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心情不是很好。


    倒不是因為林黛玉定親之事,賈寶玉和林黛玉都還不知道此事兒呢。


    他穿越而來,卻混得像個賊似的,迴家要翻圍牆,與老爺太太見麵就像仇敵在戰場上相逢一般,任誰心情能好麽?


    心情不好的還有襲人。


    見賈寶玉終於迴到怡紅院,襲人苦著臉,幽幽道:


    “二爺人大心大,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一出門就是三五天,都不知道屋裏人牽腸掛肚呢。”


    屋裏人?!


    賈寶玉心想。


    是啊!這屋裏還有晴雯、麝月、碧痕、四兒、芳官等等一堆堆丫鬟呢,自己以後出門是該跟她們說一聲。


    如此一想,賈寶玉倒是對襲人高看一眼。


    給賈寶玉寬衣倒茶後,襲人又道:


    “現如今我可是太太的人了。”


    “前些日子,家裏來人說要把我接迴去,太太也打發人來說把我要過去,今後怕是不能服侍二爺了。”


    幹丫鬟這行當確實沒前途,耽誤婚姻,耽誤事業,沒想到襲人這丫鬟還有這番覺悟,賈寶玉連忙手舞足蹈答應:


    “好啊好啊!”


    “你早該出去了。趁早尋個好人家,嫁了人才是正道。”


    聽了賈寶玉的話,襲人半天沒有言語。沉默半晌,襲人才又紅著臉,訕訕地說出她想讓賈寶玉答應的四個約定:


    遇到已婚婦人要迴避;不能在外麵鬼混;在丫鬟麵前要自重;兄妹之間要避嫌。


    襲人說的這些完全符合禮儀道德,賈寶玉聽著卻很不入耳。


    你繞來繞去,無非就是叫我遠離秦可卿,拋棄金釧兒,冷落晴雯,忘記林妹妹。


    這個思想要不得。


    我說你一個下人,瞎琢磨這些幹啥?若是實在閑得慌,可以多到繡莊逛逛幫幫忙啊,興許還能遇到個老實人嫁了呢。


    出於開化思想的考慮,賈寶玉劈頭蓋臉給襲人一頓怒罵。


    襲人被賈寶玉罵得無地自容,訕訕地想:興許寶姑娘說的沒錯,賈寶玉真是有病。


    當上年輕準姨娘,本是一件極榮耀開心的事,怎麽到我這裏就如此鬧心呢?


    鬧心的還有晴雯。


    她本是賈母定的姨娘人選,按理說長著長著大了就順理成章成了,可她卻長著長著長成了大丫鬟。


    眼看著別人混得風生水起,遊刃有餘,她卻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有人跳井,就有人當上姨娘,晴雯於是琢磨,是不是自己也該去井邊候著呢?


    誰成想,現如今跳井的人竟也混得有滋有味,晴雯又想,要不自己也幹脆去跳井算了?


    這裏正鬧心著呢,偏又聽見屋裏賈寶玉和襲人竊竊私語。


    晴雯並沒聽著兩人在說什麽,感覺到心裏什麽東西被打翻了,唿地掀開簾子闖進來,冷笑道:


    “對不住啊,打擾到你們小兩口了。”


    “我來隻是想跟二爺和姨娘說說,現如今我也大了,也該出去逮個小廝嫁了。”


    賈寶玉抬頭看著晴雯,水蛇腰,眉眼有些像林妹妹,生得好生俊俏標誌,腰細臉俊身子軟,而且又聰慧靈巧,真性情,跟自己又最為親密,要是她能一輩子跟著自己多好……


    ……我呸,自己可是一夫一妻製的堅定推崇者,堅決不能有這種齷齪的想法。賈寶玉心想。


    但是,這麽個俏生生的丫鬟,不能讓她鬧心啊!


    賈寶玉索性裝出生氣的樣子,對晴雯大聲道:


    “把你慣的!給爺站好囉,不許動。”


    “哼哼!要打要罵,奴才領罰便是。”


    晴雯冷哼一聲,直挺挺站在賈寶玉麵前。


    賈寶玉便去櫃子裏翻尋東西,翻了半天,沒有找來戒尺和皮鞭,而是手裏握著一個錚亮的銀項圈。


    二爺好生豪橫,稍不順心,便拿金銀砸人。晴雯在心裏冷哼。


    賈寶玉卻沒拿銀項圈砸晴雯,而是把它遞到晴雯手中,嘴裏說道:


    “拿著,爺送你了。”


    啊……晴雯的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晴雯知道這個銀項圈,是賈妃省親時賜予弟弟賈寶玉之物,意義非凡,賈寶玉把它送給晴雯,可知這銀項圈的分量很重。


    可是自己就這麽呆戳戳拿著,是不是有些……


    晴雯小聲道:“無功不受祿。我何……”


    “不要啊?我還是放迴去吧。”


    賈寶玉從晴雯手中奪過項圈,又要放迴櫃子裏去。


    “二爺好生小氣,送了人的東西還要搶迴去。”


    晴雯心裏一陣失落,嘀咕道。


    這丫頭要自己給她戴上呢!賈寶玉轉身給晴雯戴上。戴上銀項圈,晴雯看著更好看,更嬌貴了。


    晴雯紅著臉,怔怔地看著賈寶玉,眼睛裏水波蕩漾,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說。


    襲人見賈寶玉和晴雯膩味,早轉身出去了。


    晴雯見四下無人,伸手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綾襖脫下,遞與賈寶玉道:


    “我沒什麽送你,這個你收了,但要把你的襖兒脫下來我穿。”


    兩人換好襖兒,晴雯紅著臉跑迴自己房間去了。


    賈寶玉也正想休息一會兒,卻有一人拍著手走來。


    “寶兄弟不愧是脂粉堆的知音,果真好情趣兒!”


    賈寶玉抬頭一看,隻見來人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正是太太定予他的未婚妻,寶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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