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夥等了那麽長時間都沒走,說明他要見的人很重要!那麽,就不止有一個人從旁觀察。他媽的,這個觀察的人可能看見他們聚在弄堂裏的情形了,所以才發出警告!


    問題可能就是這個問題!但他不想多說。他慢慢轉向桂龍海。


    他非常誠懇地說:“桂科長,你說現在怎麽辦最好?”


    人家可是軍委會情報處的特工呀!肯這麽虛心向他請教,桂龍海無論如何也要顯示一點才能來,不能妄背了鬼探的名聲!


    所以,他認真考慮一下,說:“陳組長,我猜,那個跛子可能不是日本特務。你們想呀,日本特務怎麽會用一個跛子呢?”


    陳子峰和蕭安城都連連點頭。喬豔芳雖然沒說話,也很讚同這個說法。


    桂龍海受到鼓勵,接著說:“所以,我猜,這個跛子可能就是一個老百姓,被人雇傭過來發出警告,掙幾個小錢。我估計,他可能就住在這附近。你們應該在這附近找這個跛子。找到這個跛子,可能對你們下一步找日本特務,有幫助。”


    陳子峰很認可這個說法,立刻向喬豔芳作一個手勢,“小喬,你布置一下。”


    喬豔芳把幾個弟兄叫到一邊,布置他們在附近尋找跛子。


    還有一件事,她要求弟兄們尋找那個槍手。她判斷,槍手用的是步槍。一個槍手,背著那麽長的步槍,怎麽掩藏也應該露出一點形跡來。


    她小聲說:“你們找到那個槍手,就立大功了!”


    3-1


    那個槍手,正是秋津雅子。


    今天上午,她在方浜路上接受佐藤老師的指示,又觀察到桂龍海和崔根的事。


    之後,她就趕到安仁街,從旁監視小野和陸軍情報部特工的會麵。


    她在臨街的茶樓上要了一間茶室,然後就坐在窗前喝茶。


    從這裏,觀察小野的位置非常好,可以清楚看見附近的情況。


    但讓她奇怪的是,陸軍情報部的笨蛋們,卻遲遲沒露麵!他媽的,早上起晚了?還是沒擠上公交車?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要和小野見麵的人還是沒露麵!


    她感到可能出什麽問題了!甚至很嚴重!


    就在這時,她看見小野突然起身,然後就向弄堂裏跑去。這讓她吃了一驚!


    她立刻看見,有好幾個人從各個角落裏衝出來,也追進那個弄堂裏!她明白了,這裏有埋伏!陸軍情報部的人沒露麵,可能也是這個原因!


    她迅速考慮應該怎麽辦!撤!還是繼續觀察,看看情況?


    大約十分鍾之後,她看見一輛黑色的汽車駛過來,在另一邊的弄堂口停下。


    接著,她就看見小野被幾個人架著,向那輛汽車走過去。


    他媽的!小野被捕了!對方明顯是中國情報機構的人!他們正要把小野推進汽車裏!


    小野被捕,他會招供嗎!他要是招供,或者泄露了不該泄露的情況,老師的計劃將前功盡棄!她和川上幾個月的忙碌,也將前功盡棄!


    她來不及多想了。她迅速打開小提琴盒,從中拿出一支鋸了**的馬槍。更長的狙擊步槍無法攜帶,她隻能使用這支槍了。它很短小,將將可以放進小提琴盒子裏。


    她迅速舉起槍,幾乎不用瞄準,就向正要被推進汽車裏的小野開了一槍。


    她看見小野的頭猛地向後一揚,就明白他已被擊中!


    她重新把馬槍放進小提琴盒子裏,背在肩上,就離開了茶樓。


    茶室外麵的小走廊裏很安靜。那些茶客們也許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但外麵的街上,就有點亂了。因為幾個舉著槍的人正向這邊衝過來。


    他們沒有衝進茶樓,而是衝進旁邊的弄堂裏。槍手從弄堂裏逃跑,確實更合理!


