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與料想一般無二,刺史大人所問之人不過是胡維宣,宋雨才的眼裏愈發自信,對於那個空架子的鹽運使,他早就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淡然注目而去,宋雨才的心中不安已然消散無形,隻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謂的官場門道也不過如此而已。


    若不是當初懶得為官,他必能勝過在場眾人!


    經由刺史大人沉聲一問,胡維宣瞬間成為了場中焦點,卻是好像又沒那般引人注目,如同尋常般的緩緩踏前一步,即刻做禮應答。


    “啟稟大人,下官確是知情,新鹽乃是出自鄴城,由北王殿下所製,此事絕無差錯。”


    語氣堅定的言辭響起在壽宴當中,隻有少數賓客神色驚異,似乎多數人都料想到了這般事態,對於宋雨才的為人很是清楚,比尋常百姓知曉更多的真相。


    至於身旁張之棟在內的高層官員,自然也是對此事一清二楚,此刻聽來,麵容裏沒有絲毫的變化,唯有心頭感到幾分疑惑。


    先前就曾聽聞,宋雨才有賄賂鹽官的嫌疑,刺史大人問詢鹽官絕非明智之舉,哪怕胡維宣一人出言,也擋不住悠悠眾口混淆黑白啊......


    薛青雲卻是好像什麽都不知情一樣,也根本不在意眾人的平淡反應,神色裏浮現出幾分意外,似乎初次聽聞此事般地繼續驚疑話。


    “噢?”


    “原來新鹽竟是北王殿下所製......?”


    “宋會長,連胡鹽運使都這般說,你為何會說新鹽是宋府所出呢?究竟是你信口開河,還是胡大人失職?”


    意有所指的問話緩緩響起,幾乎所有人都聽得眉頭微皺。


    哪怕就連陳生這樣的青年學子,都知道宋雨才勾結涼州多數鹽官,刺史大人卻還讓胡大人挺身而出,豈不是在以卵擊石?


    甚至還問出胡大人失職之類的話語......


    如此做法,簡直就是在坑害為官清廉的胡維宣!


    身邊的眾多官員都已經心中急切,感覺到事情不妙,薛奉年也是心中緊張,要不是他深知父親沉穩多謀,此言必有深意,恐怕就立刻出聲勸阻一切了!


    而在這種緊張氛圍裏,宋雨才的心情卻是愈發的放鬆,再度望著含笑注目的刺史大人,很是坦然地做禮應聲。


    “刺史大人,新鹽自然是我宋府所出,在場的鹽官都可以作證!這位胡大人嘛......聽聞經常獨來獨往,恐怕極少了解民情啊~”


    聞聲,胡維宣冷眸注目,望著那肥碩麵容裏的得意和戲謔,心頭慍怒漸起,他一生為官清廉,向來秉公辦事,豈會瀆職?


    如此言語,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還未等胡維宣厲聲麵斥,刺史大人緩緩點頭,轉而看向了在場的官員,環視的麵容裏帶著平和的笑意,未有絲毫的威嚴。


    “哪位官員願為宋會長作證?”


    此言一出,落座各席的二十多個鹽官們悄聲對視,看起來有幾分麵麵相覷的意味,遲疑了許久,卻是沒有一人敢站出來。


    能混到這個地步,沒人是傻子。


    此刻若是站出來,必然要擔下相應的責任,要是確有其事,鹽官們自然不會猶豫,可他們心裏知曉此事蹊蹺,宋雨才願贈與厚禮,就是最好的證明。


    萬一要是有什麽岔子,瀆職之罪就要落到他們頭上。


    這問話要是換個人說,或許不會令他們謹慎至此,奈何是由刺史大人所說,影響和分量就不得不讓眾鹽官在意了。


    鹽業衙門與軍政分離開來,他們也與刺史大人接觸不多,但也深知這位刺史絕非善類,麵對這種對錯兩極的選擇,心中不由得猶豫不決。


    望見這番景象,原本信心十足的宋雨才笑意一僵,暗暗地緊握了袖中雙拳,暗罵鹽官都是一群隻吃不幹的廢物!


    明明早有約定,將來無論如何,都要一口咬定新鹽屬於宋府,竭力相幫力求贏得新鹽之爭。


    如今倒好,拿錢的時候一個個眉開眼笑,到了關鍵時候都成了縮頭烏龜!


    真是一群蛀蟲!


    礙於情勢,宋雨才就算心裏氣不打一處來,也隻得暗暗向著鹽運副使狠色注目。


    鹽運副使張翠峰立即心領神會,白淨的麵容裏浮現堅毅之色,比起其餘官員果決了何止倍餘,他自然知曉事態的嚴峻,也懂得背後將會有何等壓力,卻是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啟稟刺史大人,下官可以作證,新鹽確是屬於宋府!”


    這話一出,多數賓客都投去了不出所料的目光,眼裏的鄙夷極為明顯,飯廳門前的高官們也神色凝重,眼中很是失望。


    可無論是尋常賓客,還是在場高官,他們的神色都沒有讓張翠峰有絲毫動搖,神情堅定無比,就好像所說之言都是真話。


    這位麵容素淨的八字胡文官,心境可謂是無比果決,遠比麵容讓人驚歎,說是厚顏無恥也好,見財眼開也罷,能做到這種地步,倒也算是個角色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張翠峰為了巡鹽禦史的職位,已然放棄了所有的世俗之見和所謂顏麵!


    而經由此人帶領,其餘鹽官也好像有所動搖,心中對於高官厚祿的渴望漸漸湧現,蓋過了對於律法的敬畏,接連低頭踏出做禮。


    “啟稟刺史大人,下官願意為宋會長作證!”


    “啟稟刺史大人,下官願意為宋會長作證!”


    “啟稟刺史大人,下官願意為宋會長作證!”


    不過數十個唿吸的功夫,九成以上的涼州鹽官都站了出來,包括鹽運副使張翠山在內,多達二十八位,全部為宋雨才作證出言!


    這一幕,看得在場賓客神色複雜無比,就好像看到了涼州令人震動的貪腐之景!


    而遠觀多時的唐映蓉,也在此刻柳眉緊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料想到了宋雨才必有黑手,隻是沒想到會這般的喪心病狂。


    這個無恥之徒,居然仗著財力和背景,收買了整個涼州地界的鹽官!


    唿吸漸漸急促起來,壓力和緊張不斷湧現心頭,唐映蓉麵對著遠勝先前的嚴峻形勢,宋雨才已然做到了一手遮天,令涼州鹽政衙門顛倒黑白。


    難道,世家真的就無法無天了?


    如此的局麵下,莫說尋常商人,就連在場的官員也感到無比棘手,唐映蓉卻是沒有放棄的意願,心中銘記著北王所寫的書信,心裏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而在這種壓力巨大的場景之中,薛青雲卻是淡淡地笑出聲了。


    “嗬嗬,好。”


    “諸位挺身而出,確是盡忠職守,隻是本官卻是聽說,那新鹽並非出自宋府,為何爾等之言恰恰相反呢?”


    ......


    這話一出,在場的數百人全都目露驚異,就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宋雨才更是笑意僵在了臉上。


    刺史大人是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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