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號響起。


    初始。


    應者寥寥。


    操作委實過於騷氣,大夥呆住了。


    然而終有人附和。


    陸陸續續喊道:“撥亂反正,斬殺逆賊……撥亂反正,斬殺逆賊……”


    隨著人多,嵊泗峰弟子膽子漸增。


    陡然十之八九喊了這個口號。


    肥勾在天上沒被打死,也差點氣死。外甥女在自己眼前被撕碎,弟子們又叛變。他意態猙獰地狂吼暴怒,身子又滾又圓,宛如充了氣。


    鎖鏈卻有靈智,扣得緊緊,讓他半絲魔力也難發揮。


    森休、森防哈哈大笑。


    森休更道:“逆賊,我森羅一族傳自第六天魔,血統純正,天生高貴。區區丸魔居心叵測,叛上作亂,委實死有餘辜……”


    說完這話,他與森防雙手交錯。魔氣鎖鏈裏麵,即刻飛出數百鉚釘狀的東西,劈裏啪啦地射在肥勾身上。


    肥勾慘叫。


    嘴角鮮血飆射。


    這時候,榮顧剛喚醒了無際圭的神智。


    無際圭看著漫天鎖鏈,愣了片晌,返身即走。卻被榮顧一把抓住。


    無際圭急道:“榮顧,放開我。”


    榮顧問他:“你去哪?”


    無際圭道:“去哪?當然是逃跑……不趁此刻,等森休、森防殺了肥勾,就輪到咱們了。”


    恢複神智的無際圭,膽怯得很。


    榮顧道:“森休、森防現在忙著要殺肥勾,正是對付他們的好時候。此刻若不上,等他緩出手來,你我必死。”


    “當真?”


    “廢話!”


    “好,我無際圭便信你一次,不過事後,你要去的那個人族須給我吃了……”


    榮顧苦笑,不愧吃貨,饒是岌岌可危,依舊惦記著吃。


    “好,一個人族,哪裏找不到。給你,給你……”


    說過要饒高洋一命,此刻輕重緩急,他分得極為清楚。區區一個人族性命,怎麽抵得過消滅魔宗的大事?


    無際圭見其鬆口,咧嘴大笑。


    身子一晃,化作無數顆小球,猶如激射湧出的泥漿,朝鎖鏈砸去。


    啪啪啪……


    聲音響起。


    小球折迴。


    繞到另一端,如法炮製。


    他這次出手攻擊一點不莽,神智清醒,又了解過魔羅讖封術的厲害,始終外圍騷擾,決不冒進。


    仗著身體能合能分,欺負鎖鏈數量不夠限製自己。


    況且魔羅讖封術是魔界大神通,森休森防堪堪入門,能無損失禁錮住肥勾,已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再想分力應付無際圭,實在難以為之。


    為了吃一個人族,無際圭此舉在榮顧看來,委實做了蝕本生意。


    他在邊上亦化作火焰之人,虛影甚多,影影綽綽,一時教人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他的本體。


    唯有他出手侵擾,森休森防才能確定。然後榮顧一沾即走,行跡飄忽,很難鎖定。


    霎那,肥勾居然無法短時間殺掉。


    這麽一來,森休森防愈加吃力。既要防止肥勾走脫,又要抵禦榮顧與無際圭的侵襲。


    五大宗老在嵊泗峰上空,鬥得是熱火朝天。


    ……


    與此同時,魂夢峰弟子來找峰主夢囈。嵊泗峰弟子在大師兄阿赫奴的嚴令下,牢牢守住山道,不讓他們進入。


    以往這位大師兄極為怯懦,說話聲音細聲細氣,麵對肥耆娜更是低聲下氣,宛如她的管家。但自從參與了撕碎肥耆娜後,就像撕碎了過往,踏上新的起點。


    站在峰頂,威風凜凜,不斷下令師弟們如何防禦,如何抵抗。


    高洋尋思,隻有高層廝殺,還不算太亂。最好底層弟子也自相殘殺。


    那才是真正毀了魔宗根基。


    他對黑煞道:“你可是夢魂峰弟子?”


    黑煞迴答:“在魔宗,凡寐魔皆出身夢魂峰。”


    高洋道:“你此刻去下山通道,見到夢魂峰弟子,便告訴他們,肥勾聯合無際圭、榮顧殺了他們的峰主夢囈。欲要報仇,盡快攻上嵊泗峰。”


    黑煞驚了,他一直在精舍。並不知夢囈之事。“大、大人……人……夢囈峰主真的……”


    高洋點點頭,“事實如此,我是親眼目睹,最後夢囈峰主的屍首還被無際圭吞了下去。”


    黑煞雙目通紅。


    腦後長發披散。


    高洋驚了。


    這廝做甚?


