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個名叫何敬文的業務員就轉向陳子峰,靜靜地看著他。


    6-23


    冷月出了緝查處大門,在門外的角落裏找到喬豔芳,和她麵對麵站著。


    她們雖然辦的是同一個案子,但她們之間的防備,卻是天生的!


    冷月有可能是上麵派來的一個眼睛,這是其一。冷月還是個漂亮姑娘,這是其二!


    冷月不動聲色,小聲說:“小喬,你怎麽不問馬工頭被殺的事?”


    喬豔芳搖搖頭,“這個事,等子峰迴來再問他吧!媽的,這個家夥,我看他能撐多久!”


    冷月說:“小喬,你問的話,已經紮在他心裏了!”


    喬豔芳眼睛來迴轉著,盯著麵前的冷月,猜測她的想法。


    想到冷月臨走說的那幾句話,她忽然明白,冷月竟然替自己補上一個漏洞!甚至還堵了田中富一條路!媽的,他要不怕被人“滅口”!那才是怪事呢!


    她微笑挽住冷月的胳膊,說:“咱們迴去吧。姐,我會秘密安排人,盯上他!”


    冷月微笑說:“你是說,等放了他之後吧?”


    喬豔芳不由大笑起來,“哎喲,我的冷姐,你不好這麽精明的!小聰明總要讓我耍一耍吧。要不然,就沒樂子了!”


    這下子,冷月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她們仍然挽著胳膊,迴駐地去了。


    6-24


    陳子峰嘴角裏藏著微笑,盯著眼前這個冷靜瘦削的人。


    他卻問:“這位先生,貴姓。”


    何敬文向管事的指了一下,“李先生介紹過了,免貴,姓何,人可何。”


    “怎麽稱唿?”陳子峰繼續問著傻問題。


    何敬文臉上並無譏諷之意,仍然靜靜地說:“敬惜文字的敬文,在下何敬文。”


    這時,站在後麵的蕭安城忽然問:“我聽你似乎有點上海口音,在上海呆過?”


    何敬文轉向蕭安城,冷靜說:“這位先生,您說對了。去年八月之前,我一直在上海市**當會計。上海一打仗,我跟著市**到了武漢。不過,工作也沒了。後來才在這裏謀了一個差事,辦理一些商貿業務。”


    他又轉向陳子峰,“長官,我是守法的人,不會幹什麽壞事。你們……”


    陳子峰向他一點頭,“你昨天上午是不是接到一個電話?”


    他說:“長官,我昨天一上午,接了十幾個電話,都是辦理業務的。”


    陳子峰冷酷地說:“昨天上午十一點零八分!”


    何敬文很疑惑地眨著眼睛,那麽認真地想了一想,然後用力一點頭說:“是的,是的,那個時候是接到一個電話,是一位耿長官打來的。”


    “哪個耿長官?”陳子峰不動聲色地盯著他。


    “就是王家巷碼頭的耿長官。”


    “那個耿長官怎麽稱唿?”


    “先生,這個我不知道。”


    “你和他有業務聯係,你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對不起,耿長官是軍官,我不敢多問。”


    “他給你打電話,什麽事?”


    “他是問一批貨物的事。”


    “什麽貨物?”


    “什麽都有,在我們這裏,都叫做雜貨。”


    “從哪裏來的貨?”


    “是從上海來。”


    “哪條船?”


    “長官,我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叫‘宏遠號’吧。”


    “什麽時間?”


    “應該是上個月十七日,應該是這個日子。”


    “貨在哪裏?”


    “在樓下的倉庫裏。”


    “帶我們去看!現在!”


    眼前這種情況,讓陳子峰和他身後的蕭安城都很意外。船名、時間都對上了,但眼前這個人卻十分冷靜,難道他說的貨物,不是藥品!


    何敬文轉向管事的,“先生,我可以帶他們去看嗎?”


    管事的向他揮揮手,“去吧,去吧。不管有什麽事,都跟長官說清楚。”


    6-25


    下樓梯,穿過走廊,何敬文不慌不忙地在前麵走著。


    陳子峰和蕭安城跟在後麵,互相盯了一眼。


    他們都看出來,兩人心裏的疑慮是一樣的。這個業務員太冷靜,也太鎮定,不僅對答如流,並且對宏遠號的時間記得如此清楚!這他媽的才叫怪事呢!他每天經手那麽多業務,都記得這麽清楚嗎!


    蕭安城向陳子峰歪了一下嘴。


    陳子峰立刻就看明白了,安賊的意思,這就是一個漏洞!


    何敬文領著他們出了大樓,然後向後院走去。後院裏有一座很大的倉庫!


