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益壓低聲音問道:“你在縣中當小吏,怎麽知道為父來了南京,誰讓你來這裏的?”


    “陳閣老!”錢園道:“陳閣老讓我給您捎句話,爹爹如果願意留在江南,他願意出麵向攝政王求情。”


    錢益搖頭,語氣堅決道:“不行,河東君還在京城呢。”


    “爹!”錢園拖長音調。


    什麽時候了,還在乎一個女人,他對柳思有感激之情,但這是什麽世道?私情與家族的命運相比是何等的渺小。


    錢益堅定的搖頭,他的心思,兒子不懂。


    來南京後的第五天,郭臻召見錢益。


    等了這麽久,錢益擔心自己的話還來不及說出來,大明與滿清之間的戰事就已經開始了。


    郭臻的侍從徐炳奉命前來驛館迎接錢益,南京提督陳泰派出一隊兩百人的兵馬前來護送,轎子在攝政王府前落地。


    錢益來不及多看,隨徐炳走入王王府,拐過幾道長廊,穿過一個寬闊的練武場,徐炳把他引入一座偏殿中:“請錢老在此等候,王爺很快會派人來召見。”


    說完這句話,徐炳便告辭離開。


    偏殿中沒有人,錢益小心觀察左右,這座房子的屋梁和柱子都是舊的,看上去有股古樸幽暗的氣息,門口廊道中有侍衛守護。


    外麵陽光暴曬,屋子裏倒是很陰涼。


    等了許久沒有人來,也沒有仆從上茶,錢益正在坐立不安時,一個消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那人留著兩撇山羊胡子,看不出是五十歲還是六十歲,額頭上堆積了皺紋,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陰冷的氣息。


    錢益第一眼看見此人就想到了太監,當年執掌東廠和錦衣衛詔獄的太監就是這般模樣,這純粹是一種直覺。


    來人走上前施禮:“拜見錢老,在下陳誠,目前執掌東廠!”


    他見錢益目光有異,幹笑解釋道:“我不是太監,此東廠也非當年東廠。”


    雖然如此,錢益仍然有懼意,光東廠這個名字,就已足夠嚇人了。


    陳誠又道:“錢老奉杜爾滾之命,來南京與王爺談議和之事,隻要大明肯罷兵,滿清願還淮揚和陝西給大明,對嗎?”


    錢益大驚,這是杜爾滾給他交代的談判底限,此人是怎麽知道的。


    陳誠一邊笑,一邊自行坐下:“錢老莫要奇怪,這些消息我是從你口中得知的。”


    “我?”錢益強作鎮定:“陳大人真會說笑話。”


    陳誠又道:“錢老臨行前曾把此事告知河東君,對吧?”


    “啊!”錢益聲音顫抖,“她……她真是……”


    陳誠點頭道:“不錯,河東君正是我大明的密探。”


    原來那不是醉話,錢益癱軟靠在椅子上,柳思到京城兩年,也未曾給他提過她是大明的密探。


    陳誠又道:“錢老莫要驚惶,京城有人想放棄關內,逃往塞外,對也不對?”


    錢益緊閉嘴巴,他現在摸不清情況,少說話為妙。


    陳誠等了半天,沒有聽到錢益的答複,笑道:“錢老,你這樣可就不是了,你這不是置河東君於險地嗎!”


    錢益心中暗忖:“我什麽也不說,河東君在京城才會安全。”


    陳誠一點也不急:“滿清敗局已定,杜爾滾隻怕是腦子不清楚,才想來與大明議和,錢老隻想著河東君,難道不為家人考慮嗎?”


    錢益腦中百轉千迴:“陳大人,你也知道,我是大明人,在京城已經被閑置了一年,並無實權,在杜爾滾眼前也說不上話,你找我隻怕是要失望了。”


    柳思的地位隻能傳遞一些消息,錢益雖然是大明人,好歹也是禮部侍郎。


    一個人能否發揮出作用,要看使用者的智慧,但柳思答應當密探,不代表錢益也願意,否則當初錢益就不會丟下柳思獨自前往北京城了。


    愛情?


    對陳誠這種前半生一直在窮困中掙紮的人來說,他不會理解,也不能相信。


    隻見陳誠笑盈盈地說道:“這點錢老不用擔心,隻要錢老答應與大明合作,以錢老的名望,他日迴到江南,朝堂中一定有錢老的位置,到時候在下還要求錢老多多提攜。”


    他這個長相,多笑一點能消除錢益心中的恐懼,錢益想起前兩天兒子麵見自己的情景,又想到孤身在京城的柳思,不由問道:“陳大人需要我做什麽?”


    陳誠迴道:“王爺願意與滿清議和,但要黃河以南所有的土地。”


    錢益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假的!”


    陳誠點頭道:“不錯,你迴到京城後稟告杜爾滾,他一定不會答應,而且會讓你閉嘴。”


    錢益有些疑惑:“為何?”


    陳誠又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一定會有人來找你求證,譬如那位犧牲色相給兒子換取皇位的太後,譬如某位上三旗的貝子,你隻需證實這些話就可以了。”


    “杜爾滾不會要我的腦袋吧?”錢益心中暗駁。


    陳誠似乎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你不要擔心,議和的內容本就藏不住,隻是你來了一趟江南,有些人覺得從你嘴中說出來的消息會更可行一點。”


    在這片刻,錢益無法做出決定。


    陳誠不再多說,拱手告辭道:“這些話都是王爺想對你說的,這幾天你好好想想,過幾天王爺會再召見你。”


    他前腳走出偏殿的門口,徐炳後腳就進來,招唿到:“錢大人,王爺召見。”


    錢益一邊想著陳誠剛才所說的話,一邊隨徐炳走出偏殿,這一切應該都是攝政王郭臻安排好的了。


    出了偏殿走了沒多遠,一座稍有些氣勢的宮殿立在麵前,這是錢益入攝政王府後見到的最高大的宮殿了。


    徐炳在前引導道:“這是泰安殿,王爺正在裏麵。”


    郭臻沒有在書樓中接見錢益,泰安殿是新修的,通常用在正式場合,畢竟是接見滿清的使者,還要講究些基本的禮儀。


    不過,郭臻不是大明的皇帝,無需用升朝禮,那位隆武皇帝,還是越少讓他露麵越好。


    入殿的台階兩側筆直站立手持句型斧鉞的武士,這些都是為了襯托威嚴的裝飾品,錢益隨徐炳走入宮殿,正前方的主座上坐了一個中年人,應該就是大明的攝政王了。


    宮殿兩側站立四個文士服侍的隨從,都是五品以下的官服,沒有他認識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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