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豔芳這幾句話,可把彭紹勇氣得夠嗆!你一個小小的少尉,居然敢說老子不長腦子!老子一句話就能槍斃你!


    他正要發作,斥責她的無禮。坐在旁邊的魏介臣卻輕輕拉住他的胳膊,用一種怪異的警告的眼神看著他,他的眼神裏似乎藏著深意!


    彭紹勇不由打了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可能輕視了他們!


    林家泰一來就說,他的上級中午就要他想辦法,從提籃橋監獄裏救人!這句話似乎不是隨便說的!


    他看了魏介臣一眼,就迴頭瞪著喬豔芳。


    喬豔芳是個聰明到頭發梢的精把子。她從魏介臣的小動作,和彭紹勇的眼神裏看出來,她剛才過分了,她必須彌補這個過分!


    她立刻說:“長官,對不起,我剛才蒙了頭,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麽。長官,要救出陳子峰和蕭安城,我們必須和他們合作!”


    彭紹勇慢慢轉向林家泰,“林先生,這個事,你怎麽說!”


    林家泰冷靜說:“彭長官,如果你同意,請你今天上午十點鍾之前,和我的上級黃漢輝見麵,商量這件事!”


    彭紹勇不太明白地看著他,“你說今天上午十點鍾之前,什麽意思?為什麽這麽急?”


    林家泰說:“彭長官,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被捕的國軍弟兄關押在提籃橋,時間一般不超過三天!除非開口招供!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超過三天!現在就已經算是第二天了!所以,要救出陳子峰和蕭安城,最好在今天下午行動!再等到明天,就說不好了!”


    喬豔芳立刻說:“長官,林先生說的對!川上和高橋,最恨的人就是子峰和安城!提籃橋一直是上午槍斃人!再拖一天,可能就來不及了!”


    魏介臣也輕聲說:“老彭,我判斷,共方那邊,也許真有什麽辦法!這種事,宜早不宜遲!至少,我們應該聽聽他們怎麽說!”


    彭紹勇向他們一點頭,看著林家泰說:“好,上午十點之前,在什麽地方?”


    林家泰說:“愛多亞路,紫葉咖啡店,十點之前,不見不散!”


    彭紹勇說:“好,不見不散!”


    林家泰向客廳裏的人點點頭,轉身就往外走。


    27-22


    這個時候,已經是一九三八年一月十日的淩晨兩點鍾了。


    提籃橋監獄裏,萬籟寂靜。西二監五樓牢房裏的犯人們忍著傷痛,都已沉入夢鄉。


    但梁茂始終沒睡著。他躺在地鋪上,輾轉反側,想著的就是藥品任務!現在陳子峰和蕭安城都已被捕,這個任務就更難完成了!


    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他沒有手表。但他隱約聽見,走廊的那一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憑著這幾天觀察的經驗,看守夜裏巡一視的時間,似乎不是現在!


    讓他更加驚訝的是,那個腳步就停在他的門外。緊接著,他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不是那種嘩啦嘩啦的開法,而是非常謹慎的輕微的開鎖方法。


    他慢慢轉迴頭,看著牢門。那門無聲地開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看守走進來,並且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他。


    梁茂慢慢坐起來,更加謹慎,也更加疑惑地看著他。


    他相信,這個看守的任務至少不是把他拉出去槍斃!槍斃犯人是需要很多看守的!


    “你是梁茂?”那個看守幾乎湊到他耳邊,輕聲問。


    “是我。您……您是哪位?”梁茂驚愕地看著他。


    “我姓金,金銀財寶的金!外麵的人交待我,問你幾句話。”


    “誰?誰問我?”


    “老黃!跟我說的人說,你知道!”


    梁茂明白了,是黃漢輝有事問他。但是,我並不知道什麽重要的事呀!什麽重要的事,要通過一個看守來問我!現在,他隻能點點頭,等待著。


    “你聽好了,第一句話是,如果救你出去,有沒有什麽辦法?”


    梁茂大吃一驚!救我出去!我有那麽重要嗎!這裏可是提籃橋呀!逃出提籃橋,比上天都難!不值得為我花那麽大的力!


    但很快,他腦子一轉,就想到了今天剛剛關進來的陳子峰和蕭安城!老黃的意思,是救他們!救他們出去才是應該的!


    他指了指對麵的牢房,“你的意思,是救他們出去吧?”


    金看守冷靜地盯著他,“也包括你!沒有你,他們出不去!”


    梁茂再次明白,陳子峰和蕭安城都受了很重的刑,走路都困難!必須有人協助!


