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楊廣由濟陰府來到魏州,坐鎮指揮河北道各路兵馬。在魏州行營,楊廣坐在屋中,心事重重,對濟陰行刺之事,依舊耿耿於懷,百思不得其解。


    蕭珺一看楊廣心煩意亂,端過一碗蓮子羹,問道:“自從濟陰遇刺,殿下整日坐立不安,莫非還牽掛於心?”


    楊廣接過蓮子羹,用勺子不停攪著,說道:“欲刺殺本王的人未能得手,恐怕還會變本加厲,甚至戰事越緊,刺殺越急!”


    蕭珺說道:“此番情勢危急,殿下不如隱匿行蹤,以免被歹人盯住。”


    “本王已致信杜猷,命其盡快查辦行刺之人。”


    “如今天下皆知殿下在魏州,殿下不如離開這裏,留個空行營。”


    楊廣站起身來,在房中轉悠幾步,“留下晉王旗號,在魏州明修棧道;本王親自督戰,在幽州暗度陳倉。”


    蕭珺點頭笑了笑:“殿下與其在此被賊惦記,到不如親臨三軍,指揮北伐。”


    楊廣大笑,樂道:“愛妃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不過要是想蒙蔽天下人,本王不能拖家帶口,還要委屈王妃在此。”


    “臣妾明白,帶著家眷四處征戰,還談什麽隱匿行蹤,返到成了累贅。”


    夫妻二人越聊越投機,商量一番之後,楊廣決定隻身前往幽州,親自參與對突厥反擊之戰,而蕭珺及晉王府所有家人眷屬,全部留在魏州行營,行營依舊使用晉王旗號。


    蕭珺正準備給楊廣收拾行裝,這時蕭瑀來報:“虎牙郎將屈突通、屈突蓋奉命押糧已到。”


    楊廣得知大喜,這屈突通、屈突蓋是官職不高,奉了宰相高熲之命,從江北押解糧草輜重前往魏州。楊廣對蕭瑀言道:“速請屈突通、屈突蓋前往客廳說話。”


    蕭瑀下去傳命,楊廣對蕭珺說道:“前往幽州,我正好借助這二人之力。”說罷,楊廣整了整衣帶,拂袖去往客廳。


    來到客廳,隻見兩個年輕將軍已到,年紀都在二十五六歲,一個身形矯健,相貌堂堂,劍眉雙挑,目若朗星,鼻正口方,此人便是屈突通,另一位魁梧強壯,虎目有神,高顴骨,大下巴,這位是屈突通之弟屈突蓋。二人一見楊廣,趕緊起身行禮,楊廣道:“二位將軍,一路辛苦,快快請坐。”


    屈突通說道:“我兄弟二人封命押糧,在魏州集合,請晉王殿下差遣。”


    楊廣言道:“二位將軍來得正是時候,我欲與二位同去幽州,本王親自押糧。”


    屈突通和屈突蓋互看一言,屈突通問道:“幽州大戰在即,殿下身為大行台,總管河北道全部事務,押運糧草輜重,怎能勞駕大行台。”


    楊廣心想,我不能說自己是為躲避行刺,擔心暗殺,變換了個說法:“兩國交戰,我身為大行台,若不親曆親為,隻恐有負聖上信任。所以願與二位將軍共赴前敵。”


    屈突通、屈突蓋趕緊站起身來,躬身說道:“願聽大行台差遣。”


    楊廣與屈突兄弟二人,詳談一番押糧事宜,便約定兩日之後啟程前往幽州。送走了屈突通、屈突蓋兄弟,楊廣迴到後院,對蕭珺說道:“江北籌集的軍糧已到,我欲借此機會,前往幽州。”


    蕭珺言道:“如今人心惶惶,殿下此去,不可聲張,以免惹人耳目,再遭刺殺。”


    蕭珺畢竟比楊廣年長三歲,凡是先替楊廣想到。楊廣說:“所言有理,這樣隨行來的侍衛、家仆我一個不帶,讓他們在行營進出如故,像平日一樣。”楊廣又深情望著蕭珺說道:“愛妃此番也不能隨我前去。”


    蕭珺道:“殿下盡管放心,臣妾料理行營事務,依舊如故。”


    “如此最好。”


    兩日之後,楊廣和諸葛穎換了簡裝易服,跟隨屈突通、屈突蓋的人馬前往幽州,晉王家仆、侍衛一個不帶,大行台旗幟、晉王車仗也一概留在魏州行營。


    楊廣、諸葛穎與屈突通、屈突蓋押解糧草一路來到幽州。幽州總管名叫陰壽,字羅雲,武威人氏。這陰壽正在幽州校軍場,觀看兵馬操演。屬下來報:“河北道大行台、晉王楊廣押糧到來。”


    陰壽一驚,問道:“你說什麽?晉王押糧?”