    黑煞道:“大人,我現在就去,但我未必會迴來了。”


    高洋目光如炬,“你也想為夢囈峰主報仇?”


    “是……我黑煞雖是夢魂峰棄徒,可那純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峰主。


    而且若無峰主出力,我也不可能留在不平山逍遙自在。所以,今日我黑煞要以死相報。拚了這條命,也要為峰主雪恨。”


    說完,他雙目噴火地看著上空的無際圭。


    高洋盯著他看了一會,“好,你去吧……如果此番你能留得一命,我便為你解開禁製。”


    黑煞抱拳:“多謝大人。”


    魔界血脈論英雄,但也講究就強者為尊。人族血脈低賤,可架不住高洋實力強出想象。


    黑煞與金魃能這麽恭敬聽話,禁製有一半,高洋本身實力也占了一半。


    兩人看來,跟這樣的強者為奴為婢,不丟人。


    也就高洋名聲不顯。換做那威震魔界的九大人族強者,聞說魔界八部皆有人投靠。


    黑煞離去。


    金魃在旁瑟瑟發抖。盡管沒了黑煞爭寵,可高洋的用意,作為魔界宦途一員,看得是一清二楚。


    這個人族太狠了!


    挑撥了高層廝殺不夠,還要弄得底下人互相殘殺。這哪是尋常報仇,簡直與覆滅滿門不遑多讓。


    他腳足輕移,試圖悄悄離開。可走了沒多晌,猛想起,身上還有人族施得禁製,趁亂逃了也沒用。


    他所有一悉小動作,在其剛走那會,就被靈乙告知了高洋。


    而高洋其實也完全看在眼裏。


    等他猶豫不決地走迴來。


    高洋道,“金魃,你怎麽有些心神不寧?”


    “啊!?沒有……”


    “沒有的話,為何走來走去?很閑嗎?”


    “不、不是……是屬下見大人忙著,又不敢打擾,所以……所以想走遠點,免得驚擾到大人……”


    “嗬嗬,算你會說話。”


    高洋懶得拆穿。


    金魃算是心安。


    他也打定主意,禁製不除,這輩子我就跟定這位人族了。又想,這家夥心狠手辣,決計沒人敢惹,如果心慈手軟,整日被人欺負,作為仆人卻也倒黴至極。


    黑煞去後。


    僅僅一會。


    魂夢峰弟子便向嵊泗峰弟子出手了。他們聽見黑煞說,肥勾害死夢囈,還把夢囈屍首喂給無際圭。


    一時間怒火中燒,屈憤難當。


    先是找嵊泗峰對質,嵊泗峰弟子也不知裏麵究竟,自是抵賴,言道,黑煞乃棄徒,你們魂夢峰居然相信一位棄徒之說。


    這話讓魂夢峰弟子略嫌躑躅。


    不過黑煞當了多年山匪,早非循規蹈矩的宗門弟子。念著峰主大恩,瞧見魂夢峰師兄弟徘徊不決,當即衝了上去,抓住一位嵊泗峰弟子,便是一刺紮入腦袋。


    說也巧。


    那弟子正是先前傳訊夢囈之人。


    畫麵放出,夢囈進入嵊泗峰大廳,隨後森休森防進入,最後出來的宗老裏麵,唯獨少了夢囈。


    跟著又見榮顧埋怨無際圭話語,盡管沒聲音,但嘴型對出,顯是在說,吃了夢囈後,你怎麽老打瞌睡。


    這下人證物證俱在,決不容嵊泗峰抵賴。


    黑煞當即一掌,劈死那名嵊泗峰弟子,隨後率先而攻。繼而魂夢峰弟子紛紛衝了上去。


    也是肥勾被森休森防纏住,魂夢峰弟子瞧見有空隙可鑽,不然就算死也不敢直言衝擊宗老所居之峰。


    嵊泗峰弟子不備,驟然被他們衝了上來。繼而,榮顧、無際圭的下屬也加入了鏖戰。


    接著是森羅族。


    這下子,圍繞輪迴大殿的十二座山峰,無不混亂不堪。即便峰主去了人域的弟子,也被拖了進來。


    驀然間,數萬人加入了這場無緣無故的宗門廝殺。


    嵊泗峰上上下下,頓時混亂不堪。


    問理由,誰也說不清。


    至於敵人是誰,朋友是誰,大夥也不明白。總之別峰弟子皆是惡人,看見便殺,決計無錯。


    魔族本就嗜殺,生性酷烈。平日宗規轄製,隻能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此刻好似打開了魔盒,揭開了所有偽裝。


    互相斫砍,你死我活。


    森羅族本就劃分皇族、貴族與平民三大塊。


    皇族人數由於昔年森空擅殺兄弟,導致內訌,人數大減。即便創建魔宗,穩定數萬年,卻始終不見增多。反之貴族人數蹭蹭日增。


    如今輪迴魔山之上,森羅貴族的首領便是一個崇明義的人。


    他是崇逅的叔父。


    眼見諸峰紛亂,不禁迴憶起當年森空皇子殺森定皇子,又逼走森婆公主的往事。心說,如今宗主失蹤,莫非天助我崇家要一統森羅不成?


