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是在裏麵, 但是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看著那麵色冷峻的男人直接衝進去,將軍府的下人隻能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


    若是旁人,他肯定立即招護衛過來拿下, 可這不僅是儲君, 還是將軍的未來大舅子啊……


    太醫診斷蘇蕉兒確實是誤食榛子導致的種種症狀,好在送醫及時, 服幾天藥便沒什麽大礙。


    屋內,劉京允跪在外間,輕輕啜泣,隻是才發出一點聲音,便驚恐地看向坐在窗下的男人。


    溫疏水抬眼:“是你把摻了榛子的糕點帶上船的?”


    “不、不是……”他死死低著頭, 艱難地辯解著,卻沒什麽底氣。


    溫疏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話:“是誰讓你這樣做?”


    劉京允頭更低,帶著哭腔道:“沒有誰…”


    溫疏水笑了笑:“倘若是你自己的主意, 你又怎麽知道她不能吃榛子?”


    他才來京城幾日, 將軍府的下人更不可能告訴他這個。


    劉京允沒了聲響, 忐忑地盯著地麵。一聽到對麵男人起身的動靜, 整個人便都僵住。


    溫疏水卻隻是走到他跟前, 低了低頭, 淡聲吩咐下人:“帶下去,看管起來。”


    “帶下去?”門口處傳來一聲冷笑,蘇漣徑直走入屋內,渾身裹挾著駭人的氣勢, “溫將軍就打算這樣處置了事?”


    雖叫了宋如歌去拖著, 但溫疏水知道,一旦涉及到蘇蕉兒,恐怕天王老子來了也阻止不住這位太子殿下發瘋。


    他並不十分意外, 仍讓下人將劉京允帶走。


    蘇漣冷著臉,一把鉗住劉京允的手臂:“溫將軍這是要包庇?”


    眼見他怒不可遏,溫疏水卻懶懶道:“隻是個孩子罷了,太子殿下還想要臣怎麽做?何況小千歲吃了藥,晚些便能醒了,他怎麽也罪不至死。”


    這幾句話,沒一個字不戳在蘇漣氣頭上,那張硬朗的俊臉顯得越發淩厲,他鬆開劉京允,猛地拽住溫疏水的衣襟,咬牙道:“你再說一遍。”


    見情勢不對,下人悄悄帶著劉京允離開,外間便隻剩劍拔弩張的二人。


    溫疏水看著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忽然一笑,輕聲道:“殿下,下手輕些。”


    蘇漣冷嗬一聲,片刻,手上的力道卻鬆了:“說吧,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迴,換作溫疏水愣了一下,他挑挑眉:“太子殿下什麽意思?”


    “你說什麽意思?倘若蕉兒當真躺在那裏不省人事,我不信你能這樣冷靜。”


    溫疏水若有所思道:“沒想到太子殿下對臣如此有信心。”


    雖不想承認,但這些日子蘇漣親眼看見他怎麽愛護蘇蕉兒,心裏自然也有一杆秤。


    屋內陷入一片安靜,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裏間忽然傳出點悉悉索索的動靜,蘇漣趕緊鬆開他往裏走。


    隻見床榻之上,蓋得好好的被子被拱開來,鑽出一顆圓溜溜的腦袋。


    蘇蕉兒眨著黝黑的眼睛,害羞道:“哥哥。”


    麵容紅潤,神色自若,哪裏有半分病容。


    蘇漣止住腳步,罕見地瞪了妹妹一眼:“合起夥來騙我是不是?”


    蘇蕉兒忙穿了鞋子下床,抱住他手臂急急道:“我錯啦,我知道錯啦。”


    “都是叫他給你帶壞了。”蘇漣冷聲,麵不改色地把鍋都甩到溫疏水頭上。


    溫疏水不置可否地揚下眉。


    蘇蕉兒將臉貼著兄長手臂,忍不住小聲道:“我演得好嗎?我排練了好多次呢…”


    “…好極了。”難為這小姑娘將一堆人騙得團團轉,連蘇漣來之前都信以為真,更不必說其他人。


    蘇蕉兒還得了誇獎似的,小臉微微紅了。


    溫疏水不動聲色地將她從蘇漣身邊扯下來,攬進懷裏:“乖乖的,去床上躺著,晚些估計還有人要來。”


    出了這樣的事,陳皇後在明因寺一時到不了,蘇琅兒是肯定會過來問清緣由的。


    不過這位大公主亦是聰慧過人,又了解蘇蕉兒,也不一定瞞得過。


    溫疏水這才對蘇漣伸出手:“太子殿下,還要勞煩您動動手腳了。”


    ……


    消息不脛而走,這下大家夥都知道將軍府那個孩子給小千歲下毒,溫將軍卻遲遲不肯處置。


    太子殿下氣衝衝上門,要打殺這個孩子為妹妹出氣,溫疏水卻不肯,二人針尖對麥芒,在小千歲病床前直接打了起來!


    誰也不肯退讓,最終還是大公主趕去勸和,未免傷了兩家和氣,隻能取個折中的法子。


    明日一早,便將劉京允送到山上少林寺去靜心。


    坊間嘖嘖稱奇,有人議論蘇漣為人太過暴戾,動輒打殺,弄不好還要追殺到少林寺去。


    也有人議論溫疏水平日裏看似對小千歲深情款款,估摸著都是裝的,還不及一個私生子重要。


    恐怕過不了多久,便會偷偷將孩子接迴來。


    流言愈演愈烈,茶樓酒肆都在談論,已到了隻手無法遮掩的地步。


    楚國公也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不僅成功惹怒了蘇漣,還能順帶讓他與溫疏水反目。


    若說百姓隻是聽了傳聞,他安插在將軍府的眼線卻是真真切切看見二人負傷出來的。


    楚國公撫著胡須,神色喜悅:“婕兒,多虧你的妙計。”


    不枉他費盡心思安插眼線,又接近劉京允。畢竟溫疏水與蘇漣不好下手,一個孩子還不好哄騙?