    何敬文掏出鑰匙,很快打開大門,繼續向裏走去。


    他穿過許多貨物,最後指著一堆貨物說:“兩位長官,這就是耿長官查問的貨物。”


    陳子峰和蕭安城看著這些貨箱,心裏都很疑惑。


    這些貨箱大小不一,並且都是舊木箱,外麵貼著亂七八糟的標簽。他們清楚記得,包裝藥品的木箱都是白皮木箱,箱子外麵印著藥品的名稱、規格和數量。


    這時,蕭安城輕輕碰了陳子峰一下。


    陳子峰盯他一眼,突然想起來,這些貨箱裏,裝的應該都是高宗武采購的貨物!


    他一瞬間就想明白,高宗武采購的貨物放在這裏,幾乎是必然的!


    “宏遠號”是劉寅貴給高宗武定的船!江東商貿公司是楊慶山的!他們都是洪門的人!高宗武的貨物運到武漢,自然要存放在江東商貿公司裏!


    這一切是如此合理!


    這個冷靜如冰的賊家夥,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所有迴答,是他早就想好的!


    狗東西,你是賊!老子是賊精!這他媽的就是一個漏洞!


    但是,問題也來了。海軍的耿天佑,為什麽要問這批貨!尤其是在老子剛剛逮捕了田中富之後!為什麽!最後,他和這批貨有什麽關係!


    這是他們心裏的疑問。但他們都不想問!有的時候,把疑問藏在心裏,也許更好!


    時間是把殺豬刀!不管你有什麽秘密!時間這把刀,總會剖開你的五髒六腑!


    陳子峰微笑說:“何先生,我想開兩個箱子看看,可以嗎?”


    何敬文冷靜地看著他,說:“長官,別人要看,肯定不允許。但長官要看,我們是沒辦法的。您隨便看。”


    陳子峰向身後的楊三強招招手,隨意指了兩個大箱子。


    楊三強找來撬棍,很快撬開這兩隻箱子。正如他們猜到的,箱子裏果然是一些布匹、綢緞和高檔衣服等民用商品。


    陳子峰向何敬文點點頭說:“好了,何先生,我們查過了,沒問題了,謝謝你。”


    何敬文不動聲色地說:“不必謝,如果還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來。”


    陳子峰和蕭安城離開倉庫時,慢慢穿過那些成堆成摞的貨物。


    他們很快就看明白了,被截留的藥品,肯定不會藏在這裏!


    6-26


    幾分鍾之後,陳子峰和蕭安城走到街上,麵對麵站著。


    任何走過來看到他們的人,都會以為他們兩個是仇人,正準備一刀殺死對方!


    傍晚的夜幕正漸漸彌漫上來。房頂上的霓虹燈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奔忙的行人如波濤一般從他們身邊湧過去。他們仍然互相盯視著。


    陳子峰咬牙切齒地說:“他媽的忙了一天!我們什麽證據也沒找到!”


    蕭安城說:“隻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我們的線索!”


    “什麽線索!”


    “我還沒想清楚。晚上,我們要商量一下!”


    陳子峰望了望房頂上跳動著的霓虹燈,惡狠狠地說:“走!我們迴去!”


    6-27


    原本燦爛的夕陽,終被天邊的烏雲漸漸遮蔽。


    大武漢的絢麗光彩,如暗色天際的霓虹燈,閃耀出別樣的華貴與喧囂。


    即使戰爭就在眼前,奢侈的生活享受也不減分毫。


    華景街武漢婦女抗戰救國會的門前,已被五色燈光照耀得如同華麗的舞台。


    在這個時刻裏,出現在武漢婦女救國會門前的客人,幾乎都是乘坐汽車來的!


    這些,前來參加婦救會舞會的貴賓們,仿佛出場亮相似的走下自己的汽車,互相握手表達敬意,或者向遠處的熟人揮揮手,然後並肩走上高高的台階。


    秦雅麗對名聞遐邇的武漢婦救會的一大貢獻,就是給戰時的軍政高官們,創建了一個非常好的交流平台。這個平台,就是婦救會每晚舉辦的舞會。


    所有那些為戰爭勝負而來武漢參與軍事決策的將軍們,所有為國家興亡而操勞的**高官們,都可以在這個被美酒和音樂包圍的舞會裏,商討他們遇到的種種複雜問題。


    他們在簇擁美女,品嚐隹釀,鶯歌燕舞的氛圍裏,談論著國家所麵臨的殘酷戰爭。


    在他們看來,眼前這一切都是必須的,應該的,必不可少的。


    6-28


    婦救會交際部部長葉太太,是這個舞會的熱衷參與者。


    她充分相信,她在這個舞會上,可以參與政治,影響決策,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這裏大放光彩!


    她今天穿了一件長及腳麵的華貴旗袍,脖子上的項鏈晶瑩奪目,波濤一般的蓬鬆卷發,將好襯托出她白晰姣好的容貌。


    她看見匆匆走來的秦雅麗,略略張開手臂,眼睛看著周圍,問:“妥當嗎?”


    秦雅麗把她從頭到腳審視一遍,微笑說:“美極了,非常得體。”


    之後,她跟在葉太太身後,向舞場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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