    “在下確認確是晉王,不過既沒有車帳,也無旗號。”


    “快帶我去見。”


    陰壽來到幽州城外,押糧的隊伍已經在城外排隊等候入城,馬車、牛車,驢騾無數,大批糧草輜重沿途都是。再看為首人,屈突通、屈突蓋分列左右,楊廣立馬中間,身後跟隨者諸葛穎。陰壽見確是楊廣,趕忙幾步上前,單膝跪拜,“臣幽州總管陰壽,拜見晉王千歲。”


    “總管快快免禮。”


    陰壽站起身來,把楊廣、諸葛穎、屈突通、屈突蓋一起迎進城內,糧草輜重悉數入城。楊廣顧不得休息,隨陰壽一起來到校軍場,陰壽言道:“駐紮幽州的兵馬早已整裝待發,糧草一到即可發兵。”


    楊廣言道:“父皇此次出兵,意在反擊突厥,了卻北方後患,所以務必全殲。”


    陰壽道:“後天便是四月初二,隻要殿下發令,臣立刻出兵。”這才是:


    八路精兵出北方,萬裏長城旌旗揚。


    自古幾度掃漠北,今教胡人也悲傷。


    隋開皇三年、公元583年四月,隋文帝楊堅派出八路大軍殺出長城,對突厥展開反擊。晉王楊廣與幽州總管陰壽率五萬人馬北出幽州,進駐盧龍。


    在黃龍府孤城自守的正是北齊舊將高寶寧,高寶寧自從歸順了突厥,一直等待突厥部的援兵,沒想到援兵沒到,卻得知晉王楊廣、大將陰壽率兵已到盧龍,高寶寧是心急如焚,心中暗想燕榮何時才刺殺隋主楊堅,整日裏垂頭喪氣,長籲短歎。


    高寶寧的軍師名叫盧昌期,一看高寶寧整日焦慮,進退兩難,便勸道:“如今隋軍將至,突厥援兵屢屢不到,日子拖得越久,戰事越對我軍不利。”


    高寶寧道:“隋軍從隴西、雁門殺出了二十多萬兵馬,突厥自己都自顧不暇,恐怕不再會管我了。”


    盧昌期道:“主公不如以襲代戰,以攻代守,從而避開決戰。”


    高寶寧道:“眼下也隻能如此,就按軍師所說,命祖英伯、趙世模、趙修羅各率三千人馬,分頭襲擾,務必把楊廣拖延在盧龍。”


    將令傳下,祖英伯、趙世模、趙修羅各率兵馬出兵盧龍。


    隋軍出兵盧龍,紮下大營,眼看夜色降臨,楊廣剛剛脫去衣袍,準備休息。忽然營中鑼聲大作,兵士高唿:“有人劫營!”隨之喊殺聲四起,火光閃閃,楊廣趕緊穿衣,手提寶劍出帳查看,正逢屈突通牽馬而來,對楊廣道:“殿下快走,敵兵劫營。”


    隻見祖英伯拍馬殺到,衝楊廣而來,隻見屈突通手舞大槍,挑起地上沙土,揚了祖英伯一臉,掩護楊廣逃走,祖英伯揮舞大刀,砍向屈突通,一個馬上,一個步下,二人扭打一團。


    四下漆黑,楊廣慌不擇路,不知該逃往何處,隻見一員小將催馬到來,此人年方十八,眉分八彩,耳目有神,英俊年少,胯下銀鬃馬,手中亮銀槍,銀甲白袍,這正是陰壽之子陰世師。


    陰世師大喊道:“殿下隨我來。”


    北齊兵劫營,長子陰世師正在陰壽身邊,陰壽即刻派世師去救晉王楊廣。楊廣手持寶劍,緊隨其後,陰世師武藝高強,一杆大槍,殺的北齊兵東倒西歪,無人能阻。


    好歹射出一條血路,隻見這些北齊兵亂殺一陣,紛紛撤去,等到陰壽率兵來圍,早已逃光。


    被北齊兵一通攪鬧,隋軍是疲憊不堪,陰壽對楊廣說道:“小股齊兵,不足畏懼,殿下盡可休息,我命世師為殿下護駕。”


    楊廣虛驚一場,眾人收拾了營帳,各自迴帳中睡去。等到二更時分,三軍酣睡之時,忽然遠處火光衝天,又聽喊道:“有人劫營。”楊廣一個軲轆翻起身來,披甲拔劍,隻見陰世師進帳言道:“殿下莫慌,末將已帶親兵護駕。”


    楊廣走出營外,有個校尉滿麵灰塵,氣喘籲籲,跑來說道:“啟稟殿下,齊兵又來襲營,燒了不少糧草。”


    “啊?”楊廣大驚:“速速滅火。”


    楊廣、陰世師趕到糧草大營,隻見四處硝煙彌漫,火光衝天,漆黑的夜晚被火勢映的像白晝一般,燒毀的劈裏啪啦聲音不絕於耳,劫營的齊兵已經被擊退,陰壽正帶著將士,搬桶提水,澆滅火焰。


