加重傷勢,還望侯爺見諒。”


    這理由實在敷衍。


    態度實在傲慢。


    但閻洪河篤定阮靖晟不會翻臉。


    他已打聽過甘州城情況。阮靖晟是真心來甘州城救災的。那他就不會不顧及救災大局,不會當著一眾百姓的麵與他撕破臉,將朝廷兩支救災隊不合擺台麵上。


    阮靖晟既然要當君子,就將拿他的耍無賴沒辦法。


    他正這麽想著。


    下一瞬——雪白一箭破空而來,在空氣中留下一線殘影,唿嘯刺向閻洪河胯*下的馬脖子。


    箭在脖子前千鈞一發,閻洪河勒緊馬韁欲躲閃,卻已是來不及了。


    馬兒吃痛發狂地嘶叫一聲,朝著前方狂奔而出。


    閻洪河一個猝不及防鬆了韁繩,頃刻被甩下了馬,朝阮靖晟的方向兜頭栽下,竟是給阮靖晟摔了個五體投地的膜拜大禮。


    人群傳出哄然悶笑聲。


    “閻將軍這大禮可真太客氣了。”


    閻洪河掙紮著站起來,麵龐黑如鍋底,剛欲問一聲:“是誰?


    清脆急促馬蹄聲傳來。


    雪白大馬自天際一線處飛馳而近,蔣明嬌身姿筆挺地攥著韁繩,利落翻身下馬。


    白衣颯爽。


    似宏大無垠青綠草原上一線清冽的風景。


    她下馬站定後,朝閻洪河似笑非笑一拱手:“閻將軍,抱歉。因武冠侯乃是如今甘州城地位最高者,平日除卻屍體外,沒人會在他麵前乘馬。我誤以為您的馬是失了控,才貿然出手的。”


    這話等於赤·裸·裸地說閻洪河失禮。


    閻洪河一時反駁不得,麵龐黑若鍋底。


    阮靖晟身著墨色甲胄,背著高大斬馬刀,立在燦爛金光下,俊美無儔麵龐愈發迷人,氣勢冷硬肅殺如劍,言辭亦鋒利如刀。


    “女神醫有所不知,閻將軍是因腿傷不能下馬的。”


    蔣明嬌淡淡道:“那便請閻將軍恕我眼拙,實在沒能看出閻將軍的腿傷了。”


    她是昭仁帝封的‘京城第一女神醫’,說了一句沒看出閻洪河有傷,等於指著鼻子說他裝病。


    這打臉忒狠了。


    人群又有人偷笑出聲,幸災樂禍地看著閻洪河。


    阮靖晟亦嘲諷勾唇道:“閻將軍下馬後尚能站立自如,可見傷勢也並不嚴重。女神醫看不出來亦不奇怪。”


    如果說女神醫是暗諷,阮靖晟這句話便是明諷了。


    兩人是一唱一和往閻洪河身上插刀。


    閻洪河太陽穴氣得直突突:……


    閻洪河幾乎吐血。


    閻洪河脖子都氣紅了。


    ——這兩個人簡直欺人太甚!


    但他隻能咽下這啞巴虧。


    因為對方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借腿傷不下馬想煞一煞阮靖晟威風,是耍賴皮。女神醫皆看走了眼逼他下馬,亦是耍賴皮。


    二人半斤對上八兩。


    他若要追究女神醫手滑,阮靖晟轉瞬便可追究他失禮。


    他最初的計謀就算不上高明,賭的就是阮靖晟一時沒有應對,殺的一個措手不及。


    誰知竟冒出一個反應的迅速女神醫。


    而阮靖晟竟不阻止女神醫,還與他一唱一和,令他吃了這好大一個暗虧。


    他深刻認識到一點。


    ——阮靖晟並非君子可欺,也不怕與他撕破臉。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女神醫既然是無心之失。閻某人自然不會計較。”


    強忍更血的氣悶說完這一句後,閻洪河迅速轉移話題道:“閻某人與侯爺一同從京城出發,卻晚了侯爺三日才到甘州城,足見侯爺憂國憂民心係百姓之心,勝過閻某人許多。閻某人實在慚愧。”


    阮靖晟顧大局時,他敢再三挑釁。但阮靖晟打算明著對著來後,他卻一時不敢出手了。


    他不信這句捧他的場麵話還能出錯。


    下一瞬他便聽見了阮靖晟的聲音:“閻將軍言重了。你我同是為朝廷為百姓辦事,談不上優劣高下。還請閻將軍不必自卑。”


    閻洪河:……


    媽的,是他失策了。


    好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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