    秋津雅子平靜地走在街上,誰都沒有多看她一眼。人們都注意遠處響槍的地方。


    這時,她想起一件讓她牙疼的混帳事來!


    小野是川上的遠房親戚!川上最信任的就是這個小野!他媽的,我打死小野,川上也許會找我的麻煩吧!媽的,他敢惹我,我就對他不客氣!


    秋津心裏這樣想著。她希望盡快見到老師,把這個情況說一說!


    3-2


    下午一點多鍾,桂龍海一番忙碌,處理好死人的事,終於告別陳子峰和蕭安城等人,迴到位於蓬萊路的南市警察分局裏。


    他一進局長欒世貴的辦公室,看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又有**煩了。


    桂龍海能夠成為欒世貴的心腹,除了他聰明靈活,能辦別人辦不了的案子,其實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能悄無聲息地解決欒世貴的所有麻煩,並且絕不走露半點風聲!


    這是一個人能否成為長官心腹的最關鍵一點!


    欒世貴已近中年,身體略微發福,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他穿上一身警察製服,板起麵孔來,還是相當有氣度、有威嚴的。


    但今天,他卻有些異常。


    他往常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今天有些零亂。一向緊扣的領口,此時也敞開了。


    他麵前放著一個餅幹盒子,裏麵是半盒子瓜子。桂龍海進門的時候,他正一粒一粒地嗑著瓜子,瓜子皮扔了一桌麵。他臉上的憂愁與陰沉,已經交織在一起了。


    桂龍海明白,局長心裏的麻煩,一定不小!


    欒世貴指指對麵的椅子,讓他坐下。又把麵前的餅幹盒子往前推了一下,簡潔地說:“你吃!”仍然一粒一粒地繼續嗑著瓜子。


    桂龍海沒出聲,從盒子裏抓出一把瓜子,也一粒一粒地嗑著,眼睛卻在欒世貴臉上轉來轉去,猜測他有了什麽麻煩事。


    過了許久,欒世貴才悶聲問:“市政府的案子,怎麽樣?”


    桂龍海急忙說:“今天就是初步查了一下。”


    “有頭緒?”局長問。


    “我,還有軍委會情報處的那些人,都懷疑一個叫王長春的秘書。準備明天再查。”


    他簡潔地說著,仍然注意欒世貴臉上的表情。


    欒世貴點點頭,又是很長時間沒說話。


    終於,他長歎一聲說:“龍海呀,菊花又在家裏和我吵架!吵得我簡直沒辦法了!嗨,你看我這日子過的!真是沒辦法了!”


    菊花叫薑菊花,局長夫人。這位夫人,媽呀,真正是河東獅吼!除了她豐滿到近於肥胖的身體,還有她高八度的尖銳嗓音。她要是叉腰吼叫起來,半個上海都能聽見!


    僅她這個模樣,欒局長要是不懼內,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薑菊花父親叫薑達辰,是上海隆達紡織公司的董事長。他跟俞市長的英文秘書耿績之,好到一個鼻孔出氣!而耿績之又是俞市長麵前的大紅人。他說的話,俞市長沒有不聽的。


    說一句哪兒說哪兒了的話,欒世貴能當上南市警察分局的局長,薑達辰和耿績之都起了重要作用!薑達辰的女兒薑菊花河東獅吼,人家是有資本的!


    所以,這麽一種翁婿關係,就讓欒世貴麵臨的局麵更複雜了。


    桂龍海眨著眼睛,在欒世貴臉上轉了又轉,小聲說:“局長,尊夫人發飆,恐怕還是因為阿娟吧?”


    欒世貴不由一聲長歎,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這個表情就等於承認了。


    阿娟叫田阿娟,在雅麗酒吧裏當歌女,是個妖豔無比的小丫頭!


    桂龍海聽欒世貴說過,那家雅麗酒吧的老板叫秦雅麗,似乎還挺喜歡這個田阿娟,開的工錢相當不錯。這也是挺奇怪的一件事!


    桂龍海沒聽田阿娟唱過歌,但見過幾麵。


    那麽一個小妖精,沒品沒味的,欒世貴竟然喜歡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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