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多是肉,以及麵包。權貴最喜辦宴會,宴會中……小人也去過……不,小人是在外麵看過一眼,全是肉和酒。”


    波爾偷瞥了一眼坐在那裏,看似擼貓擼的不可自拔的年輕權貴一眼。就在方才他想給自己吹個牛逼,說自己去過權貴的酒宴,可這位少年權貴那隻擼貓的手停了一下。


    這是巧合吧?


    波爾心想。


    “國中的經濟如何?”蔣慶之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很不錯。從各處殖民地源源不斷遠來的金銀讓那些權貴瘋狂。他們揮金如土……”


    殖民地啊!


    在後世頗為陌生的詞兒,在此刻卻是這個世界強大的象征。


    誰的殖民地多,誰的殖民地富庶,誰就是世界老大……當然,前提是你得有一支能捍衛這些殖民地的武裝力量。


    一次和二次世界大戰,在蔣慶之看來就是殖民者們內部分贓不均引發的。新興勢力需要發展,老牌霸主們極力壓製……就這麽引發了大戰。


    蔣慶之點頭,邊上的孫不同過來,示意波爾跟著自己走。


    波爾突然跪下。


    嗆啷一聲,孫不同的長刀出現在了波爾的脖頸上。


    波爾發誓,葡萄牙最出色的劍客拔劍都沒那麽快。他脖子那裏被刀鋒一激,雞皮疙瘩一片。


    “嗯?”蔣慶之擼著貓,多多懶洋洋的拍拍他的手背。


    “小人願為尊貴的伯爺……效命,小人願做您最忠實的奴仆!”波爾顫聲道。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孫不同笑了:“想做伯爺奴仆的人多了去,能從新安巷排到京師之外。就你……”


    “去吧!”蔣慶之淡淡的道。


    波爾被帶走了,出門後,他小心翼翼的說:“小人也曾是劍客……”


    “是嗎?”孫不同覺得有趣,“要不試試?若是你能擊敗我,伯爺定然會收留你。”


    波爾想到先前孫不同那閃電般的拔刀速度,搖搖頭,“小人要比您差一些。”


    孫不同把波爾丟給等候的刑部獄卒,獄卒苦著臉。“還請轉告長威伯,這番人丟在咱們刑部大牢中總得有個由頭吧?每月多一個人的耗費,咱們也難做不是。”


    上次蔣慶之從緬甸帶迴了不少俘虜,除去那位國主之外,大多被他建議丟在某個工地中。波爾例外,一直蹲在刑部大牢中玩虱子。


    “我問問。”孫不同隨口道。


    可一聽這話,獄卒竟然轉身就跑。


    “臥槽!站住!我說,這人你得帶迴去吧!”


    孫不同喊道,可獄卒卻越跑越快,很快就消失在視線內。


    孫不同看著波爾,突然覺得自己帶迴了一個麻煩。


    “這是……”張居正正好來伯府,見到波爾倒也生出了些興趣。


    “張先生。”孫不同苦笑,“這是伯爺上次從緬甸弄迴來的俘虜,說是佛朗機人。”


    “佛朗機人?”張居正興趣越發濃厚了,就問了幾句葡萄牙的情況。


    波爾知曉這是自己命運的轉折點,於是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把葡萄牙吹成了地球上最牛逼的國家。


    蔣慶之聞訊後說道:“把他丟在前院,不老實就收拾。”,他看著張居正,“叔大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張居正說道:“景王的先生迴鄉了,翰林院那邊議論紛紛,都有些同仇敵愾之意。”


    “無需管這些。”蔣慶之把多多放在地上。


    “那些人說……快年底了。”張居正有些好奇蔣慶之的自信哪來的,“伯爺這邊看著胸有成竹,不知那利國利民的東西可有了?”


    “差不多了。”


    張居正這才說了來意,“蘇州府事件後,翰林院不少人都說墨家兇悍,伯爺近乎於屠夫,若是任由這等墨家壯大,大明危矣。”


    嗬嗬!


    蔣慶之不禁想笑,輕蔑的道:“那些人除去尋章摘句之外還能做些什麽?”


    “那些人……”張居正欲言又止。


    這同樣是個驕傲的人,曆史上甚至因為在翰林院不受歡迎,幹脆告病迴家。


    “被排擠了?”蔣慶之問道。


    “蘇州府事件之後,翰林院對墨家的敵意越發重了。”張居正看著有些糾結,“我本想……”


    “想迴家?”蔣慶之看著他,張居正心中一凜,“伯爺如何知曉?”


    這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從未對誰說過。


    蔣慶之莞爾,“一朝被排擠就鬧情緒,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年輕氣盛不是錯,其實在我看來,你確實是需要迴家去沉澱一番。沉澱不懂?”


