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在朱壽媖身邊多年,早就拿捏住了這個小女孩的心思。從剛開始試探,到最後的掌控,讓張靜覺得自己活的比皇女還尊貴。


    什麽皇女,還不是任由老娘處置?


    歲月流逝,張靜越發肆無忌憚。


    以至於在朱壽媖這裏說一不二。


    所以當聽到一聲我時,張靜勃然大怒。


    “誰?”


    張靜大怒,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外。


    張靜背對大門,見朱壽媖緩緩抬頭看向門外,瘦弱的身體竟然在顫抖,嘴唇顫栗……那一直忍著的淚水奪眶而出……


    張靜此刻才反應過來,她猛地迴身,見大門外站著一個少年。


    她執掌朱壽媖這裏大小事務,極少出宮,所以見到外男就下意識的喊道:“來人,拿下這個登徒子!”


    這裏是皇女居所,竟然任由外男出入,張靜發誓要讓那些憊懶的蠢貨付出代價。


    然後,她的身體一僵。


    她竟在皇長女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神色。


    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負了,見到家長趕來時的模樣。


    孺慕,且帶著依賴和委屈。


    “表叔。”


    外麵,陳燕站在台階上,冷笑看著幾個聞聲趕來的內侍,淡淡的道:“別怪我多嘴,今日誰敢幹涉,小心傷到自己。”


    幾個內侍一怔,其中一人驚唿,“是長威伯,他怎地來了此處?”


    “神仙打架,咱們別摻合!”


    一個年長內侍一臉笑容上前,“我等還不知此事究竟,若是不管,事後就怕被追究……”


    陳燕負手而立,“娘娘說了,你等鬧的太不像話,往日她睜隻眼閉隻眼不管,可如今這位聞訊而來,她也無可奈何。”


    “這是宮中事不是。”


    ……


    小姑娘一頭紮進了蔣慶之懷裏,嚎哭了起來,“表叔……”


    那聲音帶著的委屈,蔣慶之聽了心酸。


    “這是宮中事!”


    張靜這才知曉,眼前這個少年便是蔣慶之。但這裏是宮中,別說是蔣慶之,就算是嘉靖帝也不管的地兒。


    她怕了誰?


    要想毀滅一個人,最好的法子便是讓她能為所欲為。


    時日久了,此人的性子就會無法無天,覺得天老大,我老二。


    張靜便是如此。


    蔣慶之摸摸侄女兒的頭頂,溫聲道:“被人欺負了為何不早說?”


    朱壽媖抬頭,淚眼朦朧的道:“我怕。”


    怕什麽……蔣慶之想問,但隨即搖頭。


    深宮幽幽,一個沒娘的小女孩如何不怕?


    和女官較勁?別逗了,身後無人撐腰的結果是什麽?


    千年來,帝王後宮中多少皇子皇女死的不明不白?


    什麽龍子龍孫,在有些內侍和宮女眼中,不過是任由自己宰割的羔羊罷了。


    “那麽,你想如何處置她?”蔣慶之問道。


    隨即,他感受到小姑娘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眼中有驚懼之色。


    這得被人欺負了多久,才會條件反射般的如此恐懼啊!


    一股怒火在升騰。


    “令人去請示靖妃娘娘,有外男闖入大娘子宮殿……”張靜的聲音尖銳,“這是宮中事,伯爺這是要做什麽?”


    蔣慶之抬頭,微笑道:“這是宮中事,可我……”他低頭看著小姑娘,“她叫我什麽?”


    “表叔。”小姑娘仰頭,覺得心酸的厲害,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是啊!表叔!”蔣慶之微笑道:“聽聞我侄女兒被家奴給欺負的沒地兒躲,我便想來看看,是哪個刁奴如此大膽。原來是你嗎?”


    “來人!”張靜尖叫。


    蔣慶之猛地揮手。


    啪!


    張靜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蔣慶之。


    狂妄已久的人,總是覺得一切都該順著自己。


    “你竟然動手?”張靜麵色張紅。


    “自己邊上玩一會兒!”蔣慶之拍拍侄女兒的肩膀,等她乖巧離開後,上去就是一腳。


    他雖然身體不算強健,可這一腳卻是含怒而發,把張靜踹倒在地上。


    接著蔣慶之揪起張靜,左右幾耳光把她打成豬頭,罵道:“老子從未見過如此囂張跋扈的家仆,我從不喜對女人動手,可對你這等人,不動手虧心!動手,便是替天行道。”


    一頓毒打後,蔣慶之氣喘籲籲的站定。


    朱壽媖呆呆的看著表叔,直至他拍拍手,迴身看過來。


    “怎地,害怕了?”蔣慶之問道。


    朱壽媖搖頭,“我……我好生歡喜。可是……”


    “可是什麽?”


    蔣慶之笑著問。


    倒在地上的張靜勉強抬頭,恨恨的道:“陛下饒不了你!”


    朱壽媖哆嗦了一下,“表叔,就說是我打的,是我打的張靜。”


    這個小姑娘啊!


    蔣慶之笑了,“不必擔心這個。對了,你這裏可還有誰跋扈?嗯!就是誰欺負過你?”


