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子王原來是個女流之輩,這一夜,豹子口裏的男人們幾乎都失眠了。


    除了外來戶光棍野犬抹布,楊木匠,白賣肉和裁縫,都聯想起了自己家裏的女人,不過那都是在一念之間,迴味的更多的是蠍子王以往古怪的行為舉止。


    楊木匠的想法就多了,據說過去豹子口自殺的奴隸有五六個之多,堅持不下去了,上吊跳崖再正常不過,但他很奇怪,這麽多年了,都沒見蠍子王輕生過一次,為什麽偏偏那李長安來了,她就立刻上吊自殺?


    遣唐使抹布發現裁縫自打進來後,就脫了鞋躺倒,閉著眼睛很快打起了唿嚕,坐在地鋪上的他卻如坐針氈。


    其實裁縫根本沒有睡,豹子口來了個小男人,逼出了個真女人,今晚出了這麽大的事,隻有鬼才會一躺下就睡覺。


    有些興奮的抹布站起來又坐下,周而複始,搞得正在假寐的裁縫心煩意亂,裁縫剛想張嘴教訓抹布幾句,卻見抹布又是掐腿,又是搓手,表現得既煩躁不安,又喜形於色。


    裁縫仔細想想,算了,那抹布也是男人,大凡多年沒見過女人的男人,就是如此,弄不好這個日本潛唐史,還是個沒碰過女人的處男。


    裁縫因此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和抹布現在的狀態,有著某種異曲同工之處。


    裁縫剛想體諒一下抹布,讓還處於青春期的抹布盡情釋放,卻見那抹布突然站起來,匆匆溜出了和裁縫同居的洞房。


    這個日本鬼子不好好睡覺,要跑出去幹什麽?


    裁縫越想越不對勁,急忙爬起來,鞋都顧不得穿,急匆匆赤腳跑出了洞房,卻和剛剛要進他們洞房的楊木匠撞了個滿懷。


    裁縫出洞房的速度太猛,楊木匠竟被裁縫撞得失去平衡,後退三步差點摔倒,裁縫急忙上去一把拽住。


    未等楊木匠開口,裁縫先發製人:羊頭,不好了,抹布跑了!


    楊木匠捂著被撞疼的前胸:慌張什麽,豹子口這屁大的地盤,他能跑到哪裏去!


    哦,也對,我這就去找他!


    裁縫說著,轉身朝東側蠍子王的石床方向走去,卻被楊木匠從後邊一把拽住。


    給我迴來,我看不是抹布跑了,是你老毛病犯了,放心不下那母蠍子吧。


    裁縫委屈地:羊頭你,你,你可別冤枉好人,我真的是去找抹布。


    你咋知道抹布去了母蠍子哪裏?


    裁縫嘴裏支支吾吾,找不出合適的緣由來,楊木匠朝蠍子王住處方向看了一眼,抹布和裁縫的洞房位置靠裏,且地勢較低,在這裏根本看不到蠍子王的住處。


    楊木匠招唿裁縫,朝豹子口西南角方向走去:跟我來,我知道抹布在啥地方。


    羊頭的洞房少有人去,當然羊頭有約法三章,沒有特別緊急的情況,平時不準任何人進他的洞房。


    蠍子王的懸空石床後麵還有一個蠍子洞,裏麵的大小深度未知,豹子口沒人上去看過,也沒人想過要上去看看,因為沒人願意和蠍子一起同床共枕。


    當然,現在大家都知道蠍子王是個女人,那就各有各的想法了。


    豹子口西南角靠近夥房的地方,有一處高台,在那裏可以看到蠍子王的懸空石床,那白賣肉一直不願意和裁縫抹布住在一起,他說他一輩子離不得肉食,身邊沒了肉食,根本無法安然入睡,所以這幾年,那白賣肉一直在夥房的爐火下打地鋪,天氣很熱的時候,就睡在夥房外麵不遠的高台上吹涼風。


    裁縫跟在楊木匠後麵,浮想聯翩,突然間恍然大悟,他們幾個似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隻有自己和抹布二人,原來就是兩頭窩在豬圈裏的豬,從沒想過睡在洞房裏享受和風細雨和日出日落。


    豹子口內的夜色下,楊木匠帶著裁縫,貼著內側的崖壁,迂迴到了豹子口西南角的高台下麵。


    高台上傳來白賣肉和抹布輕聲說話的聲音,裁縫聽罷有些興奮地要出聲招唿,卻被楊木匠的手勢阻止。


    隻聽那白賣肉說道:抹布,今晚咱們打這個賭,公平合理,你不賭也得賭。


    抹布迴應道:不賭,你我都在這裏偷窺,你一個賣肉的能把我怎麽樣?


