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公元185),獲得大量馬匹資助的涼州羌胡和叛軍,如虎添翼,襲擾司州更為嚴峻。


    入春前的二月底,叛軍距離長安最近的距離都殺到了世代東炎皇帝的陵寢。


    皇帝劉宏震怒,再次出兵討伐。


    上次無功而返,迴營整頓的東炎兵卒,再次拖著疲憊的身軀趕赴涼州同司州的邊境。


    倉促進軍,最後的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為避免東炎世代先皇陵寢受損,皇帝劉宏下詔,若陵寢受損,辦事不利者一律抄斬。


    為此東炎司空張溫命王卓率領步騎十萬餘人,屯兵堅守美陽地區,保衛皇陵。


    涼州叛軍邊章、韓遂因前兩次戰事獲利,心態略微有些膨脹。


    沒有避其鋒芒,反而還率領麾下兵卒,朝著屯兵駐守的美陽地區進攻。


    這次守護皇陵的主帥可是王卓,可沒有什麽雜七雜八的宦官監軍,以及世家儒將。


    雙方對峙美陽地區數月之久,終於在十一月月初被王卓抓住了機會。


    美陽地區大雪彌漫,東炎營帳內的兵卒,裹著還算能防止寒冷的衣物,圍聚在火堆前。


    互相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語,好像這次他們從來沒有身處戰事。


    北中郎將王卓,此刻端坐在主帥營帳中,有些煩悶的翻著朝廷再次下發的詔令。


    “踏馬的,催催催,一群催命鬼,有本事你們自己上來打啊!奶奶個熊。”


    幾經戰事,王卓臃腫的身材竟然消瘦了些許,不過還是個膀大腰圓的糙漢子。


    手拿洛陽朝廷傳來詔書的王卓,一把將蓋著玉璽的詔令拍在案桌上,有些煩悶的搓揉著腦袋。


    涼州叛軍勢頭猛烈,明明說好隻是派自己來防禦皇陵周邊地區,沒想到現在住在洛陽城裏的達官貴族們,聯合上書皇帝,竟然要他擊潰涼州叛軍。


    詔書上的事,讓王卓可是愁容滿麵。


    你們這些文人世家出來的那個車騎將軍,還有不少打算撈軍功的子弟,上兩次要是能擊潰何須給他一個派係調零,人人看不上的落魄軍人下令。


    這種升官發財的事情,你們不是特別害怕旁人插手嗎!


    主帥營帳之內,還有不少王卓手下的嫡係將官,這些人都是跟著王卓從第一次羌胡作戰時跟在身邊的心腹。


    眼見他們的將軍如此心煩,一眾人也出言安慰。


    “將軍,要不咱們找雲都護?裏應外合這事應該不難辦。”


    “是啊,將軍,現在咱們這些他們口中的大老粗,都被排擠的沒一個能說上話了,這次要是平叛了,那朝堂之上咱們可就不是泥捏的了。”


    王卓抬起頭,深深的忘了一眼這些跟隨自己的老將。


    “段紀明功績如何?張然明功績如何?看來你們怕是忘了,現在的朝堂上可不是你有能力就能說話的地方...”


    對於官場之事,起起伏伏的王卓看的很透徹。


    先前他們這些邊疆殺胡起家的實戰派將領,一個個的下場可都不好看。


    宦官不喜,文官世家不愛,可真的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


    皇帝對於他們也是放養狀態,出了解決不了的蠻夷問題,才會記起他們。


    可長此以往,他們這些實戰派將領,那一個還願意盡心盡力辦事。


    更何況,經過這段時間在皇陵周邊同叛軍的小規模摩擦,王卓也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那些馬匹可要比中原的量產馬匹高出半個頭。


    可別小看這麽一點差距,馬匹之間細微的差距,可就是兩個層次的戰鬥力。


    而那些叛軍所騎的馬匹,王卓腦海中也隻能想起一個地方,可以有如此大批量的戰馬。


    “賢弟...藏了這麽多年,可算是給你逮到機會了啊...”


    王卓的低聲呢喃,也讓主帥營帳內的一些將官麵麵相覷,沒明白自家將軍說的是什麽意思。


    這些將官哪裏會知道,他和雲光暗中合作的事情。


    從軍多年,還是從一場場戰鬥中殺出來官職的王卓,軍事眼光可一點都不差。


    玉門關可是險要之地,自己那位賢弟掌管之後,要說沒有半點異心他可不信。


    隻不過他的那位賢弟雲光,損害的又不是他的利益,況且倆人還有些事需要合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些年,蒲類,哈密,敦煌,原屬涼州的三塊地,也被自己那位賢弟吞了進去。


    好在給涼州豪族世家,還有不少為官之人給的封口費足夠多,再加上玉門關的生意,誰也不想同雲光鬧掰。


    再說雲光又不是明搶,而是掏了錢,這事也算是你情我願。


    更別說現在暗地裏是涼州全境豪族世家代言人的王卓,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唿...也是時候考慮考慮自己了。”


    北中郎將王卓輕巧桌麵,眼神慢慢低垂,從軍多年的威嚴氣勢,也讓場內的將官們坐直了身子。


    “找一找本地人,看看這場大雪能持續多久,在派出斥候小隊,給我盯死那些叛軍的動向!”


