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恬悠悠醒來。


    身邊是丈夫的唿吸聲,以及身體接觸處傳來的溫熱。


    天氣冷了,兩個人不知不覺的就抱在了一起。


    “哇!”


    隔壁一聲嚎哭,李恬剛想起身,嗖的一下,身邊的男人就下床了。


    李恬愕然,見蔣慶之飛快披衣衝了出去,“開門!”


    奶娘帶著孩子就在隔壁,聞聲開門,蔣慶之衝進去,“趕緊關門,孩子給我。”


    李恬還在呆滯中……方才還在沉睡的男人,眨眼間就到了隔壁……


    這速度!


    “大郎,這是哭什麽呢?爹看看啊……哎!沒拉,這是作噩夢了?”


    這是一個溫柔的令李恬有些陌生的男人。


    “……話說光頭強……這個不好,話說葫蘆娃從藤上跌落下來,化為一個孩子,那孩子見風就長……”


    過了一會兒,蔣慶之抱著孩子飛也似的衝進來,腳一踹,就把房門關上了。“看看孩子,笑的多可愛。”


    昏暗中,李恬看著笑起來的孩子,看著挑眉衝著自己得意笑著的男人,突然覺得心中滿滿的。


    常氏曾定定的看著她,良久說:我兒是個幸運的人。


    是啊!我是個幸福的女人!


    李恬也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清晨,一家三口相對幸福的傻笑著。


    “夫君,大郎的名字可有了?”李恬說:“昨日我娘來又問了此事,我爹說……”


    “丈人說什麽?”蔣慶之俯身,輕輕用額頭貼著孩子的額頭,衝著他瞪眼。


    “你再不取名字,我爹說他準備了幾個……”


    “蔣易!”蔣慶之一臉糾結的道:“就叫蔣易。”


    李恬見他糾結,不禁噗呲笑了,“那小名呢?”


    一般人家都是按照排行叫,蔣慶之不喜歡這種叫法,他覺得就像是後世叫老大老二老三的味兒。


    “大鵬。”


    “大鵬?”


    “嗯!”


    蔣慶之瞪著兒子,“大鵬,可喜歡這個名字?”


    “哇!”


    蔣慶之滿頭黑線,然後強笑道:“這是喜極而泣。”


    李恬抱起孩子哄著,半晌也無用,蔣慶之趕緊來幫忙,兩口子哄了許久,蔣慶之突然看著李恬的胸口。


    “要不……”


    “夫君。”李恬麵色微紅。


    這大清早的,你想幹啥?


    “罷了,都斷了,再催就把催出事兒來。”蔣慶之有些遺憾的道。


    “這孩子怎地一直哭呢?”李恬問。


    “沒拉呀!”


    一對菜鳥夫婦麵麵相覷。


    這時去洗漱迴來的奶娘進來,“小伯爺是餓了。”


    奶娘熟練的解衣,李恬幹咳一聲,蔣慶之這才出去。


    他站在門外,聽著孩子哼哼唧唧的吃奶,這才去了校場。


    校場上,徐渭正在發呆,孫重樓在邊上逗弄他,“老徐,你這模樣和多多差不多。哎!可是尋到女人了?”


    徐渭神遊天外,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哎!石頭。”


    “啥?”孫重樓吃著肉幹,笑嘻嘻的道,“難道我猜對了?”


    “你說……這女人若是喜歡你,她會如何?”徐渭的聲音恍若夢囈。


    這廝真的是有了?


    蔣慶之有些好奇,問胡宗憲,“是誰?”


    作為好基友,胡宗憲一臉深沉,“應當還是那個女屠戶。伯爺覺著可妥當?”


    “門當戶對?”蔣慶之笑了笑。胡宗憲點頭,“伯爺的幕僚智囊,竟然娶了個女屠戶,這傳出去就怕是……”


    “自己喜歡就好。”蔣慶之淡淡的道:“至於別人的看法,丟一邊去。”


    蔣慶之開始練刀,今日他的刀法格外輕柔,竇珈藍看了許久,問富城,“管家,今日伯爺的刀法怎地看不透呢?像是高深莫測,又像是……看不懂。”


    富城看著她,“珈藍不小了吧?”


    竇珈藍愕然,“管家問這個作甚?”


    “女大當嫁……你看連徐渭這個沒出息的都有了女人,你這般賢惠,就沒想過尋個男人來暖被子?”富城一本正經的道。


    竇珈藍擺擺手,“我……我早著呢!”


    “不早了,別人如你這般年紀,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身後有人說。


    “誰?”竇珈藍正在羞赧之時,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迴頭一看,是滿麵春風的徐渭。


    “春光明媚,為何要辜負大好年華呢?”徐渭的聲音柔和的不像話,富城和竇珈藍齊齊打個寒顫。


    秋風唿嘯,可伯府的氣氛卻格外溫暖。


    早飯時徐渭一邊吃一邊傻笑,孫重樓悄然把一塊骨頭弄到他的碗裏,徐渭夾了就塞進嘴裏,用力一咬……


    “我的牙!”


    ……


    “缺德帶冒煙的!”


