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小日本侵略,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四處燒殺搶掠。


    但他們也不是無頭蒼蠅,隨便鑽進個村子就殺人。


    他們也是有行動策劃和動作方針的。


    搞破壞對他們來說,隻是順手的事,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資源,是土地。


    所以他們當時從鎮上路過,應該也是有目的的。


    然而這故事是口口相傳下來的,其中很多內容難免缺失,再者,他父親和他叔叔都隻是受害人。


    他們極有可能到最後都不知道這幫日本兵從他們鎮上路過究竟要做什麽。


    劉曉兵也隻是試探性的一問,並沒指望老頭能知道。


    沒想到,老頭還真知道。


    “當時我爸和我叔被救之後,已經被小日本折磨得不成人樣,於是抗聯的士兵便留下了兩個主動照顧他們,據我叔叔說,他和我爸通過和士兵聊天才得知,原來這幫小日本是要去我們鎮子下麵的白河村找一家人家。”


    “隻是為了找一家人家?這家人不簡單呐。”陳四平忍不住插嘴道。


    老頭這次終於沒再給他白眼,反而認可地點了點頭。


    “那家人隻是村裏的普通人家,但是那家出了個不普通的人,據說那人當時在聯軍裏身兼要職,負責各個部隊的後勤配送,打仗嘛,不就講究個兵馬未到,糧草先行,後勤工作保障好了,前麵的軍隊才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衝鋒陷陣。”


    劉曉兵聞言也是十分認可的點了點頭。


    這說的倒是真的。


    老頭接著又說道:“日本兵當時想和抗聯打,想搶占先機,就想先搞清楚抗日聯軍的糧草運輸路線,於是就想抓了這位後勤部署人員的家人威脅他,讓他出賣糧食運輸情報。”


    “這幫卑鄙的小日本!”


    陳四平忍不住憤憤不平地叫罵。


    劉曉兵卻搓著花生米的皮子沒說話。


    他不是對這些日本兵喪盡天良的行徑無動於衷,而是在心裏盤算著另一件事。


    李元生現在所得的兩條線索裏,其中一條就是他是白河村人,另外一條就是他曾經擔任過糧草運輸調配這樣的要職。


    而這兩條,都在老頭講述的故事中隱約吻合。


    難不成……這幫日本兵當時要從鎮上借道,就是為了去白河村抓李元生的家人嗎?


    老頭一邊喝酒一邊還在繼續說著。


    “那幫雜碎,真是卑鄙透了,好在抗日聯軍得到消息來得及時,將他們的惡毒計劃掐滅在萌芽當中。”


    “可是我爸和我叔叔,被這幫小日本折磨得已經……我爸爸的右腿殘廢了,我叔叔也喪失了生育能力,好在我們家那時候還有些家底,我爸爸和我叔叔還能討到老婆,後來就有了我,再後來就是鬧文革破四舊,我們家也被鬥了,我爸身體一直不好,也死了,我叔叔帶著我一路輾轉到伊春,在這落腳,將我撫養長大。”


    陳四平聞言安慰他。


    “你這一生也是夠坎坷的。不過你們家當初被鬥,也是時代需要,再說那時候的資源分配確實不合理,你看你叔叔也說了,那時候即便是地主家,能吃上白米飯都是好的,現在可不一樣了,大家都能吃上白米飯,家家豐衣足食,你這麽想也就能看得開了。”


    老頭講這些的時候從頭到尾也沒表現出任何對鬥地主時期的不滿,陳四平這突如其來的安慰屬實有點沒頭沒腦的。


    老頭也是哭笑不得。


    “小夥子,你從哪看出來我惋惜了,別說我家當地主的時候我還沒出生,便就說當時,小日本入侵,我爺爺那種富貴人家最不能幸免,能留一條命都不錯了,如今能過上這樣的太平日子,再給我個地主我都不換。”


    這話說得屬實通透。


    劉曉兵心悅誠服。


    於是對老者舉起拉罐:“老人家睿智,如此格局,我等小輩自愧不如。”


    說完,他一仰頭將手裏的拉罐喝了個幹淨。


    老頭也跟著陪了一罐。


    丟掉拉罐,劉曉兵才問:“老先生,聽您說了這麽多,我還不知道您祖上究竟是哪個鎮上的,您姓什麽叫什麽。”


    老頭也不吝嗇,毫不猶豫地迴答劉曉兵。


    “我家祖上是吉林和龍崇善社的,我姓賈叫賈淳。”


    劉曉兵緊接著又問道:“那賈老爺子,你知道那個白河村在哪嗎?”


    賈淳老爺子聞言表情有些為難。


    他沒有立刻迴答劉曉兵的問題,而是反問劉曉兵。


    “小夥子,你好像對白河村挺感興趣的,難道你們剛說的烈士和白河村有關?”


    都已經聊了這麽久了,彼此也算敞開心懷。


    劉曉兵便不再隱瞞,直言自己要為一位叫李元生的烈士找到他的家鄉,而這個李元生,極有可能就是賈老爺子故事中的那位負責糧草調配的要員。


    老爺子聞言流露出一個恍然的神情。


    “原來如此,那這麽說起來,咱們倒是有緣呐。”


    陳四平是個急脾氣,聞言立馬搶在劉曉兵前麵對賈老爺子說道:“可不是嘛,要不說這緣分二字就是奇妙,我們正對這白河村的事一籌莫展呢,就遇見您了。您快和我們說說,那白河村現在還叫白鶴村嗎?有沒有換了名字?我們要去的話,得怎麽走?”


    陳四平的問題問得跟連珠炮似的。


    老爺子卻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實在是我叔叔帶著我離開那邊的時候我還小不記事呢,所以別說是白河村,就是當初我家所在的鎮上,我也沒什麽印象。”


    “再說了,當時時局動亂,好多地名在新中國成立之後都改變了,尤其是這些村名,更不知道都改成什麽了,所以這個我是幫不上你們了。”


    賈淳老爺子說完,神色還挺愧疚的。


    陳四平聞言不免有些失望,吃著花生米小聲嘀咕:“說得那麽慷慨激昂的,我還以為這是都知道呢,合著都是聽說的,鬧了半天,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他說的雖然小聲,但老爺子的耳朵又不聾,當即便聽了個真真切切。


    臉色不免有點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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