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南軍的普通軍士,年餉為四十三兩白銀,而北軍兵士年餉隻有十八兩,相差二倍還多。


    而南北軍官的年餉相差更大。


    就這樣,李如鬆當即扣下南軍在朝時間十個月軍餉,共計二十五萬白銀。


    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把南軍援朝戰鬥中的軍功獎勵金十萬兩,大部分安排他的手下冒領,隻撥出去一小部分。


    這事,他跟新任薊州鎮總兵官王保通了氣,算是打了個招唿。


    李氏父子在大明軍中的威望,在朝中沒有什麽靠山的王保,巴結還來不及呢。


    況且,李如鬆還節製三鎮的練兵總務,訓練軍費可全掌控在他手上。


    這個順水人情,王保他當然願意。


    作為北軍將領,王保他本人對南軍官兵,拿著如此高的待遇,也是很有意見。


    既然李如鬆要算計南軍,他王保求之不得。


    “可是大帥,薊州軍戶署給咱南軍的獎勵金,也就隻有區區三萬兩白銀,離您當初在朝戰場上承諾,後來上報兵部的十萬兩,相差甚遠呐。”


    對於援朝獎勵金,關尚誌在薊州軍戶署,已隱約聽說被北軍冒領的傳聞,隻是沒有拿到真憑實據而已。


    “嘿嘿,本帥是上報兵部,給南軍請功獎勵金十萬兩白銀,可如今朝廷國庫緊張,隻批給了三萬,本帥也沒得法啊。”


    李如鬆雙手一攤,做出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可職下聽聞的是,獎勵金被您的遼東鐵騎參將等人冒領了。”


    對於李如鬆的抵賴,關尚誌忍無可忍,他大聲地當麵給予揭穿。


    “放肆!關尚誌!本帥念你曾經在朝鮮戰場上,驍勇殺敵的份上,這才見上你一麵,沒想到你不知好歹,口出穢言,令人失望。來人!把此人給本帥轟出去。”李如鬆惱羞成怒,鐵青著臉猛拍虎案。


    “是,大帥!”門外十數名親衛衝入,準備將關尚誌架出白虎節堂。


    “李大帥,沒想到你是個不智、不信、不仁之徒,算我關尚誌瞎眼了。”


    關尚誌怒不可遏,他指著李如鬆破口大罵,轉身離開白虎節堂。


    下官頂撞上官,在大明朝屬於大不敬,戰時可被砍頭,就是在非戰時期,那也得軍棍殺威棒侍候。


    李如鬆忍了忍並沒有當場發足,也許是他做了虧心事,沒有了底氣。


    望著關尚誌憤慨離去的背影,李如鬆陰沉著臉,咬著牙露出猙獰之色。


    ……


    一個月之後,某天。


    傍晚時分,夜幕低垂。


    薊州鎮總兵府,白虎節堂內是黑蒙蒙一片。


    窗欞前,一抹高大魁梧身影杵立。


    他叫王保,薊州鎮總兵,外軍都督府僉事,正二品銜。


    隻見他雙眉緊鎖,牙齒咬著嘴唇似乎在下決心。


    虎案上放著一份兵部急件,內容是即刻起解散南軍,遣送迴江浙原籍。


    王保深諳,這是李如鬆稟奏朝廷的結果。


    李如鬆可是輕鬆了,他王保可就做蠟了呀。


    除了老弱病殘,南軍尚剩三千餘軍士,如要遣散他們,不但需要一批可觀的遣返費用,還要結清以前所有軍餉。


    這可那來的銀子啊。


    否則,肯定會引起兵變。


    這幾天,關尚誌三番五次找上門來,要求補發軍餉和軍功獎勵金,態度是越來越強硬。


    據總兵府錦衣衛稟報,南軍中絕大部分官兵,目前是紀律鬆懈,飲酒鬧事,而且還頻繁聚集,大有嘩變或兵變之跡象。


    倘若南軍真的發生兵變,其破壞力不可小覷,影響極壞,他王保就算不死在南軍手上,事後也會被朝廷處斬。


    這下他被挾在中間,左右為難啊!


    思前想後,他覺得這事應該當機立斷,來個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


    “來人!”


    “軍門,何事?”親衛隊長應聲入內。


    “備馬,隨本帥去宣府鎮城。”


    “遵命!”


    一會功夫,王保急匆匆騎上大青馬,帶上十數名親衛,連夜直奔宣府鎮城。


    ……


    五天之後,清晨。


    關尚誌奉命帶南軍去參加郊外春夏練兵。


    但現在的南軍已是一盤散沙,根本召喚不動。


    許多軍士每天借酒澆愁,吵鬧著軍餉和軍功獎勵金的發放,然後迴原籍卸甲歸田。


    他們並不知危險正在一步步降臨。


    無奈之下,他隻好獨自一人前去複命。


    “參將大人,你可不能離開軍營啊,這二天發現咱南軍軍營外,來了許多騎兵,都是李大帥麾下的遼東鐵騎,估計有數千。”親衛隊長袁起龍勸阻道。


    “是啊將軍,這幾天咱軍營外都是重兵把守,說是怕咱南軍嘩變,現在出去兇多吉少。”


    “是啊將軍大人,請三思!”


    “……”


    親衛們都跪下來請求。


    “爹爹,請別去。”十六歲的關小虎也跪在地上。


    他早已長得虎背熊腰,差不多跟關尚誌一樣高,深得關尚誌武功親授,現在也是入伍服役,歸入參將親衛隊的一名兵士。


    關尚誌望著眼前二十名親衛和兒子,眼眶濕潤,他仰天長歎一聲,道:


    “我一人去王大人的轅門複命,去做最後的陳述和努力,否則,南軍兄弟們將背上違抗軍令之罪名,定斬不赦,死後還蒙著羞辱。”


    他已經預感不妙,但自己確也無能為力,總之,他不想讓戚家軍,背上兵變叛逆之罪名。


    “那既然如此,我等跟隨將軍一起去秋場複命吧。”袁起龍道。


    “不用,起龍聽令。”


    “起龍在。”


    “本將離開之後,如若有人前來通知南軍集合,而本將並未返迴,你便可立即帶上親衛兄弟,保護小虎悄然離營,逃命去吧。”


    “這…”


    “執行軍令。”關尚誌厲聲道。


    “遵命。”袁起龍含淚捶胸。


    關尚誌毅然轉身離開。


    “爹…”關小虎哭泣著撲到父親懷裏。


    關尚誌含著淚花,用手撫正關小虎,沉聲道:


    “小虎聽著,想方設法逃出去,一定要把真相告訴世人,戚家軍從來就不曾叛逆過,另外,你要時刻牢記,決不做數典忘祖之事,堂堂正正做人。”


    “小虎謹遵父命。”關小虎含淚雙膝脆地磕頭。


    關尚誌轉身走出參將轅門,騎上戰馬一人離開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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