    念及此,心情無比激動。


    迅速召集森羅族人手,嚴令眾人先滅嵊泗峰,然後平定魔宗,若有人再敢作亂,格殺勿論。


    這時候,無際圭損耗很大。盡管讖封術鎖鏈鎖不住他,可每次進襲皆要損耗不少軀體。略一計算,心疼不已。


    一次進攻,數枚泥球掉落在地。剛想收迴,猛地察覺周邊活力極大,旋即鋪施開來。


    於是乎,嵊泗峰頂更加混亂。


    既要防著對麵的活人,又要防備腳下的爛泥,稍有不慎,不是被人砍死,就是被泥球活活吞吃。


    有了峰頂補充,無際圭再次恢複精神。這便是泥魔的特性,最喜歡的就是一邊吃一邊與人廝殺。旁人隻有消耗,唯獨泥魔可以不斷獲得補益。


    這一點和魔界最厲害的吞天獸如出一撤,難怪魔界萬族均說泥魔是吞天獸的口涎所變。


    當年據說有泥魔相信,也曾去找吞天獸認親,結果是有去無迴。


    ……


    極遙遠的射覆域王者,火狄族狄方遙望驅神域上空,麵帶冷笑。他是皇域派駐此域的全權域主,一來火狄族族長煉獄王是皇域五大王者之一,二來狄方本身也是王者。


    因此射覆域實力極強,手下魔軍三百萬,常年與對麵的神族大覆陽對峙。至於為何此域起名為射覆域,也是因為對麵神族之王的名字而來。


    見他冷笑,狄方心腹之一,狄隆道:“王,驅神域大亂,咱們要不要派兵過去平了魔宗?”


    狄方沉吟些許,搖搖頭,“平定驅神域,此刻為時過早……”


    狄隆不解:“為何?”


    狄方道,“咱們火狄族又不是天下無敵,即使不算末日天麟一族,還有金狁族……平了驅神域後,你說,咱們是獨占呢?還是分出大半給金狁族?”


    狄隆想想,“末日族也不會放棄……”


    狄方點頭,“是呀,魔皇常年不出,誰也不知怎樣?但末日天鱗好歹還有一位神屠王溫翦。不管怎樣,本王斷然不是他敵手。所以,與其咱們惹麻煩,不如丟給齊天王煩惱去。”


    狄隆大笑,“吾王當真英明!”


    狄方道,“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族長對我說的……你可莫要瞎恭維。”


    狄隆道,“不管是王,還是族長,均是我族十餘萬年來傑出之領袖,我族正是有了你們的領導,才能與金狁族相提並論。”


    狄方擺擺手,“馬屁少拍,現在我打算讓你通過挪移陣,趕往驅神域,看下有否便宜可撿。若是可行,你此趟最好深入魔宗,找到被森空隱藏的森羅秘境……”


    “卑職遵命!”


    ……


    同樣的對話,在各域響起。


    就近的射覆域、通淵域,很遠的闊天域、究地域、斷流域,以及末日皇域。甚至連與魔界有所隔閡的深淵都察覺到了魔宗動靜。


    ……


    最急切的當屬魔山周邊十二城的城主們。這些家夥皆受皇域賜封,平日又與魔宗勾搭,形成財物來往,資源共享。


    如今森空王失蹤,


    剩下的宗老們自相殘殺。


    太平城主洪魔首先忍不住,召集結義的六位弟兄,略一商討,立刻派了兩人趕往魔山。


    ……


    在魔界,空間挪移的運用業已出神入化。不管域和域之間,還是域內城池之間,皆有空間挪移陣。


    緣於此因。


    輪迴魔宗上空,空間潮汐橫流,別域之人早已極為注目。從潮汐裏不時隱現的人域氣息判斷,魔宗定然開辟了人域通道。


    此際五大將階宗老內訌殘殺,頓時引來更多諸域強者的覬覦。再望見各峰弟子也加入了。卻始終未見森空王出現。


    頓時會意。


    目下的空間潮汐斷然與其有關。想到這裏,無不眼熱。


    人域在魔界強者眼裏,等若聚寶盆,更是跳出魔界意誌監控,躍升自身等級的平台。


    隻要魔界占據人域。


    好比打開了通往更上一層的通道。


    念及此,冷靜一些的傳訊迴去。暴躁的卻當場跳了出來。一路往輪迴大殿趕去。試圖尋找通往人域的隱藏通道。


    內外夾攻之餘,魔宗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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