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還沒考上探花?”程珠玉聽出蔣明嬌話外之意,“備考春闈時學子們時間都金貴得很,那他怎的願意花那些時間,恁地好心地給那些小童們開蒙?”


    就是他有這份爛好心,隻怕他的家人隻怕也不會願意。


    蔣明嬌彎唇一笑。


    這便是奇怪之處了。


    這探花郎一年不休地給這群孩子們開蒙,在正式春闈前七天,和給父母守孝的三年裏,都未曾有過停歇。


    一連五年下來,他可是比上衙兢兢業業。


    也不是沒人覺得奇怪,問過這探花郎為何要對這群無父無母,被寄養在寺廟福安堂的孤兒好。


    探花郎的迴答是:“大抵是我與這群孩子投緣吧。”


    因此探花郎在附近名聲極好,人人都讚其為古君子般的善人,品格慈悲令人尊敬,那群孩子們更視他作兄父,與他師生感情甚篤。


    蔣明嬌笑容意味深長,唇角帶著冷意:“若隻看他這副模樣,當真會覺得他是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呢。”


    程珠玉是全心信任蔣明嬌的,點頭附和著宣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探花郎定然是個虛偽之人。”


    她又是皺眉:“聽嬌嬌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總覺得我忽略了什麽,卻一時怎麽都想不起來。”


    蔣明嬌遞了杯熱茶給她:“別急,慢慢想。”


    程珠玉捧著那杯熱茶,任由熱水溫暖掌心,苦苦思索半晌,忽然靈光一閃。


    “大伯母也經常去大覺寺看望那些孤兒。”


    蔣明嬌並不意外地看她。


    “大伯母大概是五六年就開始信佛的。”程珠玉板著小圓臉,表情嚴肅地迴憶,“當時她隻說在某天早上,和我們說她忽然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感受到佛祖的征召。我們也沒多在意。畢竟京城女眷們但凡到了年紀都愛信佛信道,說是受了佛祖道祖感召,誰不知道她們是求一個長生。”


    “後來大伯母就在家裏擺上了佛龕,供起了菩薩。起初她隻是在家裏一日三次地給佛祖上香。一年後她開始頻繁往大覺寺去。頭幾次去時,她都隻是給佛祖們捐些香油錢便罷了。後來大抵是大覺寺附近轉了幾圈,她在家唉聲歎氣好幾迴,連日見地感歎那些孤寡孤兒們的日子過得太苦。她作為佛祖弟子不能坐視不理,要幫扶一二雲雲。於是後來每次去大覺寺,她都會特地帶些善物。”


    “她會給在大覺寺老死的孤寡們帶些衣服藥材,也會給廟裏的住持們帶些素齋……但每一次她帶過去的東西裏,一定有小孩子需要的,吃食衣裳啟蒙書籍等等”


    “因為她每次帶的東西都太多太雜,我竟一直都未發覺。”


    說到這裏她抬起頭與蔣明嬌對視。


    蔣明嬌神情平靜卻了然。


    顯然是已發現其中關竅。


    程珠玉聲音打著顫:“仔細一迴憶,大伯母頻繁往大覺寺去,似乎也是五六年前?”和探花郎開始在大覺寺給那些孩子們開蒙的時間相仿佛。


    這是巧合?


    還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地方?


    “嬌嬌,這其中難道有……”程珠玉心髒開始狂跳,手心冒出了冷汗,不敢往下深想。


    蔣明嬌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沉穩地提醒道:“珠玉穩住。”


    程珠玉意識到這還在魏國公府正堂,強行壓下因驚懼急促的唿吸。許久後聲音不再發顫,她才壓低聲音開口,“是探花郎和大伯母之間有……?”


    蔣明嬌搖頭:“事情不一定有那麽簡單。”


    一個探花郎與廣孝伯夫人的私情,還不值得讓那等身手的刺客刺殺她。


    “後來亦有人問過這探花郎,京城寺廟那麽多,為何探花郎隻看得見大覺寺的孩童們,隻幫著他們啟蒙。畢竟探花郎住在京城西郊,比起大覺寺,白雲觀要離他更近一些。”


    蔣明嬌雙手交疊,優雅地放在膝蓋上,不疾不徐說著話,嘴角噙著抹意味不明地笑,“李姓探花郎的迴答依舊是與大覺寺有緣。”


    程珠玉斬釘截鐵道:“他在故弄玄虛。”


    天底下哪來那麽多緣分。


    蔣明嬌笑著道:“是啊,我也覺得天底下哪兒有那麽多緣分一說。於是我讓人調查了一下探花郎過去幾年的去處,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程珠玉期待地看她。


    蔣明嬌道:“大抵在五六年前,探花郎在參加院試時,曾經同書院同窗們來大覺寺上過一次香。據他當時的同窗們迴憶。李姓探花郎曾經因在月下賞梅入了神,與大部隊走丟了,在大覺寺迷路失蹤過一晚。他的同窗們發現後,曾滿大覺寺的找他,幾乎把大覺寺翻了一個天,都沒曾發現他的蹤影,還以為他被山上的狼叼走了。”


    “他的同窗們都已經準備第二天一早就下山就報官。”


    “誰知第二天一早,李姓探花郎就自己迴來了,除卻精神恍惚糜頓些,幾乎毫發無傷。眾人問他昨晚去了哪兒,他隻是恍惚咬定說自己在山上迷路了,靠著一棵大樹睡了一晚。”


    “眾人見他毫發無損,也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


    “也就是失蹤的大半年後,李姓探花郎忽然和家裏人說要搬到大覺寺來複習,無論家人怎麽反對都不肯讓步。在成功搬來了大覺寺的廟裏住後,他就開始了一有閑暇就給大覺寺的孩童們啟蒙的日子。”


    程珠玉肩膀都在抖:“那天晚上……”


    蔣明嬌搖頭:“我查不出來。”


    程珠玉死死咬住了唇,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異狀。


    事到如今,她不會再相信大伯母的話,覺得探花郎是個絕佳夫婿,相信這是一樁天賜良緣。


    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那一天晚上探花郎在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探花郎和大伯母……難道真的有什麽牽連?


    那也太可怕了。


    蔣明嬌眉宇亦是沉凝。


    她想得比程珠玉更深——要知道大覺寺後頭可還有個皇覺寺,裏頭住著先帝的太妃麽,其中恰好有一個出自廣孝伯府的程太妃。


    若這件事牽扯到太妃……


    事關皇家顏麵,那可是輕易就會掉腦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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