    聽上去抹布的迴答很堅決,白賣肉手中的刀子在高台的石板上磨得嘩啦作響。


    那好,那你立刻從我的地盤上滾下去,如若不然,我剜了你的眼睛,你信不信?


    抹布據理力爭:憑什麽?這是豹子口的地盤,不是你白賣肉的刀俎,滾不滾,那羊頭說了才算!


    羊頭算個屁,老子手中的刀子,才是豹子口的老大。


    此話一出,下麵的楊木匠聽罷,出了一身冷汗。


    黑暗中,貌似上麵的白賣肉說著,刀子就戳在了抹布的眼睛上,抹布似乎疼的哇哇小叫。


    我賭,我賭,快把刀子拿開!


    好,願賭服輸,那李二少今晚要是上了母蠍子的蠍子洞,我就贏了,你得老老實實的告訴我,這麽多年,你多次偷偷摸摸赤身裸體潛入天泉,在那深水裏撈什麽寶貝?


    抹布無奈笑道:好,我答應你!你看,他們兩個現在還沒有上去的意思,你賭贏的希望不大!


    白賣肉似乎翻了個身:我看不一定,不過抹布,隻要你贏了,我保你以後有吃不夠的羊腿,你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會告訴羊頭他們。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看來他們兩人早就狼狽為奸,像我裁縫這麽精明的人,怎麽就沒看出那日本人比我還高出三尺四寸呢?


    楊木匠聽到此,心裏似乎已經明白了八九成,他舉起兩支胳膊伸手上去,猛地抓住白賣肉和抹布的腳,兩把就把他們二人拽下了高台。


    抹布和白賣肉受到楊木匠突然襲擊,一並跌落下來疼得哇哇亂叫。


    裁縫站在一邊偷笑,楊木匠指著他們說道。


    你們二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偷窺他人隱私,還私下設賭,犯了豹子口的家法戒條,說,選赤身踩水還是選自蹲吊籠?


    豹子口裏的人除了平時規規矩矩的蠍子王,其他人幾乎都犯過豹子口的家法戒條,包括羊頭楊木匠,也曾經赤條條踩過水車。


    抹布最怕赤身踩水,兜襠布不允許穿戴上身,何況豹子口還真有個女人,赤身踏車踩水,那是對他男人尊嚴的侮辱。


    蹲吊籠也好不到那裏去,要是碰上刮風下雨,那吊籠懸吊在豹子口外的崖壁上,要是繩子斷了,掉下去摔死的概率很大。


    抹布嘴裏支支吾吾,那白賣肉自知理虧,想想自己這一身肉,分量十足,要是去蹲吊籠,半空裏晃蕩下來,小命肯定就交代給下麵的斷魂穀了,所以急忙開口首選。


    那還用問,我來踩水,抹布去蹲吊籠。


    抹布咬咬牙說不出話來,想想蹲吊籠就蹲吊籠,也是豁出去了,總比讓那母蠍子看見自己光身子好受。


    好,就這麽定了,明日早晨,由裁縫監督執行,現在都給老子各就各位,滾迴你們的洞房去,天不亮不許出來亂轉,否則罪加一等!


    白賣肉迴到夥房,坐臥不寧,從石縫中拽出幾大塊藏掖的羊肝,蹲在爐火跟前狼吞虎咽了起來。


    白賣肉一旦遇到糾結的事,就是一頓猛吃,邊吃邊琢磨,他心想那羊頭也是怪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他們打賭的時候來。


    剛才自己放的那句狠話,是不是已被那羊頭聽了去記在心裏當真,那就麻煩了。


    那羊頭老謀深算,詭計多端,別看他裝慈悲假正經,我疑惑他和那蠍子王早有勾連,要不前年還給蠍子王打了一個大木桶,蠍子王三更半夜偷著拿繩子吊上去的,這事,我白賣肉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我也沒給誰透露過一個字。


    他羊頭要是敢難為我,我就揭他的老底,看他如何對付。


    不是我白賣肉怕他,我白賣肉誰都不怕,他們三人合起來也敵不過我白賣肉手裏的刀,其實我怕的是那母蠍子。


    那蠍子王把李長安帶到水車邊,指著水車下的兩個木桶,指著下麵的天泉,打著啞語,連比代劃,搞了半天李長安才弄明白,那母蠍子要他打幾桶水,送到她的石板懸床下麵。


    蠍子王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李長安提起木桶,下到天泉邊打水,他不明白這個啞巴女人半夜三更要兩桶水做什麽?


    想想這一天從新豐鎮到豹子口,漫長而又驚險,他感覺自己已快筋疲力盡無法承受了,幾乎倒下就能睡著,沒想到到頭來還要幹活。


    李長安提著滿滿兩桶水,迴到了蠍子王的石板懸床下麵,卻發現他的被褥不見了,石板懸床上垂下一根繩子來,蠍子王正站在上麵等著他。


    繩子不是被自己拿火把燒斷了嗎,她是如何結好繩子爬上去的?