    崔元今日心情大好,大清早來直廬換班,見竟然有花樹長勢不錯,便進去賞玩一番,剛進去就踩到了一個坑,腳崴了,一瘸一拐的叫罵著。


    “誰幹的?”崔元看著那個坑,“這是盜挖!”,他目光炯炯的看著侍衛,“你等就是這麽看守西苑的?瀆職!”


    侍衛一臉糾結,“駙馬,是……是長威伯!”


    正在吹胡子瞪眼的崔元一怔,衝著自己的隨從喊,“還不來扶老夫?”


    “崔駙馬,此事吧!小人看……崔駙馬?崔駙馬?”侍衛知曉這位駙馬心眼不大,擔心自己殃及池魚,可沒想到不等自己解釋,老崔便走了。


    崔元頭也不迴的走了。


    隨從扶著他,不忿的道:“駙馬,此事不能善罷甘休。”


    崔元卻意外的默然,隨從心想難道駙馬改性子了?


    到了值房,眾人見崔元這般模樣,紛紛關切問原因。


    “大清早想事兒,沒留神崴了腳。”崔元這般解釋。


    進了值房,他一屁股坐下,罵道:“蔣慶之那個狗東西,如今借著大功橫行京師,今日打這個,明日踹那個。那日他在白雲樓重創了三個官員,陛下故作不知……老夫若是與他爭執,他順勢下狠手……”


    “他敢?”隨從蹲在為他拖鞋,覺得駙馬有些膽怯了。


    “他怎地不敢?”崔元唏噓道:“他是借此來自汙。”


    “可您是駙馬!”


    “你沒發現,他打的人官階越來越高。這自汙也得有個準,官階越高,這自汙就越是得力。若是打一個駙馬,此戰的功勞少說能折扣三成。”


    隨從抬頭,愕然,“也就是說,蔣慶之巴不得您去尋他的麻煩?”


    “對嘍!”崔元拍著桌子,“此刻怕是連嚴世蕃都不敢去觸他的黴頭。”


    “小閣老如今大權在握,春風得意,他怕了誰!”


    “可當初蔣慶之打的是誰?”崔元冷笑。


    當初蔣慶之揍了嚴世蕃,事後也不了了之。


    隨從一怔,有些好奇的道:“駙馬,小人曾幾次見蔣慶之盯著小閣老,那眼神不對勁。像是……看到寶貝一般。”


    ……


    國祚還是沒動靜,蔣慶之每日三次進去,就像是吊唁般的看著鼎爺,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大清早就挖了一棵好花樹,讓蔣慶之心情大好。


    見到景王時,這廝拿著藥箱子急匆匆準備去太醫院,“表叔。”


    “這是去哪呢?”蔣慶之問。


    “說是有個絕症。”景王歡喜不已。


    “醫者父母心!”蔣慶之有些不滿,覺得這廝歡喜的態度不對。


    “是個十惡不赦的死囚。”


    “那就治死他!”


    蔣慶之悻悻的到了永壽宮。


    張童出來,“伯爺,陛下準備睡了。”


    “還早。”蔣慶之拿出肉幹,遞給張童一條。


    “不早了,昨日陛下忙了許久。”張童接過肉幹,低聲道:“別說是咱說的……長威伯,昨日裕王殿下有書信到,陛下氣咻咻的說,逆子竟想從軍,這定然是那瓜娃子的蠱惑。”


    “瓜娃子?”蔣慶之聽到裕王竟然想從軍,不禁樂了,“瓜娃子說的是誰?”


    “說的是……”張童嘴裏嚼著肉幹,這時黃錦出來,“陛下召見。”


    張童看著蔣慶之進去,同情的道:“陛下口中的瓜娃子,說的是您。”


    道爺正吃早飯。


    早飯很簡單,蔣慶之見隻有兩道菜,而且少肉,多豆腐,便說:“陛下,豆腐當吃,不過吃多了容易結石。”


    後世有人說舍利子是豆腐吃多了,蔣慶之覺得是扯淡……青菜豆腐一輩子的人多了去,進了爐子一燒,為啥沒有舍利子?


    結石結石,誰見過那麽多五彩繽紛的結石?


    “還有這說法?”道爺看了他一眼,“你這看著……渾然就是個閑漢,可有半分重臣的模樣?”


    “臣也不是重臣吧!”蔣慶之突然想到自己沒有職位,不禁樂了。


    “無事一身輕?”


    “是啊!”蔣慶之想到那些官員每日抹黑起床,急匆匆趕赴皇城上衙的辛苦,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戶部那邊貪腐的案子沒查清,你去!”道爺淡淡的道。


    戶部的案子查了半年多,最終查出來幾個小吏。蔣慶之本想插一腳,可想到呂嵩對此次大戰的鼎力支持,便忍住了。


    畢竟人要厚道不是。


    戶部是個馬蜂窩,一旦捅了這個馬蜂窩,以後做事兒想要錢糧支持就難了。


    呂嵩在戶部,按照蔣慶之對這位儒家大將的了解,他不可能會坐視貪腐官員橫行。自己插一腳反而會影響雙方的‘情義’


    “陛下……”蔣慶之眼珠轉動,想尋個借口,“哎喲!”


    “肚疼?”


    “是啊!”


    “老四最近醫術大漲,都敢給朕診治了,要不,讓他給你看看?”


    “別,臣……這就去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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