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主任輕輕點了點頭。


    跟在他身旁的幾名黃衣人忙著布置需要的東西,我則圍著那大鼎轉悠起來。


    想起上弧月那邊也有一個小鼎,不過她那鼎是用來煮東西吃的,而眼前這個如果用來煮東西,估計我們一個班的孩子都吃不完。


    “這個鼎是做啥用的?”我問跟在我身後的小跟班。


    小跟班稍稍遲疑了一下,朝後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我就不騙你了,這鼎可邪得很。你知道它的全名叫什麽嗎?這東西叫祭陰陽日月鼎,是古代專門用來祭祀用的。”


    見我一臉不解的模樣,小跟班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普通的祭祀,是用活人生祭,就是把人的大動脈捅上一刀,放在這鼎裏麵讓血自然流幹。”


    這話聽著嚇人,我心說那麽多人死在裏麵,煞氣肯定會特別重,應該放到福樂寺的禁室裏麵去驅驅邪才對。


    正琢磨著這東西應該被怎麽用,一個穿著黃製服、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拽住我肩膀上的衣服:“小娃,去那邊脫衣服。”


    我吃了一驚,看著這個滿臉屠夫相的男人,頗為不安地問道:“脫衣服做啥?”


    那滿臉胡子的男人發出笑聲:“還能做啥,這鼎的作用你都已經知道了,還用我再給你解釋一遍麽?”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老大,心說難道常主任他們所謂的讓我下地府去找我師父,方法就是先把我當成祭品給弄死?


    心在大胡子的笑聲裏瞬間變得拔涼拔涼的,可是下一秒卻聽到了一旁常主任的嗬斥聲:“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大胡子的笑聲戛然而止,沒笑出來的半口氣重新憋迴到了胸腔裏麵,朝我挑了挑眉毛:“算了,別害怕,沒人會把你當祭品。呶,看那邊,有專門給你準備的紙衣服,那衣服在下麵可以保護你。”


    從剛剛的恐懼感中迴過神來的我順著大胡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雪白的單人床上此時已經準備好了一套紙做的衣服,黑色表麵上畫著金色的圖案,最頂端甚至還有一頂紙做的小帽子。


    之前我曾經跟著師父在鬼世界走過一遭,知道人的衣服到下麵會自動變成紙做的。現在見他們提前為我準備好了一件兒,覺得未免有些多餘了。


    “這衣服你別看他的外表不咋樣,但可是我們專門為你做出來的。”大胡子一改之前那種不正經的模樣,帶著我走過去介紹道,“呶,裏麵是鎮元符,外麵這些是驅邪避鬼用的。下麵世界裏頭的鬼可不老實,你這麽點兒的新鬼下去,沒有這些東西護著肯定會挨欺負。”


    經過大胡子這麽一提醒,我才看明白原來這紙衣服上看著像花紋一樣的東西原來是符咒。


    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換上,大胡子在這過程中簡單地給我介紹了一番。


    “過一會兒我們會用法術把你的魂從身體裏逼出來,到時候你就飛到這陰陽日月鼎裏麵。鼎裏有個小孔,正對著下麵的通冥井。時間一到,這個鼎會自動把你送進鬼世界裏麵。”


    我點點頭:“到了下麵該咋辦?”


    “這口通冥井通往的是冀北地下鬼世界,十二鬼使在下麵的影響力非常大,但凡冥界的差役走卒之類的,全都知道鬼使們在哪裏。到時候我們會給你準備足夠的紙錢,碰到頭上長著牛角的、耳朵長的、手腕兒上拴著大鐵鏈的鬼,隻要給他們一些錢,他們自然會帶著你去找你師父。”


    我在腦海中大致想象了一下可能會看到的場麵,心裏覺得挺沒底,於是問大胡子:“萬一找不到這樣的人咋辦,或者找到了人家不願意帶我去咋辦?”


    “隻要找到了,把錢往他們眼前一亮,肯定就會帶你去。沒聽說過那句話嘛,有錢能使鬼推磨。”大胡子顯得頗為自信。


    但是隨後他卻話鋒一轉:“不過如果找不到,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鬼世界裏麵有一隻金雞,淩晨的時候隻要叫三聲就會天亮。在它叫第一聲的時候,我們這裏會搖動引路鈴,你隻要循著這聲音就能迴來。”


    他才說完,就聽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已經準備好了。”


    於是我隻能按照他們的要求躺到小床上,閉上眼聽著連綿不斷的念咒聲和鈴鐺聲音,腦子裏麵逐漸覺得迷糊起來。


    “當!”


