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左衛陣型轉換頗有些獨到之處,可見蔣慶之並非浪得虛名。”


    府軍前衛的校場上,幾個老將正在商議。


    仇鸞站在最前方,看著校場上的操練,身邊秦源說:“虎賁左衛的陣型轉換自然流暢,和他們勤於操練分不開。不過下官以為,兩軍相逢,勇者勝。”


    “這話本侯怎麽聽著有些耳熟?”


    “是蔣慶之說的。”


    “兩軍相逢勇者勝。”仇鸞低聲吟誦著,眸子裏閃過恨意。


    他本有起複的機會,可卻被蔣慶之給打斷了。要想再次起複的難度頗大。


    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


    “下官的好兄弟如今就在虎賁左衛觀摩,下官每日都會去向他請教。”


    “你這傲氣倒不弱。”仇鸞淡淡的道。


    “若是能擊敗蔣慶之,下官願意低頭。”秦源微笑道。


    “本侯喜歡直截了當的人。”仇鸞說道:“你想踩著蔣慶之上位,本侯不介意幫你一把。那幾位宿將久經沙場,你又能觀摩學到蔣慶之的統軍之法。”


    仇鸞的目光突然冷厲,“你若是能在蔣慶之最得意之處讓他無地自容……辦不到的話,本侯不管你是什麽宗室女婿……”


    “侯爺放心!”秦源說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知蔣慶之,而他不知我。隻等我府軍前衛整頓結束,便是讓蔣慶之名將之名跌落之時。”


    “然後你秦源取而代之?”仇鸞看了他一眼,“本侯給你一個忠告。”


    “下官洗耳恭聽。”


    “草原鐵騎之強大,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關起門來在京衛中說說自己是名將還好。若想著自己真是名將,想著統軍與草原鐵騎一決雌雄,本侯勸你熄了這個心思。免得你那宗室娘子做了寡婦!”


    “哈哈哈哈!”


    仇鸞見秦源驚愕,不禁大笑。


    曆史上俺答南下時,仇鸞被嚇壞了,趕緊遣人去溝通。


    ——大佬,你不走我的防區,我也視而不見,可好?


    於是俺答大軍錯開仇鸞的防區,走了另一條線路。


    秦源目送著仇鸞離去,臉上微笑依舊,“我娶了宗室女,靠著丈人上位。多少人說我靠著女人才有了今日。這些人也不想想,若是我沒有本事,就算是尚了公主也無濟於事。


    可直至今日,你等依舊覺著我是個廢物,家中的女人也頗為不屑於我……我是男人,誰特麽願意每日帶著溫潤的笑意……


    我溫潤你老娘!誰特麽願意陪著笑臉?老子不願意!”


    英俊的臉上多了猙獰,“可老子怎麽辦?一個普通出身的武人,想在軍中出人頭地何其艱難!


    真以為我願意娶一個矜持的近乎於傲慢的宗室女為妻?我寧可娶一個農家女子為妻,每日迴家至少有人噓寒問暖,而不是那個沒事就顯擺自家的蠢貨!”


    秦源喘息著,突然就笑了起來。


    “我會讓所有人看到,我並非是靠著女人才能有所作為!”


    他走到了幾個宿將邊上,陪笑道:“諸位,如今府軍前衛可還有改進之處?”


    “小子,多了去!”


    “還請指教。”


    秦源笑的很是親切,還帶著些許討好之意……


    ……


    “親事?”


    “是。伯爺可想過自己的親事?”胡宗憲今日突然提出了這個問題,“按理此等事不該我等置喙。不過伯爺並無親人在側,宮中那位……說實話,陛下眼中的好女子,大概伯爺也消受不起。”


    這話倒是沒錯,每次聽到嘉靖帝問自己是否有了心儀的女子,蔣慶之就膽戰心驚,生怕道爺來個盲婚啞嫁。


    “如今伯爺也算是初步有了根基,可男兒不成婚,在世人眼中終究還是少年。”


    胡宗憲說的隱晦,但蔣慶之卻聽明白了。


    後世早些時候,男人成熟的標誌也是成婚生子。直至到了躺平時代,在巨大的內卷壓力之下,更多人選擇了不婚。


    於是,成婚與否終於不再成為衡量一個人是否成熟的標誌。


    而在此刻的大明,不成婚,要麽年少,要麽……有毛病。


    “老胡,你那什麽眼神?還有徐渭。”


    兩個老男人嘿嘿一笑。


    “伯爺不會……”徐渭狂放的挑眉,“許多時候,男人需要的隻是開個門,嚐試一次之後,保管伯爺忘不掉。食髓知味。”


    蔣慶之嗬嗬一笑,心想老子前世在燈紅酒綠處的經曆說出來,能讓你兩個土包子目瞪口呆。


    但這確實是個問題。


    胡宗憲正色道:“伯爺,盧珊兒看似不錯,可終究是外戚之女。伯爺若是娶個外戚,本想站隊伯爺的人,許多會選擇觀望,甚至是遠離伯爺。畢竟,外戚的路多半不長,所謂寵愛,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


    史書上記著呢!


