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嬌深知這猜測太過駭人,並未對程珠玉吐露。


    程珠玉雖然性格直爽,但終究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遇上這種詭譎複雜局麵,她除卻手足無措外什麽都做不了。


    還不若什麽都不告訴他。


    “珠玉你放心。”蔣明嬌見程珠玉麵龐發白,用雙手捧著她的小圓臉,凝視著她如小鹿的眼,堅定承諾道,“世間的事情但凡發生,必定會留下痕跡。我會繼續查下去,把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不讓你被攪到這一個局麵裏。”


    “你信我,好嗎?”


    程珠玉望著蔣明嬌。


    嬌嬌烏黑杏眼的瞳孔裏盛著她,眸光是毫不保留的信賴與真誠。


    她還記得以前嬌嬌雖行事磊落,卻總失於魯莽衝動,她暗地裏為嬌嬌擔憂過好幾次,隻恐她因這性子惹來麻煩。卻不知從何時起,嬌嬌性情竟沉靜了下來,行事都有了周密章程。雖與她同齡才十六歲,竟有了讓人信賴的味道。


    她重重一點頭:“嬌嬌,我信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自然信你。


    我也要盡快成長起來,成為你的後盾。


    我們姐妹要一直相互扶持。


    蔣明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上一世除卻家人外,珠玉是唯一一個真心待她的朋友。她絕不會讓程珠玉再如前世般凋零。


    為了緩和程珠玉的緊張,蔣明嬌又與她說了些閑話。


    程珠玉情緒慢慢平靜,向蔣明嬌保證絕不會露出痕跡。


    “我自個兒受罪就算了,不能把嬌嬌你拖進來。”她說。


    蔣明嬌並未提過她已遇刺的事,隻鄭重說道:“咱們倆間不說這些。”


    ·


    中午。


    眾人簡單用過一次便飯——是由魏國公府準備的小雞蛋圓子。


    魏世子夫人便跨進門來,笑吟吟地對眾人道:“各位老封君們,戲台子已經搭好了,不若我們先去聽戲。”


    一眾老封君們都是帶著打聽消息的任務來的,除卻真正愛玩葉子牌的,都打算去聽戲交際一番。


    年輕稍輕的自然要作陪。


    蔣明嬌想讓程珠玉換一換腦袋,亦拉著她去了聽戲。


    戲台子搭在花園邊緣,左邊是一處如明鏡般的大湖,岸邊是一排一排金色拂柳,右邊是滿園堆白的梨花樹,清風送來梨木清香。


    戲台子中間用細密珠簾隔開,可供男客女客一起看戲。


    蔣明嬌先扶著魏國公夫人,尋了一處靠前的好位置,又拉著程珠玉並排坐著。


    期間她與蔣安氏、蔣明婉蔣明嬋與蔣明妙遙遙打了個招唿。


    蔣明嫦最終沒來。


    盡管在帖子被太夫人要走後,蔣明嬌又給她新補了一張帖子。蔣明嫦卻隻說蔣明嬈都沒來,她一個人來太招眼了。


    眾人憐惜蔣明嫦的處境,理解她的謹小慎微,隻是歎氣未多勸。


    蔣家一眾姐妹知道蔣明嬌要與母家親戚說話,隻打了一個招唿,便各自坐下聽戲了。


    一眾賓客皆已就座。


    戲台上兵兵乓乓響起了武生熱場的聲響。今兒個因是魏國公夫人辦壽宴,選的是老人家喜歡的熱鬧戲——《鬧龍宮》。


    台上武生都已一連翻著跟鬥出場了。


    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哎喲我可來遲了。魏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眾人皆扭頭循聲看去。


    居然是長公主。


    隻見長公主今兒個穿著明黃色暗青鸞紋的內衫,金黃繡著錦繡雙鳳的半臂,紅色打底繡金邊的帔子,並繡著百鳥朝鳳的十二幅馬麵裙。走起路金色裙擺搖擺,可謂富麗堂皇,莊重威嚴。


    眾人忙起身相迎。


    “參見長公主。”


    “參見長公主。”


    “參見長公主。”


    長公主是先帝的第一個女兒,亦是當今昭仁帝的同母長姐,又嫁了一個有實權的成國公,在大周朝可謂地位超然。


    因此她的極富個性。


    不是說不好相處,若你願意一直將她捧得高高的,她將是天底下最好相處的人。你若流露出一丁點不敬,那她又將是待人最疾風驟雨的。


    魏國公夫人深知她脾性,饒是比長公主大十歲,依舊恭敬起身相迎道:“長公主殿下,您今兒個怎麽過來了?門房也是個不精心的,竟沒提前通報一聲,實在是怠慢長公主殿下了。”


    這一聲問出眾賓客的疑惑。


    今年已五十有八的長公主,因自持地位,除卻每月進一次宮與皇後娘娘說話外,已經甚少在京城高門中走動了。


    今兒個怎麽來了魏國公府?


    “不怪門房的,是我讓他們不必通報的。”長公主笑容晏晏,“聽人說老封君您今兒個大壽,我原是打算一早上就來看您的,不巧被家裏瑣事絆住了。隻好讓笙兒帶著我的賀禮過來了。這不家裏瑣事一了,我就趕緊來給老封君您賀壽了。”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


    隻是她乃當朝長公主,若與尋常賓客一樣擠在早上來賀壽,豈不是顯不出她的地位來。


    魏國公夫人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卻未點破:“老身隻是過個壽罷了,殿下願意撥冗而來,已是折煞老身了。”


    長公主很滿意瞥了眼戲台,立即明白了:“老封君這是要點戲聽戲?”


    魏國公夫人知趣地將一個戲單子遞給了長公主:“請的是京城有名的喜連天戲班子,不知道殿下有沒有願意聽的戲?”


    在一群高門貴婦裏,能擁有最先點戲權的,當然是地位最高的那個人。


    長公主很滿意魏國公夫人的動作,亦不多推辭:“那就來一出《四郎探母》吧。”


    然後似笑非笑瞥了眼蔣明嬌。


    人群有人發出嘶地一聲。


    《四郎探母》取自《楊門女將》這出戲中的一折,講的是宋朝忠烈將門楊家的四子流落到遼國,被遼國公主所救,娶了遼國公主後,得知自己身世連夜趕迴,看望母親佘太君的事。


    這出戲因情節曲折情感真摯故事感染力強,素來在民間極為火熱,若單看這出戲當然沒問題。


    但凡事就怕聯想。


    在這出戲裏,無論為何,楊四郎在探母時終究是叛了宋國。如今魏國公府的外孫女婿——威武將軍阮靖晟通敵傳聞甚囂塵上,令京城眾人皆心裏沒個底。


    長公主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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