    那鈴鐺突然發出了一聲脆響,把正處於半夢半醒中的我給嚇了一跳。我睜開眼,噌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轉頭朝施法的那人看去,見對方將鈴鐺拍在桌子上,正朝我這邊看過來。


    不止是他,包括站在一旁的常主任和小跟班他們,也都看著我這邊,隻不過目光的落點好像有些奇怪。


    “這小子的魂兒還真是容易出來。”我分明聽到大胡子喃喃說了這麽一句話。


    這讓我立刻覺得清醒起來,轉頭看看,見另外一個我還躺在床上睡著大覺。


    “去吧。”施法的那個人朝我迴了揮手,“現在你會飛,可以直接進到那大鼎裏麵去。還有兩分鍾的時間,通冥井的入口就會開啟,你什麽都不用做,隻要等著就可以。”


    我於是屏息凝神,直接從床上騰空而起,到了那陰陽日月鼎的上麵。低頭朝那鼎看去,發現表麵覆蓋著一層黑霧,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是什麽光景。


    身體慢慢朝那大鼎裏麵落,結果卻發現隨著自己距離它越來越近,鼎口也在慢慢變大。這絕非是近大遠小的視覺誤差造成的,而是真真正正在變大。


    隨後我才慢慢反應過來,不是鼎在變化,而是我的身邊正在變得越來越小。


    鼎裏麵黑氣騰騰,就好像是下大霧的夜晚,什麽東西都看不見。相比被一群小鬼兒虎視眈眈地盯著,這樣不知道旁邊有什麽的時候,給人造成的恐怖感更為嚴重。


    就在我兩眼一摸黑地伸手胡亂摸索的時候,突然感到腳下有些異樣,隨後這種感覺變擴散到了腿部。


    我彎下腰一摸,隻覺得手裏黏糊糊一片,頓時明白了過來:鼎裏麵正有鮮血在迅速地上漲!


    想起大胡子剛才說過,這個大鼎之前是用活人祭祀用的,那麽多的人無辜慘死在鼎裏麵,肯定積累了非常重的怨念,而我的到來毫無疑問把某種古老的東西給驚醒了。


    “咋整?”


    我看看渾身上下,出了這紙衣服以外好像就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了。照現在這情況看,紙衣服上的符咒肯定對這血池不起什麽作用,要不然也不至於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讓血沒到我的胸口了。


    此時的我想要飛起來,然而身下的血漿卻好像有什麽力量一樣,將我的身體牢牢控製在裏麵,而且眼看就要沒到我的脖子上了。


    “嘩!”


    沒等我喊救命,身下的血漿突然迅速退去。我的身體也在一股巨大的拉力之下隨波逐流,然後腳下一空朝下掉落。


    就這麽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裏,我就覺得自己已經從地獄裏麵走一遭了。那些血漿在下落過程中劈頭蓋臉打到我的身體上,將我整個兒給淋了個通透。


    然後眼前便出現了暖黃色的光,以及許多不同類型的建築。這時候的我也終於重新掌握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小心地朝下落去。


    因為之前我曾經跟著老鬼師父來過一次鬼世界,所以對眼前這些事物並不算很陌生。一陣下落之後,好不容易站到實地上,我才發現周圍的十幾米範圍內都被沾染上了血的色彩。


    在我落下來的這塊地方,倒是有幾個鬼在街上飄來飄去,然而我在他們的眼裏隻看到了那種鬼世界裏麵常見的死氣,似乎這些家夥對天上為什麽會憑空出現一陣血雨毫不關心。


    就在我全身是血茫然四顧的時候,突然發現在一座頗為豪華的二層紙房子前麵,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鬼正朝我這邊打量著,雖然表情帶著陰沉,但是好歹眼睛還會轉動。


    我立刻忙不迭地跑了上去:“哎,你知道怎麽才能找到鬼卒麽?”


    那鬼麵色陰陰地看向我。我以為他是在為我身上的血感到好奇,於是解釋道:“是那些血水把我給弄成這樣子的。”


    但是我這話音才落,卻見那鬼頭頂沒來由地突然伸下來一根兒繩子,套在他的腦袋上就朝天上拉去。剛剛還顯得有那麽一絲人氣,此時的他卻迅速變得雙眼激凸,長而發紫的舌頭從嘴巴裏麵吐了出來,變得極為猙獰。


    “我的媽呀!”


    我嚇得立刻朝後退去,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家夥是個吊死鬼。早就聽我老太說過,所有鬼裏麵吊死鬼是比較慘的一種,因為他們是故意放棄自己生命的,受到老天爺的懲罰,讓他們變鬼之後也吊在半空中不得安生。因為這,他們也最為兇狠,總是想方設法找替身來投胎轉世。


    就是不知道這吊死鬼剛剛是怎麽掙脫繩子,得到這麽一會兒喘息的機會的。我不由慶幸繩子來得及時,要不然再晚一會兒,我可就有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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