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張叁諦這話,引起灰袍一陣哄笑。


    他們明白,李燕雲這些人定是外地來的,不過這也不奇怪,外地富人來此暗買童男童女的,本就不是什麽新鮮事。


    見李燕雲和張叁諦等人,便是笑而不語。


    那灰袍男子,笑道:“諸位爺,念你們是外鄉來的,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叫我馬二就是。”


    “——說起我們的名號,此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們乃是鹽幫的人,兄弟不下幾百個。”


    “——看你們打扮,也不是缺銀子的人,就別讓小的們難做,還是按規矩來比較好,這位爺,您覺得呢?”


    他們便是鹽幫的?李燕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來此地微服,動靜搞大,那反而適得其反,他給張叁諦,使了個眼色。


    張叁諦會意,自袖子中掏出銀票,遞給馬二。


    馬二雙眼放光的接過銀票,眉開眼笑道:“諸位爺,前方你們也瞧見了,有的是貨,你們慢慢挑!”


    正如馬二所言,前方不乏一些帶著孩子跪坐的大人。


    當李燕雲辦正事的時候,般若和殷小瑤身旁的穆紅纓,倒也老實不少,媚眼含笑,沉默不語,實則心裏跟明鏡似的,更是明白小哥哥來此目的。


    隻是李燕雲故作慌張:“馬老板,這地兒安全麽?”


    “——以我所知,這販賣童男童女可是觸犯大宗律法的,搞不好,我們與你們一起倒黴,可如何是好?”


    “——還請言明讓我們心安才是。”


    美滋滋的將銀票塞入袖子中,馬二道出其中奧秘,此地乃叫鹽街,言下之意,這塊自然屬臨安城知府莫清風管轄。


    正如百花宮孔茗說的那樣,莫知府與他們鹽幫老大——唐啟,可謂是一個鼻孔通氣。


    且這地方倒也偏僻萬分,屬於窮鄉僻壤,臨安達官貴人卻少有人來此,更別提三司了。


    三司乃是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彼此互相牽製,而又各司其職,而在當下大宗,總督並非每個省都有,尚未有總督的則是有三司共管一省之政。


    如此一來,杜絕的封疆大吏一家獨大的局麵,弊端隨之而來;盡管可以相互製衡,可一旦遇到什麽事,三司則會互相踢皮球推卸責任。


    辦事效率極為低下。


    於是大宗曆代帝王如先皇,則提拔一些總督巡撫之類的管理一省之政,也可以理解為,三司若是一個整體那便是——總督!


    可見身為江蘇總督的吳修、以及身為江蘇總督的魏錢之,官職之大。


    如馬二之言,當地知府,對販賣童男童女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很顯然,定是收了鹽幫的好處。


    娘地,簡直無法無天!心裏憤怒,李燕雲麵色卻笑道:“原來如此啊,馬二兄弟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你歇著,我前去挑挑貨!”


    “好嘞!”馬二一揮手,與那幾人進了茅草房。


    李燕雲則是帶著般若,和抱著繈褓的殷小瑤,以及穆紅纓張叁諦等特種錦衣衛,朝前繼續行去。


    前方一個壯年男子,身旁跪著四五歲的小女孩,見到李燕雲一行人行來,壯年男子麵上掛笑,招唿道:


    “這位公子,看貨呐——你瞧我這個孩子如何?長得還不賴,又聰明,可買迴去做丫鬟,身子骨可好了,日後還能生孩——”


    見那跪著的四五歲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眼中怯生生的盯著自己這些人,李燕雲心痛如刀絞,朕有罪啊,朕活生生的被現實打了一個耳光。


    身旁般若拉著李燕雲的袖子嘟囔道:“好老虎哥哥,這小孩兒好可憐。”


    李燕雲苦苦一笑,輕撫般若的後腦勺。


    不光般若,殷小瑤和張叁諦等特種錦衣衛,都看得有幾分不忍,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一向樂觀的穆紅纓,她眼中幾分淚霧,含笑地看著那小女孩。


    見這些人盯著自己身旁的孩子,壯年男子跟小女孩道:“快叫叔、姨——”


    小女孩仰著小腦袋,眼中閃著淚花:“叔,姨!”


    伴隨穆紅纓朝小女孩走去,李燕雲一幹人等相繼停下腳步,穆紅纓嬌笑一聲,蹲在小女孩麵前,玉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媚聲道:“得喊姐姐,我可不喜歡聽別人喊姨!”


    “姐姐!”小女孩乖張的喊了一聲。


    穆紅纓應了一聲,歡喜笑道:“今年幾歲了?”


    “五歲。”小女孩道。


    穆紅纓點了點頭:“身旁這個人是你爹麽?”


    小女孩點頭不語,看得出她沒有撒謊。


    摸著小女孩的頭,穆紅纓認真道:“那你爹要將你賣了,你知不知道?”


    霎時小女孩小嘴一癟,略帶哭腔嗯了一聲:“爹說,家裏窮,讓我到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一旁的壯年男子唉聲歎氣。


    “那你願意麽?”穆紅纓流淚,李燕雲沒料到這穆紅纓竟然還會哭,這怕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看來穆紅纓心裏也有柔軟的一麵。


    小女孩搖了搖頭,很顯然不情願去別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穆紅纓微歎一聲,美眸瞪著一旁的男子:


    “你作為她爹,你如此忍心將她賣給別人?四肢健全,竟然做起賣兒賣女的事來!”


