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大營還未離開長安的軍卒,現在是哪裏也不敢去。


    哪怕已經得病後痊愈,還是被限製離開此地。


    一方麵是害怕四散各地,將疾病傳播出去。


    另一麵則是發病痊愈後,也不怕和這種得病的人接觸。


    現在控製這場突發性,比瘟疫傳染還要可怕的疾病,目前而言還需要他們的從旁協助。


    天下名手,久負醫學盛名者,從中原全國各地,來到這處疾病的源頭。


    可惜這場傳播性最強,致死率最高的疾病,已經開始在中原緩慢散播開來。


    這隻‘食人猛獸’還是衝破了圈養它的閘籠。


    長安的【西珍坊】裏,密衛們也沒有逃過這次災病。


    好在身體素質不錯,除開三位死在了發病途中,剩下的頂多是身上留下了些許傷痕。


    “巳三,先休息吧!我來照顧他。”


    “嗯!我先去睡一會兒。”


    兩位臉上帶著淡淡疤痕的男子,互相攀談一句。


    神色疲憊的男子打著哈欠,有些歉意的站在門口,凝望著朝夕相處的同伴。


    隨後有些擔憂的離開了此地,打算先休息休息!


    接過照顧躺在床上,現在唿吸平穩,也不在發燒呻吟,膿皰水腫的同伴。


    心中的擔憂那是絲毫沒有消減。


    “巳九,可要挺過去啊!說好了一起迴去的,六姐,十三妹,二哥都不講信用,你可不能做這麽人品低下的事啊!”


    得病痊愈後的男人,將毛巾用溫水浸泡後擰幹,小心的伏在巳九的額頭上。


    嘴裏雖然在說著同伴不講信譽的話,可那股心碎讓人聞之落淚!


    透過半開了一點的窗戶縫隙,哪裏還有平日裏人來人往的景象。


    不過也沒有變成空無一人的‘鬼城’!


    現在街上的雙輪推車,拉著的都是蓋著白布,露出的腳底板都布滿了膿包水泡。


    用巾帕捂著口鼻處理得病死後的屍體之人,現在是這個街上最常見的聲音。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


    這場傳染性極強的病毒,可馬沒有挑剔的選擇。


    所有人都是它毀滅的目標。


    屋內除了是不是擰幹毛巾的流水聲,安靜的嚇人。


    時間一點點往前走,門外傳來了響動。


    “巳九好點了嗎?”


    “老樣子,和咱們發病第八天差不多!”


    “藥熬好了,給他喂一點吧!”


    端著還冒著些許熱氣,涼了一會不會燒口的中藥,倆人將平躺的人扶了起來。


    巳七將同伴巳九整個人托在身軀上,示意端藥的同伴拿勺子給他往裏麵灌。


    “你可不能吐啊!張嘴能喝多少喝多少,大家還等著呢。”


    勺子裏苦澀的中藥,讓半夢半醒的巳九就像逃離。


    那麽苦的玩意,沒幾個愛喝。


    可是迷蒙意識裏聽見的呢喃聲,也讓他微微張開了嘴巴!


    看到巳九的動作,倆人頓時臉上很是欣喜。


    “這小子聽見了,看來挺過來了!快點喂。”


    “真是的,總算有好事了!”


    壓抑著哭聲的密衛,喜極而泣的為現在張口,可以喝藥的同伴高興。


    這種病,除了硬挺,他們隻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當初三位走的時候,心都要被撕裂了。


    夜深人靜,長安城裏還是時不時有車輪攆過的聲音。


    點燃著燭火的長桌上,聚集的人還是那麽十幾位,不過卻永遠空下來的三個位置。


    負責這支情報打探的密衛都統,環視了一下眾人,長長的吐了口氣。


    疾病痕跡在臉上清晰可見的密衛巳一,臉上的帶著寬慰的笑容。


    可捏著的拳頭,卻在說著心中的不甘。


    “匯報一下各自的情況吧!”


    剛剛經曆了疾病肆虐的秦侯國地下情報點,現在再次投入了他們所做的事情中。


    提早恢複過來的眾人也一絲不苟的匯報著他們目前的情況。


    聽著下屬們的匯報的事情,密衛都統巳一,心中都在滴血。


    自從潛伏在長安,八年鋪設的情報網,直接毀於一旦。


    八年,八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沒事就行,咱們人沒事就行!”


    身為此地的負責人,密衛都統巳一心有萬般不甘,可還是要強撐心氣,為這些活下來的下屬,同伴加油打氣。


    聽見都統寬慰的話,在場的人也沒多少人能笑的出來。


    “好了,別歎氣了,先把這件事的始末飛鴿傳書吧!”


    “喏!”


    “收攏一下還活著的線人,能保留多少保留多少!”


    “喏!”


    “聯係一下皇宮裏的人,看這些年入宮的青雀還剩多少!”


    “喏!”


    “一切原則是什麽!”


    “小心行事,安全至上!”


    “那好,行動吧!”


    “喏!!”


    壓抑低沉的聲音,隨著燭火晃動,聚集起來的人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有各自麵前還冒著熱氣的水,說著先前還有人的存在。


    .......


    長安城裏現在到處是埋人的景象。


    富裕家庭還有這哭喪隊伍,窮人家庭最後想要埋葬病死的家人,還隻能在長安城外的焚燒場去。


    對著坑洞裏成堆的骨灰,隨便撈一把裝進破損的瓦罐。


    找個亂葬崗最後放進土堆之中,墓碑是坐不起。


    條件好一些的普通人,頂多是找來一塊木板,上麵用木炭歪歪斜斜的寫幾個大字。


    插在這片亂葬崗前的小土包前,大哭一場草草了事。


    年紀十幾歲的少年,裸露在外的雙手雙腳被凍的紫青。


    獨自一人跪在病死父母墓前,有些失神的望著敲敲打打,哭聲震天,遠處抬著棺槨行進過來的隊伍。


    少年淚眼婆娑的雙眸盯著上麵迎風舞動的旗幟。


    也就隻認識一個‘王’字,在這支喪葬隊伍經過這裏的時候。


    他連自己的父母都顧不得哭喪跪拜,趕忙伏地叩首,對著這支敲打熱鬧的隊伍。


    要不是自己不這麽做,保不齊成為這個不認識的‘王’的陪葬品。


    隊伍漸行漸遠,灰頭土臉的少年這才敢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向那支隊伍。


    明明都是人,為什麽你們死了就能舉辦的這麽熱鬧?


    明明都是人,為什麽你們死了可以埋進奢華的陵墓?


    明明都是人,為什麽我的爹娘連個屍首都沒有,隻能用瓦罐裝著混著不知道誰家的骨灰,就這麽草草的被埋進亂葬崗?


    明明我們都是人啊!


    為什麽?


    少年心中充滿了疑惑?少年心中充滿了不解!


    沒有讀過太多書的他,根本想不通這個問題。


    可想不通這個問題,卻不是不知道會怎麽做。


    少年眼中的仇恨,那是反叛火焰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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