    李長安一頭霧水,蠍子王示意李長安把水桶綁在繩子上,李長安照做,她把兩桶水都吊了上去,好像提走倒進了石床後的洞房裏,又出來示意李長安再去打兩桶水。


    李長安無奈,隻好又跑了兩趟,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糊裏糊塗按著蠍子王的要求,拽著繩子,身不由己地爬上了她的領地。


    他發現自己的被褥已鋪在了洞房內,蠍子王卻不見蹤影,洞內燃燒著火把,照得裏麵一片明亮,洞口的入口較小。作為她的小恩公,他能感覺到,那蠍子王不會再有傷害他的舉動了,至少在今晚。


    被褥就是邀請函,李長安彎下腰,坦然地走了進去。


    裏麵可視範圍內,似乎沒有楊木匠的洞房的內室大,大概十幾個平方左右,天然形成,不是很規則,但卻很幹淨,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整整齊齊地歸類在洞壁下麵。


    最裏麵有一麵布搭成的簡易隔斷,就像一道屏風,擋住了李長安的目光。


    李長安仔細一聽,屏風後傳出了斷斷續續的水流聲,似乎距離較遠。


    屏風後還有一處深洞,那女人估計是在最裏麵洗澡,李長安心裏想著,不禁有些忐忑起來,他退後幾步,麵向洞口,盤腿閉目,靜坐在了自己的被褥上。


    冷靜下來,想想女人沒什麽可怕的,現在雖是少年之身,內心卻早已是經過幾度風月後千瘡百孔的老男人了。


    自見到大唐天下,這一天之內,除了小丫鬟楊婉兒和那不認自己的胡姬安迪娜,蠍子王是他見到的第三個女人,卻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按理,這個女人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命運裏,但眼下看來,這個女人將要和他朝夕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


    李長安閉目養神了一會兒,裏麵似乎聽不見了任何聲音,本來自己就是來陪陪她,人家睡了,自己也該休息了吧。


    李長安睜開眼,正打算躺下睡覺,卻猛然看見洞口內壁下放著一盆野花,一簇翠綠之上,竟開著五六朵小小的火焰蘭的花朵。


    李長安一下子沒有了睡意,急忙爬過去,把那小陶盆端了過來,捧在手中欣賞起來。


    藍色的小花叫不上名字,形狀有些像碗碗花,從花蕊到花瓣由白變藍,花瓣上半部漸變成羽翼般的火焰藍,像極了藍色妖姬的魅力四射。


    李長安把那盆野花湊近鼻孔,野花散發的香氣,令人暈眩而又迷醉,李長安閉著眼,仿佛迴到了英國泰晤士河畔的花店,當他刷卡接過店員手裏的藍色妖姬,迴頭已見魅力四射的安迪娜,身著藍色長裙,推開店門,朝他欣喜若狂地撲了過來。


    待李長安睜開眼睛,卻見麵前站著一個身著綠色長裙,長發覆蓋腳麵的美麗女人,那盆野花卻在她的手裏,她正在對他報以微笑。


    坐著的李長安仰望著她亭亭玉立的樣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讓李長安異常迷惑的是,那盆野花何時迴到了女主人的手裏?


    李長安剛想站起來,她卻在他的對麵跪坐了下來。


    她把如同黑色森林一樣的長發理了理,撩到了身後,溫情地直視著李長安,李長安這才看清了她在一番梳洗,迴歸女人後,清爽潔淨的樣子。


    那是一種似乎要傾國傾城的美,端莊不顯媚俗,和善不露冷豔,三十左右,看上去成熟性感。


    要是她這個樣子走下石床,豹子口不天下大亂,那才叫怪。


    這麽好的一個大姐姐,李長安一時半刻,怎麽也不能將她和歹毒的蠍子王聯係在一起。


    看著眼前實實在在的她,李長安很快恢複了理智和安靜,開口自報家門。


    我叫李長安,乃新豐鎮裏閑少一枚,今日不羈之舉,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恕罪,敢問姐姐芳名?


    蠍子王聽罷,噗嗤一下,捂嘴笑了,李長安一時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想想這個問題實事求是,措辭也經過深思熟慮,毫無可笑之處。


    蠍子王笑罷,略有所思,突然伸手一把拉起了李長安的手臂,李長安不知道蠍子王要幹什麽,使勁想抽迴去,蠍子王卻緊緊攥住李長安手腕不放,她把李長安手掌掰開,死死壓在了她的腿上,李長安愈發緊張掙紮起來。


    完了,完了,我李長安要攤上大事了,這分明是要非禮本小爺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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