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峰冷笑一聲,“長官,別人不了解我,您還不了解嗎!我怎麽可能通共!長官,您可不能再抓著這件事不放了!現在抗戰是第一位的!”


    彭紹勇說:“我知道抗戰是第一位的!但在我們內部,絕不允許有共!你要記住這一點!如果被我發現,絕不輕饒你!”


    陳子峰連連點頭,“是,長官,我明白了。我一定注意!”


    17-21


    此時,在破樓裏麵,卻是另外一種情景了。


    蕭安城和喬豔芳麵對麵站在一起,互相注視著。


    蕭安城的眼神裏滿是驚訝。而喬豔芳的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驚喜。


    “小喬,你真的認為,我們還有機會?”蕭安城小聲問。


    “哥哥,請你不要問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


    “什麽感覺?能說嗎?”


    “哥哥,你問什麽我都會對你說,真的。但我說不清這種感覺。這就是一種直覺。哥哥,你相信直覺嗎?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有時,會在心裏飄動的那種直覺?”


    冷靜地說,蕭安城雖然寫了一張小紙條,悄悄傳遞給龍瑞華。但這張小紙條裏的內容他並沒有完全想清楚。但喬豔芳的幾句話,卻忽然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報複到最血腥、最殘酷的時候,也許真能創造出某種機會來!


    他也沒想到,他一直沒想清楚的事,竟然是喬豔芳提醒了他!這真讓他很意外!


    他完全是下意識在說:“小喬,我原來也有這樣的猜想,但想不明白。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感覺有機會了!”


    喬豔芳克製著內心的激動,輕聲說:“也許,哥哥和我心意相通吧?是嗎?”


    這時,她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向蕭安城靠近,甚至近到氣息相聞。


    她眼中閃著光,是那種驚喜、興奮和愛慕的光。


    她小聲問:“哥哥和我心意相通嗎?”


    蕭安城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說:“可能,真的可能。”


    喬豔芳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悅。她完全是下意識地,伸手就摟住安城哥哥的脖子。


    一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安城哥哥的胳膊,也摟住她的身體。她仰起臉,甚至嘟起嘴唇,希望安城哥哥能吻她一下。


    17-22


    偏偏就在這裏,很突然的,她看見陳子峰正站在那邊的牆角後麵,鷹似的盯著他們。


    隻過了幾秒鍾,魏介臣和強虎也出現在他身邊,都用驚愕的目光看著他們。


    喬豔芳萬分的舍不得,卻又萬般無奈,隻好輕輕推開安城哥哥。


    今天這麽美好的機會,都讓陳子峰那個壞家夥給破壞了!還有他身邊出現的魏介臣和強虎!她真心希望,今後還有這樣的機會!蕭哥哥要是親她一下,那就太好了!


    蕭安城扭迴頭,也看見身後的陳子峰等人。


    他此時,心裏卻有莫名的驚訝!我怎麽會擁抱喬豔芳呢?藏在我心裏的,仍然是若蘭呀!雖然若蘭的影子正漸漸模糊,但還是在我心裏!


    他心裏的另一個憂慮是,粗壯野蠻的強虎,今後可能要成為他的麻煩了!


    陳子峰賊似的踱到他們身邊,目光賊賊地來迴盯著他們,卻說:“我們走,迴我們的新駐地!有什麽話,迴去以後再說!”


    蕭安城收起心裏的疑慮,低聲說:“我想先去一趟南市分局。”


    “為什麽?”陳子峰盯著他說。


    “前幾天,我在街上遊蕩時,向李明奎借了幾塊錢。我想還給他。順便,我也想問一下南市分局裏的情況。他和我有一點交情,應該會對我說實話。”


    “你一個人?”


    “我小心一點,應該沒問題。再說,至少現在,我不是高橋的目標!”


    蕭安城盯著陳子峰的目光,是不容置疑的,那意思仿佛是說,你必須同意!


    陳子峰目光狡黠地盯著他,想了一下,終於點點頭。


    17-23


    小工頭梁茂,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最後被關進位於虹口華德路上的提籃橋監獄。


    押送他的警車隻有一扇很小的窗口。他不時透過那個小窗口看外麵的街景。


    當他看出警車駛到華德路時,才意識到他將要被關進提籃橋監獄!


    在上海人的意識裏,提籃橋監獄是個可怕的地方。上海人罵人最重的話,就是“送儂進提籃橋!”