    蔣慶之目光轉動,那些宮女和內侍趕緊低頭。


    沒人敢和這位殺氣騰騰的少年權貴對視。


    早有人把消息傳到了盧靖妃那裏。


    “他不動手還好,動了手,我這裏卻麻煩了。”盧靖妃苦笑。


    蔣慶之想進後宮,自然得盧靖妃點頭。


    盧靖妃本以為蔣慶之是去為侄女兒撐腰,大概也就是嗬斥一番小姑娘身邊的人。


    “打的好慘,那張臉腫的就如同豬頭,還有,張靜挨了一腳,吐的滿地都是……”陳燕想到張靜的模樣,不禁打個寒顫。


    “此事壓不住了。”盧靖妃果斷說道:“去陛下那裏。”


    道爺正在修煉……不,是在睡覺。


    也叫做睡功。


    傳聞陳摶老祖修煉的便是睡功,一覺睡下去,再醒來時,人間早已換了王朝。


    “陛下。”


    “嗯!”被打擾清夢的嘉靖帝睜開眼睛,有些惱火,“何事?”


    “靖妃娘娘求見。”


    盧靖妃很少來打擾嘉靖帝,故而嘉靖帝雖然不滿,卻也知曉必然有事兒,“讓她來。”


    盧靖妃進來,行禮後,見嘉靖帝神色還好,心中一鬆,說道:“臣妾來請罪。”


    “說事。”道爺不耐煩了。


    “是。”盧靖妃說道:“臣妾不知宮中有人苛待皇長女,以至於鬧出了大事。”


    “誰?”嘉靖帝的睡意消散,眼中冷意閃爍。


    “是皇長女那裏的女官。”


    盧靖妃仔細想想,最終還是決定站在蔣慶之這邊。就算是嘉靖帝因此而發怒,也不過是冷落她一陣子而已。


    反正雨露幾乎沒有,冷落就冷落吧!


    “壽媖?”


    “是。”盧靖妃說道:“今日長威伯突然說是探視皇長女,且有些話要說。臣妾想雖說是外男,可也是親戚不是。便令人陪著他去。沒多久就聽聞長威伯在皇長女那裏發火,痛責了一個女官……”


    她歎道:“直至有人稟告,臣妾這才知曉,原來皇長女被身邊女官轄製多年。”


    “慶之。”嘉靖帝問道:“他為何動手?”


    “那女官讓皇長女抄寫經文,說是為陛下祈福。皇長女抄寫的經文丟失,女官便據此責罰她,說是餓兩日。長威伯聞訊大怒,便……痛毆了她一頓。”


    雖說蔣慶之是為了侄女兒出手,可那是後宮啊!


    盧靖妃不知嘉靖帝會如何看此事,但她已經做好了被嗬斥的準備。


    ……


    “這個女人,迴頭告之靖妃娘娘,當嚴懲,以儆效尤!”


    蔣慶之收工了,見侄女兒依舊後怕,便安慰道:“此後誰若是欺負你了,隻管告訴我。若是不方便,讓你兩個哥哥來轉告也成。”


    他冷笑看著那些內侍宮女,“下次再聽聞此等事,斷腿!”


    “長威伯。”一個內侍進來,“陛下召見。”


    “表叔!”朱壽媖拉著蔣慶之的衣袖,眼中有擔憂之色。


    道爺啊!


    你生了兒女卻不管,這不是造孽是什麽?


    蔣慶之無語,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別擔心,道爺……陛下很是仁慈。”


    雖說嘉靖帝重情,可後宮是他的後院兒,如今被蔣慶之大打出手,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反應。


    道爺難得大清早還保持清醒狀態,蔣慶之到時,他正在吃早飯。


    “見過陛下。”


    “吃了嗎?”


    華夏文化源遠流長,打招唿的方式多不勝數,但最自然和親切的還是這一句:吃了嗎?


    “吃了。”


    “吃了什麽?”


    “八寶粥,鹵肉,還有一碟子炒菜。”


    “飯量不小。”


    “臣剛開始也覺得吃多了,後來每日聞雞起舞,漸漸的覺得胃口大開……”


    嘉靖帝點頭,“脾主肌肉,身子強健了,自然脾胃就好了。反過來,脾胃好了,身子骨自然也不會差。”


    道爺果然有些東西。


    “是。”蔣慶之覺得受益良多。


    嘉靖帝放下筷子,“飯後散步,也是養身的好法子。”


    二人出去,緩緩溜達。


    “你定然覺著朕對子女不聞不問,不似人父。”


    “臣……”


    嘉靖帝嘴角微微翹起,“你終究沒說不敢二字,朕很是欣慰。”


    他緩緩說道:“當年朕孩子不少,可多夭折,有人曾對朕說,二龍不相見。朕半信半疑,於是和子女們盡量少見麵。果然,他們都活了下來,朕很是歡喜……”


    這判語蔣慶之覺得不對,但卻也無法反駁,因為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太子就要去了。


    “當年在安陸時,朕時常去市井轉悠,見到那些市井百姓的日常……哪怕窮了些,可一家子卻時常相伴。”


    “朕也想兒孫繞膝,可終究……”嘉靖帝是個迷信的人,從小體弱,跟著老興王信了道教,對這些因果報應的話深信不疑。


    “今日得知壽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朕有些自責。想來想去,這不是常法。”


    嘉靖帝止步,“朕在西苑,盧氏不是皇後,亦不是他們的生母。且女人管出來的孩子多半柔弱。朕不喜。”


    “朕最近在試著和孩子們相見,可心中終究不安。如此,得尋個法子,讓他們不至於無人看護,無人管束……”


    冊立皇後!


    蔣慶之記得嘉靖帝後期,後宮一直無主。


    老子這是要改變曆史了。


    蔣慶之有種莫名的喜感。


    “別人朕不放心,也沒那個資格,想來想去,唯有你。”


    嘉靖帝迴身,“慶之,為朕看好那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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