    “喏!!”


    王卓主帥營帳中的將官齊齊應和,不多時快步離開了幾位。


    剩下的十幾人,眼神此刻都在自家將軍身上。


    “將軍,咱們這是要打嗎?”


    北中郎將王卓抬起眼眸,環視著這些跟隨自己作戰的老兵。


    “這一戰必須要打,早些年咱們這群他們口裏的大老粗在邊境上殺蠻夷的時候,他們那些儒將還在家裏背兵書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些世家子弟的將領,哪裏會知道咱們經曆的事,還以為在中原平平叛亂,殺了些泥腿子的亂民就是打勝仗了?呸...一群窩裏橫的軟腳玩意。是時候讓羌胡看看,咱們西涼的鐵騎,還是能殺得他們不敢東出高原!!”


    “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離開桌椅的王卓,此刻豪氣衝天,絲毫沒有先前一個愁容滿布的神色。


    他們這群老將派係被排擠的異常憋屈,處處不受人待見。


    可他們在這個帝國沒有發生內亂的時候,就一直在邊境上同群狼相殺。


    要說東炎最能打的是哪群人?也就是現在文人世家口中的這些大老粗了。


    大雪彌漫五日之後,王卓下令全軍出擊。


    斥候傳來的軍情,讓王卓知曉叛軍的動向。


    先前叛軍兩戰兩勝,如今誌得意滿,竟然沒有絲毫離去的打算。


    “哼!高原上的大雪還沒教會你們做人嗎!”


    王卓騎在馬匹上,目視著那片叛軍紮營的地區。


    隨著旗手的揮動,全副武裝的步卒,全線朝著叛軍所在地區進發。


    北中郎將王卓的這般動靜,當然被不少巡邏的叛軍斥候發現。


    當他們充分整頓完畢之後,才發現了一件壞事。


    馬匹在大雪裏衝不起來,雙方的戰鬥差距瞬間被拉平。


    有備而來的王卓,可是將麾下軍隊,全部按照步卒待遇來分發器械。


    戰場上的接觸戰,在一陣焦灼之後,叛軍率先開始敗退。


    邊章、韓遂望著敗下陣來的軍隊,此刻眉頭緊鎖。


    “也不知道東炎朝廷給王卓什麽好處,用得著這麽賣命?”


    “人家可還是朝廷封的臨洮候呢?當然賣命咯!”


    “留人斷後吧!這次咱們認栽了。”


    “嗯,那就讓羌胡的那些人殿後吧!”


    言談之後的倆人,拽動馬韁,讓胯下的馬兒在雪窩中一深一淺的朝後離開。


    與此同時,贏下正麵戰場的王卓也開始給身邊的傳令官下令。


    “窮寇莫追,命令全軍不可深入。”


    “將軍,對方潰敗啊,此時不追擊更待何時?”


    “看看雪窩子裏趴著多少累癱的兵卒,現在追出去,是想一個個都死在雪地裏嗎!”


    被王卓嗬斥後的將官,有些尷尬的退了下去。


    隨後也在王卓的示意下,開始整備軍卒收攏這次的繳獲的戰利品。


    此次大雪後的戰役,北中郎將王卓抓住時機,借助天時,擊潰進犯司州的羌胡。


    大獲全勝的消息傳入洛陽朝廷,可是讓皇帝劉宏高興的給王卓就想當場賞賜一些錢財美女。


    至於現在占據朝廷主流聲音的文人世家,心中也是詫異不止。


    征討涼州叛軍兩次無果,現在被安插上去駐防,甚至防不住背黑鍋的大老粗不說保住皇陵,甚至還擊退了叛軍。


    這被他們占據話語權的朝堂,豈不是要分出些許?


    為此文人世家心照不宣的聯合起來,開始更加一步排擠老一輩,靠邊疆軍功起家的將領。


    另一邊大獲全勝的王卓還沒高興多久,就被朝廷的一份詔書,擾亂了所有好情緒。


    “糙!!!”


    這次的王卓沒有太多話語,看到文書後的一刹那,直接將手中的詔書憤恨的摔在地上,大聲咒罵一聲。


    “豎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啊!!!”


    湧上腦門的氣憤,讓王卓此刻感覺頭暈目眩,依靠在桌子前,久久沒有迴神。


    調息緩和了好一陣,這才平穩住了心房。


    緩緩抬起眼眸,王卓營帳內的一些將官,此刻都不敢看自家將軍的那雙眼睛。


    那種不寒而栗的眼神,他們知曉是自己將軍想殺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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