    “快說!有沒有辦法!”金看守低聲催促他。


    “我這幾天,倒是一直想著這個事。這裏的格局你知道,前後兩棟樓房之間是空地,西頭有一棟平房,把這片空地封閉成一個小院子!犯人們在這個院子裏放風!”


    “我知道這個格局!你接著說。”金看守在黑暗中盯著他。


    “犯人們放風的時候,都在院子裏!假如東邊這一頭發生了什麽事,甚至是很驚人的事,犯人們都會往這邊看,至少兩三分鍾裏不會往西邊看。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說,第一步,要先分散犯人們的注意力!”


    “就是呀!我們要逃跑,看守還沒發現,犯人們倒先叫起來了,這怎麽辦!”


    “有道理!接下來呢?”


    “趁著犯人們不注意,我帶著他們兩個,也許能翻過平房,到圍牆下的巡邏通道!這個你明白吧?我們隻能逃到這裏!但我們翻不過去圍牆!”


    “圍牆有五米高,上麵還有鐵絲網!你們確實翻不過去!”金看守簡潔地說。


    “金先生,就是呀!所以,我們沒辦法逃出去!”


    這位姓金的看守一動不動地看著梁茂,顯然在思考他說過的話。


    片刻,他說:“你的意思是,第一,時間隻能是在放風的時候!第二,要有什麽事能吸引犯人和看守,是這個意思吧?第三,如何翻過圍牆,隻能由外麵的人想辦法!”


    “是的,是的,我們在裏麵,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金看守再次靜靜地思考著。終於,他輕聲說:“如果此事有可能,今天下午放風之前,我還會來!如果我來,就說明外麵做好準備了!你必須帶著他們兩個,翻過平房,到巡邏通道上去!躲在角落裏等待!明白這個意思嗎!”


    梁茂隻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外麵的同誌居然要劫獄,並且就是今天!實在太讓他驚訝了。他用力向金看守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金看守再次說:“你要想辦法通知他們兩個人,讓他們有個準備!”


    梁茂再次點頭。然後就看著他悄悄地走了。


    他心裏暗暗地想,外麵的人,會有什麽辦法!把三個人救出提籃橋!


    27-23


    大約也在這個時候,典當弄的客廳裏寂靜無聲。


    彭紹勇坐在桌邊,一個一個看著麵前的人,魏介臣、喬豔芳、譚浩、楊三強、傅雪嵐和廖若蘭。他們都看著他,等待他說話。


    彭紹勇心裏非常不安。此時到上午十點整,還有七個小時!這七個小時裏,絕不應該坐在這裏傻等!他肯定還要做些什麽!但他確實不知該做什麽!


    他向他們每一個人點點頭,輕聲說:“我們還應該做些什麽吧?做有用的事!你們說說,我們應該做什麽事才有用!”


    魏介臣小聲說:“老彭,共那邊,現在說,就是昨天中午,他們就開始考慮救人的事!他們也許真有什麽辦法!但肯定,需要我們配合,是不是?”


    彭紹勇向他點點頭,“這是肯定的!我的意思是,我們做什麽去配合!”


    喬豔芳說:“長官,既然是從提籃橋救人,我們應該提前在提籃橋附近布置上人吧。否則,事到眼前再安排人,可能來不及!”


    彭紹勇向她點點頭,“說的有道理。還有什麽?說什麽都行!”


    這時,幾乎從來不說話的譚浩動了一下。


    彭紹勇立刻轉向他,“譚浩,你想說什麽!直接說!”


    譚浩看看身邊的人,又迴頭看著彭紹勇說:“長官,我提這麽一個問題,我猜,子峰和安城被捕後,一定會受審!恐怕是嚴刑審訊!我擔心的是,我們和共那邊的人要救他們,他們偏偏正在受審!這就沒辦法救了!”


    彭紹勇疑惑地盯著他,“你是說,我們要救人,他們卻正在受審?”


    譚浩說:“是!這樣,我們怎麽救?”


    喬豔芳說:“我明白譚組長的意思了。我們應該采取行動,或者讓高橋他們停止審訊,或者,讓他們忙於別的事,沒時間審訊!譚組長,你是這個意思吧?”


    譚浩立刻說:“是,就是這個意思!”


    彭紹勇陰陰地笑著,“我也聽明白了!第三小組,現在暫時由譚浩負責,老魏和小喬協助,做好準備,隨時行動!我現在迴去,向顧長官報告,讓其他各隊各組,全部行動起來!能幹什麽就幹什麽!總之,讓高橋疲於奔命!閑不下來!”


    桌邊的人都站起來,低沉說:“是,長官。”


    彭紹勇向他們揮一下手,立刻就走了。


    27-24


    天剛亮的時候,陳子峰和蕭安城幾乎同時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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