    梁茂想到這裏,心裏也變得緊張起來。他知道,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經過一番過程冗長的詢問和登記之後,兩個大肚子印度看守押送他去牢房。


    他們穿過很大的院落,終於走進西二監,也就是西邊第二棟樓房裏。


    一番交接之後,他被換上半邊黑半邊白的牢服,還有一隻黑一隻白的布鞋。之後,兩個瘦瘦的越南看守送他去牢房。


    他被押送到五樓。五樓的走廊讓他很驚訝。


    走廊大約有三米寬,但中間有一道約一米寬的槽子,可以看見下一層樓的走廊,甚至可以一直看到一樓。


    最後,他被推進一間小牢房。他估計,小牢房不到四平方米,裏麵有三張地鋪,其中兩張地鋪上已經有了人。


    他一看見他們遍身傷痕,臉色青紫,就知道他們曾遭到嚴刑審訊!這時,他才想起來,他經過其他牢房時,裏麵的犯人都是身上帶傷的!


    梁茂在靠近門口的地鋪上坐下來,心中忐忑地看著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則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似乎想看出他的來頭。


    中間地鋪上的人終於開口問:“喂,老弟,怎麽稱唿?”


    梁茂急忙說:“我姓梁,梁茂,在碼頭上幹活。”


    那人問:“你犯了什麽事?”


    梁茂搖頭說:“我不曉得呀。他們讓我在碼頭上找人卸貨,我找不到人,他們就把我抓來了。我也不曉得犯了什麽事。”


    那兩個人卻嘿嘿地笑了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中間這個人說:“這就是你犯的事!別跟我們裝糊塗!”


    梁茂小心問:“您兩位,也在碼頭上幹活?找不到人?”


    那兩個人嘎嘎大笑起來,卻是斷斷續續的。身上的傷,讓他們笑不暢快。


    最裏邊的人勉強坐起來,兇狠的目光把梁茂盯了片刻,然後說:“老子殺了兩個日本兵!你覺得怎麽樣!”


    梁茂驚愕地睜大眼睛。他心裏明白,這些人應該是和陳組長他們一樣的人!他殺了兩個日本兵,應該是報複行動的一部分!


    他小聲說:“這一層樓,都……都是您這樣的人吧?”


    那人歪著嘴,仍然兇狠地盯著他,卻沒有再說話。


    一個小時後,梁茂被看守叫出去。他猜想,他可能也要受審了!


    17-24


    梁茂被看守推著,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裏。


    房間裏站著兩個隻穿著襯衣的壯漢。他們的袖子卷到胳膊肘上,攥著拳頭的手叉在腰上,麵目兇惡地瞪著梁茂。


    梁茂被推到桌子後麵坐下。那兩個壯漢就站在他的身後。


    等了幾分鍾之後,從裏麵的一扇門裏走出來兩個人。


    走在前麵的人他認識,就是逮捕他的高橋隊長。


    後麵那個人他不認識,卻見過他。藥品掉包那天,他也出現在現場。


    高橋走到窗前,雙臂抱在胸前,看著桌邊的梁茂。


    鷹司則走到桌邊坐下,目光冰冷地盯著梁茂,一動不動。


    梁茂猜想,這就是為了給他施加壓力。


    他狡猾地向鷹司笑著,首先說:“長官,我是良民。我……我什麽事也沒幹。”


    “你的名字?”鷹司冷冰冰地問。


    “梁茂,我……我叫梁茂。梁就是房梁的梁,茂是茂盛的茂。我是良民。”


    “你是幹什麽的?”鷹司繼續問。


    “我是做苦力的,在碼頭上扛大件。幹一天,掙一天的錢,是苦力的幹活。”


    “你一天能掙多少錢?”


    “哎呀,這可沒準。要是好呢,能掙個兩元錢。要是活不好,或者沒活,恐怕連一元錢都掙不到。掙不到錢,就……就比較麻煩了,會沒飯吃的。”


    “你最近有活幹嗎?”


    “哎呀,這……這兩天沒活幹。”


    “為什麽?”


    “我……我找不到工人呀!我是個小工頭,找不到工人,可就沒辦法幹了。”


    “那麽,你這兩天有飯吃嗎?”


    “哎呀,米是上個星期買的,還能撐幾天。買菜的錢就沒有了。”


    “那些工人有飯吃嗎?”


    “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工頭,掙的要比他們多。你沒錢買菜,他們就有嗎?”


    “這個,這個,我真不知道。”


    “誰給他們吃飯的錢,讓他們不幹活!是誰給他們錢!老實告訴我!”


    “長官,這個我不知道。我們就是苦力,誰會給我們錢呀。”


    “沒人給他們錢,他們吃什麽!你給我老實說!”


    “長官,我真的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辦法吧。”


    梁茂的話音剛落,一個拳頭重重地打在他臉上。他毫無防備,一頭栽倒在地上。他閉上眼睛,等待那一陣劇痛慢慢消失。


    但是,臉上的劇痛還未消失,他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腳,讓他喘不過氣來。


    緊接著,他身後的兩個人又把他架起來,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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