    此刻的張居正傲氣十足,一腔豪情壯誌,卻被現實屢次毒打。


    “你此刻滿肚子的不合時宜,總覺著自己大才槃槃,卻不得重用,怨天尤人,怨天怨地,覺著世道不公。這就如同渾水,讓你神智不寧。要想看清這一切,你需要的是沉澱。”


    曆史上正是在家的那幾年,讓張居正開始反思自己,也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個大明的現狀。


    “但這近乎於逃避。”蔣慶之說道:“我能把你從翰林院弄出來,可就你如今的心境,就算是去了六部,去了別的地方,心不寧,你依舊會浮躁不安。”


    張居正若有所思,“我需要的是靜下來。”


    “對。”蔣慶之點頭,“安靜下來,丟開那些念頭,冷靜看看自己,看看這個大明。”


    “伯爺!”


    張居正剛走,蔣慶之就接到了一個壞消息。


    “徐先生被人打暈了,滿頭是血!”


    徐渭是被馬車拉迴來的,滿頭是血的模樣嚇到了不少人。胡宗憲麵色鐵青,問:“誰幹的?”


    一同來的竟然有王庭相,王庭相說:“老夫去城外準備授課,遇到了一個故人之子,見老夫要進去便阻攔。一番交涉,那人口出不遜……徐先生正好來了,便和他發生了衝突,被砸了一磚頭。”


    王庭相指指自己的額頭,有些羞愧,“老夫來不及阻攔……”


    “伯爺!”


    蔣慶之來了,見到徐渭的模樣,心中不禁一沉,“如何?”


    “人還好,不過昏迷了過去。”隨行的護衛說著情況,“路上經過藥鋪時,小人便請了郎中看了看,郎中說腦子這裏……”


    護衛指指腦子,“徐先生這裏挨了一磚頭,弄不好就是被打傻了。”


    打傻了?


    胡宗憲如遭雷擊,蔣慶之也懵了一下。


    聰明絕頂的徐渭被一板子拍傻了?


    蔣慶之仔細看了一下傷口,額頭那裏高高腫起,一個豁口看著宛若小孩子的嘴,血肉模糊。


    “去虎賁左衛請郎中來。”


    蔣慶之問清了過程,最後問:“兇手呢?”


    “兇手……”護衛看了王庭相一眼,工地的門子不認識王庭相,見一個老頭兒和人衝突,自然不會插手。徐渭和那人的衝突短促,等護衛們聞訊趕來時……


    “兇手跑了。”


    護衛跪下請罪。


    蔣慶之惱火的道:“城外工地太平了一陣子,你等便懈怠了!迴頭……莫展!”


    “伯爺。”莫展過來,蔣慶之說道:“工地護衛們從明日起,操練加倍。”


    “是。”蔣家的護衛操練本就辛苦,加倍的話,這些護衛多半要脫層皮。


    護衛低頭,“是。”


    蔣慶之這才問王庭相那人的來曆。


    王庭相猶豫了一下,顯然是擔心蔣屠夫會下狠手。


    “我隻想和他說說道理。”蔣慶之微笑道。


    “那人叫做楊誌遠,叔父楊清。楊清乃京師名士,交遊廣闊……”


    “楊清?”胡宗憲眸子一冷,“伯爺,京師主持壓製墨家的便有此人。”


    蔣慶之想起來了,上次就見過楊清。


    ……


    “見過叔父。”


    楊誌遠在豐源樓見到了自家叔父。


    豐源樓本就是楊氏產業,楊清不愛在家待著,沒事兒就在這裏消遣,接待朋友,或是開個詩會什麽的。


    “二郎來了。”楊清笑眯眯的道:“得知你鄉試過了,老夫不勝歡喜,這是來京師準備待考?”


    “是。”此刻的楊誌遠看著溫文爾雅,“陛下停了一年春闈,不過家中說整日埋首書卷也不妥。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便讓我來京師看看,也能增長閱曆。”


    “是這個理。”楊清手中握著棋譜,欣慰的道:“讀書不能讀死書,書中的東西你得親眼去看,親自去驗證……”


    一番話後,楊清見侄兒欲言又止,便笑道:“可是有難事,老夫在京師倒也有些人脈,隻管說。”


    楊誌遠說道:“先前我在城外見到了王庭相。”


    “王庭相?”楊清知曉此人。


    “是,那年我來京師,曾在詩會上見過他。於是我便上前寒暄,得知邊上那片地兒屬於墨家,王庭相竟是想去教授墨家弟子。我便忍不住和他爭執了起來……”


    “等等!”楊清叫住侄兒,“你說王庭相要去教授墨家弟子?”


    “是他親口所說。”楊誌遠冷笑道:“我正和王庭相爭執,邊上來了個邋遢文士,竟口出不遜,還先動了手。我忍不住便用磚頭拍了他一下。”


    “王庭相……”楊清麵色鐵青,“王庭相乃京師大儒,他若是轉投墨家,京師士林顏麵無存。去請韓公來。”


    楊誌遠沒想到儒墨之間竟然到了這等境地,“叔父,那人被我打暈了……”


    “此事你無需管。”楊清哪會在意一個落魄文士。


    “我走的時候,聽王庭相喊那人什麽……徐先生。”


    “誰?”


    “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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