    壯年男子深知這些人非富即貴,自然不敢得罪,忙苦澀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家中還有兩個孩子,家中田地本就不多,實在是養不起了,否則怎會走到這一步?”


    朝此走了幾步,李燕雲緩緩蹲在穆紅纓身前,看著男子道:“你且放心的將孩子帶走,快則幾月,遲則一年,你便會聽到朝廷按口重新分撥田地的消息!”


    壯年男子驚訝,當即抱著繈褓的殷小瑤,和一旁的般若,都相繼衝男子點頭。


    李燕雲微微一笑,朝張叁諦手一伸,張叁諦會意掏出銀票。


    接過銀票,李燕雲將銀票朝壯年男子麵前一遞:“拿去,帶著孩子吃香的喝辣的,日後不許賣兒賣女,這是觸犯大宗之律法的!”


    “是,謝過這位公子了!”壯年男子激動的接過銀票,一聽爹不賣自己了,小女孩總算露出了微笑。


    看著父女倆走去的背影,穆紅纓咯咯一笑:“小哥哥,沒想到你還挺善良的!”


    善良?少有人如此誇自己,一般都說自己卑鄙。


    看了殷小瑤懷中繈褓的李靜玄看了一眼後,李燕雲衝穆紅纓嘿嘿一笑:


    “小姐姐,等你生了娃,你就能理解小哥哥我是個什麽感覺了!——小哥哥我這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


    穆紅纓麵上一紅,玉手搭在李燕雲肩膀,嫵媚萬分一笑,湊近他耳邊,柔聲嗲道:


    “小哥哥,那人家想和你生,生個白白胖胖的龍嗣如何?——而且,我與秦師妹各自都給你生了個,刺不刺激?”


    不拘俗禮的穆紅纓,她向來說話直來直去。


    如此說完看著李燕雲吃驚的麵色,她花枝亂顫咯咯直笑。


    目光盯著她顫顫的胸口,李燕雲暗歎,爺爺的,自從遇到穆紅纓,我才知道比起她,我真可謂是靦腆害羞的人了。


    般若和殷小瑤不知穆姐姐與皇上說了什麽,兩個妮子一頭霧水,一副無辜可愛的表情。


    與穆紅纓說笑間,氣氛也輕鬆了些。


    當即李燕雲又讓張叁諦,帶著錦衣衛分銀子給那些賣兒賣女的百姓,這些乃是皇帝皇宮內需的銀子,對李燕雲來說,九牛一毛都不算。


    很快,百姓幾番對李燕雲感激之下,都相繼拉著小孩離開此地。


    可如此做,等於是觸犯了鹽幫的利益,眼瞅著這些人帶著小孩離開,那分成還抽個屁。


    很快馬二帶著人走了過來,馬二怒道:“呔!依我看你們根本不是來買貨的!——是來搗亂的吧?!”


    身為當今慶和帝,李燕雲早有一種居高臨下,傲視蒼生的氣質。


    對於馬二這些地頭蛇這般叫囂,他眼皮都沒眨一下,甚至都沒看一眼,自殷小瑤懷中抱過二公主,逗著繈褓中的二公主,跟無事人似的,與穆紅纓徑直地朝前走著。


    在李燕雲眼裏,馬二這幫人都不值得一提,甚至如螻蟻一般,跟你說話是給你麵子,不理你,你又能如何?


    般若和殷小瑤在後麵跟著,當馬二那七八個人追上來,張叁諦轉身狠狠瞪眼,身旁的便衣特種錦衣衛,皆是抽刀而出,嚇的那些人不敢上前。


    馬二道:“你,你們到底是何人?”


    張叁諦哼哼冷笑,自袖子中掏出錦衣衛令牌:“怎麽?想和朝廷作對?!”


    馬二和一幹人嚇的後退一步,錦衣衛是何人?那可是連官吏都不敢得罪的,各個都當得起‘欽差’名號。


    說句不好聽的,錦衣衛即使是當街殺了他們,他們也得自認倒黴,反之與錦衣衛動手,那簡直是嫌自己命長了。


    懷中小臉白皙的二公主,被李燕雲擠眉弄眼逗的奶聲咯咯直樂,驀然間,張叁諦追上來抱拳,小聲道:“公子恕罪,適才小的亮出了令牌,逼不得已之下,亮出了錦衣衛的身份。”


    “無礙!”李燕雲笑道:“他們沒追上來就好——怎麽樣,跟本公子裝逼爽不爽?”


    “裝逼?”張叁諦奇道,如此新鮮的詞匯,讓穆紅纓、般若、殷小瑤三女,都是頗為費解。


    李燕雲在繈褓中二公主臉上親了一口,轉頭跟張叁諦笑道:“剛才你們那般就是裝逼!”


    意會過來,張叁諦哦了一聲,笑道:“是挺爽的,一亮令牌,他們一個個脖子一縮,嚇的跟鵪鶉一樣!”


    這小子說話有點意思,李燕雲朗聲一笑,心裏暗暗思量,給銀子幫了這些窮苦百姓,讓他們打消了暫時賣兒賣女的決定,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當即李燕雲哈哈一笑,道:“走!隨本公子去都指揮使二品官那,繼續裝逼去!”


    “遵命!”張叁諦抱拳,一幹錦衣衛麵帶笑意,穆紅纓則是與殷小瑤和般若笑而不語,都感跟著皇上做事,不覺得累,反倒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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