    隻要劉京允屢次得罪小公主,這兩個人必然容不下他,哪裏還需要楚家冒險出手。


    楚婕隻是淡淡一笑:“劉京允是劉崇這條線最後的活口,溫疏水當然不肯讓蘇漣帶走處置。”


    聞言,楚國公冷哼一聲:“蘇漣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隻是看來溫大將軍也沒有那麽在乎這位小公主,這真是意外之喜,如今隻需坐山觀虎鬥。”


    楚婕笑了笑,語氣沒什麽溫度地道:“坊間還說,送走劉京允,但蘇漣餘怒未消,意欲中途截殺,方解心頭之恨。”


    坊間確實有人這樣猜測,楚國公聽了一耳朵,卻沒有放在心上。


    他遲疑道:“憑心而論,以蘇漣為人,應該不會如此趕盡殺絕。”


    “有什麽關係,父親幫他一把就是。”楚婕淡淡說著。


    楚國公倏地明白過來,確實,隻是送走,對他們來說風險猶存。


    蘇漣可以不趕盡殺絕,但他們,必須斬草除根。


    殺手明日埋伏在劉京允去少林寺的路上,殺了劉京允,外人第一個想到的必然是懷恨在心的太子。


    既永除後患,又給蘇漣扣了頂殘暴不仁的帽子,可謂一舉兩得。


    楚國公看向女兒,神情滿是自豪:“生你一個,抵得上十個兒子。”


    楚婕終於露出點笑,起身行禮:“女兒記得,母親與太常寺少卿夫人有些人情往來,正好有事麻煩母親,女兒便先退下了。”


    楚國公還記掛著明日安排,點點頭,招來心腹。


    ……


    次日一大清早,城門才打開不久,出城的隊伍裏多出一輛簡樸的馬車,並不顯眼。


    明麵上,蘇漣擔憂妹妹安危,自然不可能再任由劉京允留在將軍府。


    這一行人便是護送劉京允去少林寺的。


    但隻有少數人知曉,這馬車裏並沒有什麽小孩,隻有一隻穿著劉京允衣裳的草人。


    等馬車順利出了城,後方兩個騎馬的人才悄無聲息跟上,正是蘇漣與宋如歌。


    他頓了頓:“這樣危險的事,溫疏水平日裏都讓你來做?”


    宋如歌正聚精會神盯著前方的馬車,聞言滿不在乎道:“危險?不危險啊,這不好玩著麽?”


    隻是瞥了眼身邊滿麵冰霜的男人,心裏歎口氣,若是沒有這尊大佛,那便更好玩了。


    知道她脾性,膽子又大,蘇漣便也沒再說什麽,二人不緊不慢地跟在馬車後頭。


    走了半路,前方是一條筆直小道,不好明目張膽跟著。


    二人停在高而茂盛的叢木後,打算等馬車先過去。


    宋如歌是個嘴巴閑不住的,忍不住低聲問:“太子殿下金貴之身,怎麽讓您來做這事,溫大哥呢?”


    蘇漣冷哼一聲:“他夥同蕉兒布下騙局,怎敢不去明因寺向母後和舅舅解釋。”


    隻是明麵上,卻變成陳皇後與陳國舅聽聞流言大發雷霆,一早將人招去痛罵。


    他皺眉問道:“那孩子,溫疏水移送到哪裏去了?”


    前方馬車就要拐過一個彎,宋如歌緊緊盯著,隨口道:“在我家啊。”


    溫疏水在京中值得托付的人不多,宋府確實是個去處。


    她道:“太子殿下您就放心吧,我家門庭冷落,一年到頭也沒什麽人來拜訪,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馬車拐彎,二人策馬跟上,忽聽到一陣馬匹嘶鳴聲,接著便是兵刃相接的動靜。


    “不好!”宋如歌揚鞭趕上,率先衝過拐角。


    隻見不知哪裏衝出十來個蒙麵人,正與隨行的下人打得不可開交。


    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些下人竟一個比一個難製住,紛紛從馬車中抽出兵器,打鬥起來。


    都是精銳衛兵喬裝成普通下人,頓時打得殺手措手不及。


    宋如歌抽劍加入,對方更是連連敗退,幾欲逃走。


    她一個利落的踢腿,而後將劍抵在一名殺手頸上,一把扯下他的蒙麵,語氣兇狠:“說,誰派你們來的!”


    其他殺手皆被製服,再也沒了逃走可能。


    那人連聲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弟兄們實在是沒了活路,才賺這買命錢!”


    蘇漣下馬過來,他雖神情平淡,身上氣勢卻更為沉凝,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殺手眼珠子一轉,繼而哭天搶地:“是太子!是太子雇我們來的!”


    宋如歌氣笑了,將落在臉側的馬尾往後一甩,劍刃又往裏壓了半寸:“你要不要睜大狗眼,看清楚你麵前的人是誰,再來說這汙蔑人的鬼話?”


    殺手頓時慌了神,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蘇漣沒了耐心,冷聲道:“都帶迴去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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