    前漢、前唐的外戚,幾乎就等同於作死敢死隊的代名詞。


    蔣慶之不置可否。


    “那位沐氏女,說實話是不錯,不過身上麻煩事太多。伯爺既然有建功立業之心,就不該卷進去。”


    胡宗憲的大局觀是徐渭所欠缺的,老徐一邊聽,一邊喝酒,一邊翻白眼兒。


    “我冒昧。”胡宗憲說道:“對於伯爺而言,要麽就選擇一個能幫襯自己的……貴女。要麽,就選擇一個賢內助。”


    胡宗憲起身行禮告退。


    徐渭懶洋洋的道:“伯爺這般俊美,開口就有女子送上門來,擔心什麽?隔壁我那位女弟子,一提及伯爺那兩眼就放光,聲音都變了。哎!少女思春,最是動人呐!可惜妾有意來郎無心。”


    蔣慶之看著徐渭。


    “老徐,你光棍多久了?”


    徐渭:“……”


    直至到了前院,蔣慶之依舊記得徐渭當時的表情。


    錯愕中帶著惱火。


    和兩個智囊的關係越來越親近,漸漸的有些家人的味兒了。可惜夏言了,蔣慶之一直在覬覦這位經曆豐富的老將,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中。


    “夏公。”


    正念叨著夏言,老夏就來了。


    “弄了熱茶來。”夏言進家就迫不及待的道。


    一杯熱茶飛快下肚,又倒了第二杯,蔣慶之看得糾結,擔心老頭燙壞了咽喉,“您慢些喝!”


    “哎!”夏言放緩了速度,抱怨道:“半道遇到一個老友和我寒暄,那麽冷的天氣,一邊哆嗦一邊噓寒問暖,就在我感動之時,這廝卻開口問了你的婚事。”


    蔣慶之愕然。


    “他家中有個孫女兒,說是長的不錯,性子也好。”夏言看了蔣慶之一眼,“隻是有些笨拙,不過老友說,娶妻當娶賢不是。”


    笨拙便是賢惠?


    蔣慶之不知為何,最近關注自己親事的人越來越多。


    “年底了,有錢無錢,討個媳婦來過年。”老紈絝也帶著任務來到了蔣家。


    “別說你也是來說親的。”蔣慶之沒好氣的道。


    “你何時學的算卦?”朱希忠故作驚訝,然後笑道:“你嫂子最近幫你物色了幾個女子,說實話,哥哥我看了都覺得不錯,別說是嫁給你,做王妃也使得。”


    “你說做皇後也不差得了。”蔣慶之翻個白眼。


    “別胡說。”朱希忠蹙眉,“最近宮中有傳言,說陛下有立後之心。這時候傳出這等話,小心有人尋你麻煩。”


    “陛下有立後之心?”蔣慶之是真的被震驚了。


    道爺何等聰明的一個人,隱入西苑後,擔心後宮有人坐大,幹脆連皇後都不立了。一群得不到雨露的女人,再鬧騰也有限不是。


    “說是那位賢妃……大概有戲。”


    ……


    “扯特娘的淡!”


    後宮中傳來了盧靖妃的叫罵。


    “娘娘,興許陛下有這個心思呢?”陳燕等人喜上眉梢。


    盧靖妃冷笑,別人不知曉,她卻因為和道爺相處的時日長,隱約猜到了些許道爺的想法。


    立後?


    立後作甚?


    立後給自己找麻煩嗎?


    她坐在那裏,手中拿著一塊繡品的樣品,定定的發呆。


    “做不成皇後,那,做太後也不錯不是。”盧靖妃看著繡品上的鴛鴦,輕輕挑眉。


    “陛下來了。”


    道爺被人簇擁著來了,進殿後,蹙眉道:“最近少讓那些女人進宮。”


    “陛下……”剛盼著死老公的盧靖妃有些心虛的迎上去,“這是為何?”


    “說親事都說到了朕那裏,不知情的還以為朕修的是月老之道。”嘉靖帝滿腹牢騷。


    “誰的親事?”


    “還能有誰?”嘉靖帝坐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過了今年慶之就十六了。那瓜娃子長的俊美,本事又大。引得多少小娘子心動。”


    先前一個權貴請見,告退時就提及了自家女兒待字閨中。


    “朕本以為此人要把女兒獻給朕,剛想喝罵無恥,卻聽他說……聽聞長威伯家中無人主持中饋,臣女從小就學主持家事,正是良配。你聽聽,這眼巴巴的就想做那瓜娃子的丈人。”


    盧靖妃含笑聽著,突然發現道爺一邊發牢騷,一邊好似在享受。


    嘖!


    盧靖妃有些牙痛的想到了侄女兒盧珊兒。


    雖然多番指點和催促,但蔣慶之那邊卻毫不動容。


    “你這邊……若是有合適的……”


    盧靖妃清醒過來,“陛下。”


    道爺有些別扭的別過臉去,“要賢惠的,沒有就罷了。當朕沒說。”


    想他堂堂帝王至尊,何等傲氣的性子,卻要求女人辦事兒,丟份!


    盧靖妃正色道:“陛下放心,臣妾這邊定然仔細尋摸。”


    “朕還有事。”嘉靖帝起身,快到門口時止步,沒迴頭說道:“你沒事……天冷了,走走能活血。”


    “是。”


    等道爺一走,盧靖妃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誰見過這等模樣的嘉靖帝?


    也就是她了。


    笑一笑的,那眼眸中就漸漸多了溫情。


    “其實,不做皇後也好。至少不會和你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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