    陰壽也是一臉塵灰,喘著粗氣來到楊廣近前,作揖道:“啟稟殿下,大營猝不及防,糧草被敵兵焚毀了一半有餘。”


    楊廣氣得無話可說,這時軍師諸葛穎也匆匆趕來,看了看四周被焚毀的糧草,作揖道:“殿下、總管,下官之見,兩番劫營,擾而不戰,隻恐還要有第三次劫營。”


    陰壽說道:“諸葛軍師所言有理,派兵設伏,守株待兔。”


    楊廣應允,陰壽即刻命屈突通、屈突蓋、陰世師等人分兵設伏,等待北齊兵再來偷襲。


    眾人和衣而睡,枕戈待旦,等待再起偷襲。果然四更半時,天色將亮,屈突蓋發現一支北齊兵襲來。立刻命人打響信炮。衝進來的北齊兵不知緣故,隻聽四麵喊殺聲起,屈突通、屈突蓋、陰世師等各部將官一起殺出,把偷襲敵兵團團圍住。偏巧陰世師迎麵殺來,偷襲的主將是趙修羅,二人交手不過五個迴合,二馬挫蹬之時,陰世師一把拉住趙修羅的腰間大帶,用力一扯將趙修羅拽下馬來。


    左右隋兵一擁而上生擒了趙修羅,其他北齊兵一部逃迴,一部見主將被擒,紛紛倒戈投降。


    隋軍被折騰一夜,生擒了一名主將。中軍帳內,楊廣正中端坐,眾將官分列兩旁,趙修羅被幾個校尉押解進來,趙修羅渾身五花大綁,趾高氣昂,視死如歸。楊廣端坐中軍寶帳,問道:“敗軍之將,為何不跪?”


    趙修羅道:“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諸葛穎站在楊廣身旁,湊近低聲說道:“一看便是有勇無謀之輩,不如送迴去,讓高寶寧猜忌,到是反間之策、”


    楊廣點了點頭,橫眉厲目,對趙修羅說道:“你怎知道我要殺你,來人!給他鬆綁。”


    趙修羅本是魯莽之輩,一看楊廣不但不殺,還給鬆綁,有些摸不著頭腦。說道:“多謝將軍不殺之恩,日後定當厚報。”


    陰壽在一旁言道:“你這混頭,此乃晉王殿下,還不快些殿下不殺之恩。”


    趙修羅是個頭腦簡單之輩,有勇無謀,一聽是晉王心裏嚇了一跳,說道:“既然晉王不殺我,留我作甚?”


    諸葛穎說道:“大隋八路精兵已出長城,收複漠北,降服突厥,隻在早晚,殿下欲借你之口,告知高寶寧,早日歸順,朝廷天兵早晚要收複黃龍府。”說罷,諸葛穎把手一招,道:“放了他。”


    “啊?”趙修羅詫異道:“就這麽放了我了?”


    屈突蓋言道:“還不快滾,晉王饒你不死,連個謝字不留,算什麽東西?”


    趙修羅鼻子裏冒著粗氣,心想我這是白撿了一條命,雙手一抱拳,說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恩情後補。”趙修羅將信將疑的離開中軍寶帳。


    屈突蓋問道:“諸葛先生就這麽放了他了?”


    諸葛穎道:“這等無用之輩,殺了白殺,送迴黃龍府,說不定日後給高寶寧到能引來不少麻煩。”


    “諸葛穎最知我意。”楊廣大笑道,眾人這才看出其中緣由,哄堂而喜。


    趙修羅離開隋軍大營,忽然看到同他一起被俘的兵士,都在營外等他,趙修羅問道:“你等在此,莫非也被隋軍放了?”這些敗兵,紛紛點頭稱是。


    有個校尉言道:“將軍幹脆別打了,咱們終究跟突厥過不到一塊去,歸順大隋吧。”其他的兵士也跟著隨聲附和。


    趙修羅道:“不得胡說八道,先迴黃龍府再說。”


    迴到了黃龍府,高寶寧親自出城相迎,眾將官也紛紛跟隨,到讓趙修羅有些慚愧。趙修羅單膝跪倒,對高寶寧說道:“末將有負主公厚望,中計被俘,無言以對。”


    高寶寧趕忙扶起趙修羅,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足掛齒?士當知恥而後勇。”


    趙修羅說道:“再遇隋兵,末將定當拚死而戰。”


    高寶寧哈哈大笑,眾人也紛紛安慰勸道,並未在意。


    趙修羅安全迴黃龍府,讓高寶寧鬆了口氣,這時軍師盧昌期說道:“那趙修羅既然被俘,或是變節投降,或是寧死不屈,無緣無故就放了迴來,這不能不提防啊。”


    高寶寧琢磨了一番,想想這話說道也有理,哪個被擒之人能輕易被放,高寶寧道:“這事確實不好說,不如暫且把趙修羅擱置一旁,免得節外生枝。”


    軍師盧昌期點了點頭,說:“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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