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爾滾厲聲喝道:“來人!”


    白甲武士出列:“在!”


    “把呂鄭春和固仆帶過來,就斬在此地!”


    “嗻!”


    甲士領命策馬離去,齊爾哈朗在一旁一言不發。


    兩千騎兵靜靜的候在濟南城外,城頭抬著千裏鏡觀望的蘇摩預感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伸手阻住了準備點火開炮的士卒。


    濟南南城外,一群甲士拉扯兩個人走過來。


    蘇摩看見杜爾滾右手在虛空中往下一劈,白甲兵的大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兩顆首級落地,然後,他看見滿清的攝政王身形在戰馬上搖晃,突然一頭栽倒馬下。


    蘇摩先是吃驚,腦中出現一陣短暫的空白,隨後他狂放的大笑,朝十幾步外的施琅招手喊道:“快來看,快來看,杜爾滾好像中暑了!”


    他忙不迭的把千裏鏡往施琅手中塞,生怕他來不及看到這喜感的一幕。


    施琅抬起千裏鏡,見城南十幾裏開外,滿人甲士圍成一團,慌亂的離去,留下了兩具屍首。


    施琅仔細搜尋了半天,沒看見杜爾滾的身影,放下千裏鏡疑惑問道:“杜爾滾真的中暑了?”


    他抬頭看看半空中光芒四射的太陽,今天的日頭的確很炙熱。


    “一定是中暑了!”蘇摩無比肯定。


    城下的清軍退去,看樣子今天還不會攻城,杜爾滾到了,濟南將進入完全的戒嚴中。


    一萬五千才到的滿清騎兵緊貼著齊爾哈朗的軍營安營紮寨,一群正白旗的親隨簇擁杜爾滾進入齊爾哈朗的營帳。


    若在平時,杜爾滾不會讓自己孤身一人陷入鑲黃旗的兵丁環繞,那些親隨卸下他的甲衣,把昏迷不醒的杜爾滾放在陰涼通風的帳篷裏。


    齊爾哈朗現在什麽怨恨都沒有了:“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杜爾滾雙目微閉,嘴角有一撮幹涸的血跡。


    片刻之後,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被帶過來,正白旗的親兵圍著他咆哮,最後還是齊爾哈朗把那些人趕走,讓老大夫獨自入帳。


    齊爾哈朗緊張地守在大帳門口,看老大夫眉頭緊鎖給昏迷中的杜爾滾搭脈,把完脈之後,老大夫打開隨身的匣子,取出幾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齊爾哈朗手心捏著一把汗,直勾勾盯著老大夫把銀針插在杜爾滾的頭上,半晌之後,老大夫走出來。


    齊爾哈朗殷切的迎上去:“怎麽樣?”


    老大夫有些畏縮,小聲道:“王爺身體極為虛弱,連日疲乏,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今天又急怒攻心,心火上湧,方才吐血不止!”


    齊爾哈朗不關心原因和病理,他隻想知道結果,追問道:“有大礙嗎?”


    “靜心休養!”老大夫迴頭看,病榻上杜爾滾睜開了雙目,他小聲說道:“王爺不可再勞心,不可再用力,不可再動怒,否則……”


    齊爾哈朗目光與杜爾滾相接,他必須要考慮一個問題了:“如果杜爾滾死了,滿清八旗該何去何從?”


    老大夫離去,齊爾哈朗站在杜爾滾身前。


    白色的床單襯托著杜爾滾蒼白的麵容,他的眼睛睜開又閉上,然後又猛然睜開,精光四射,猶如迴光返照。


    為何我會敗在你手裏?


    杜爾滾初起時聲調極高,聲調一點點往下落,到最後已是全是粗重的喘息,他喘息著,嘴角又湧出一絲血跡。


    齊爾哈朗神色慌亂,扭頭朝大帳門口方向叫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杜爾滾的腦袋在枕頭上輕輕的晃了晃,用很虛弱的聲音說道:“不用了,本王沒事!”


    齊爾哈朗擔心的看著杜爾滾,滿清現在還離不開他。


    “你以為本王要死了嗎?”杜爾滾想笑,但他的臉部肌肉好像被凍住了,動彈不得。


    “你知道嗎,當初在草原,在土默特,我本有機會殺了他,最終是嶽拓死在那個人的手裏。”杜爾滾像是在說給齊爾哈朗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嶽拓想招攬土默特,想招攬那個人,可沒想到他會成為我大清的宿敵,我和嶽拓都敗在他手裏,天下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準呢,老天爺既然不讓我大清得天下,又何必讓我們看見希望。”


    那個時候,杜爾滾把嶽拓看做自己在朝中唯一的對手,他感覺到嘴角的腥味,伸出右手抹去嘴唇一角的鮮血。


    “你說,本王下剃發令是不是錯了!”杜爾滾問出了滿清朝堂中所有人忌諱莫深的問題。


    齊爾哈朗依然不敢直言:“王爺好生安歇,我大清尚有甲士十萬,忍得一時,一定能重取天下!”


    杜爾滾搖頭道:“完了,我們要走了!”


    “我們攻不下濟南城,郭臻很快就攻破徐州了,到時候,我們在此地腹背受敵,別把八旗的勇士都折損在大明人的土地上。”


    齊爾哈朗先是吃驚,聽杜爾滾說完後,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杜爾滾這是想通了嗎?


    是形勢逼人不得不如此吧!


    齊爾哈朗沒想到,杜爾滾現在恨不得一刀斬去他的頭顱。


    一萬多甲士在濟南城下眼睜睜看了三天,等著城內的明軍加強城防,籌集補給,眼睜睜看著山東的義軍和明年在城內聚集成堅不可摧的城防。


    杜爾滾痛哭地閉上雙眼:“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傳令,命博洛和李棟放棄徐州,沿運河北上!”


    “命洪疇和勒克德渾退到黃河以北!”


    “命阿齊格從陝西退迴山西!”


    “王爺!”齊爾哈朗沒想到杜爾滾一旦做出決定,竟然放棄得如此徹底。


    “徐州兵馬都是敗兵,本王體虛無力,無力掌控大局,把今天看見我吐血的將士們都看住,決不能讓消息走漏,郭臻集合淮揚軍北上,廬州李亨軍五萬人也已經渡過淮河,丟了濟南後,山東守不住了!”


    杜爾滾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虛弱,那種無力迴天的虛弱,他擺擺手,示意齊爾哈朗盡快去傳令。


    直到大帳中空無一人,杜爾滾右手揪住白色的床單,口中喃喃:“讓我們在北京城下決出勝負吧!”


    因為興奮,杜爾滾的臉上稍微恢複了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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