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工在不做工的時候,便呆在荒村,大山上有幾畝薄田,田裏種著些西瓜,仲夏之夜,小工往往與花姑要去守西瓜。可是,花姑不太願意跟著小工,說萬一碰到壞人的話,他又沒法保護自己,倒是韓兒尚且還安全些,隻可惜韓兒不太願意說話,因此給人的壓抑感也足以令人不快。


    可是,在小工百般央求之下,花姑終於是跟著小工上了大山,大山上在夜裏之時的空氣直是相當涼爽,風靜靜地輕輕地吹著,尚且帶著一縷稻花的香味。小工呆在這大山上,此時坐在瓜棚之中,邊吃著西瓜邊與花姑說著話,而小工種出來的西瓜亦可以說是極其美味,乍吃一口,竟然比蜜還甜。


    此時之荒村,直是一片之安祥,遠處之狗吠與近處之蟲鳴相互應和著,夫唱婦隨似的,天籟似的,聽之,令人無比舒暢,而塵世之煩心無聊之事,至此可謂是消散殆盡,不複如此之折磨人矣。涼棚之中,小工借著朦朧的月光與花姑說著情話,此直是相當之醜陋的話,使花姑聽去,此時縱然是老娘們了,亦當羞紅了臉。


    正於此時,小工看見不遠處有人走來了,一時也沒有燈火,隻有淡淡的月光,可是至此連月光亦無。難道是什麽人過來摘自己的瓜吃嗎?


    小工平生隻有這麽些財產,此時如何肯讓人平白無故搞走了,這西瓜讓給了人家,那麽自己去喝西北風嗎?小工這便走出了這瓜棚,背著一把柴刀,此時一旦發現何不法之徒,爭執起來,保不定便會開打,因此之故,刀是不可少的。


    此時夜色已然是頗為深沉了,遠近各處,荒村的人們紛紛鑽進了自己的屋子,因為豺狼之出沒,此時並不敢外出,不然的話,極有可能會有性命之危險。特別是大山上,到了此時,更是什麽也聞不到了,唯有幾隻蟲子啼鳴不住,似乎在歇斯底裏地叫著這小工,得趕快逃離此處,不然的話,後果如何,隻怕是不可想象。


    ※※※


    但是,因為聽到了一陣腳步之聲,亦且有人甚至還鳴鑼開道,有如山村誰家老了人,出喪之前敲出的銅鑼之聲。直是相當之淒慘,一時不忍猝聞,可是又怕是群盜打劫自己的西瓜,一時不看守住了的話,怕亦是不成的。


    此時雖然是聞到鑼聲,但是不聞人語,一時也不怕,因為自己有刀在手,縱使是再多的強盜,自己也可以與之一搏。可是守在自己的大田邊好久,尚且不見有人過來,這便不想呆在那了,可能是自己聽錯了吧,此時感覺到口有些渴,這便爬進了瓜棚,想去切片西瓜吃吃。


    進了瓜棚一看,不知為何,花姑本來躺在竹榻上的,可是此時已然是杳然,敢情是想著韓兒,這便趁自己不注意之時悄悄溜了麽?此時一個人呆在這大山上,尚且有些害怕,據傳說,此大山上經常有不幹淨的東西出沒,而自己此時隻有一個人,萬一碰到此物,則將要如何是好呢?


    一時因為沒有花姑之陪伴自己,亦隻能是躲在棚子裏不出去了,不然的話,還真是有些害怕。棚子裏點著一盞燈火,可是這風一吹,這燈火已然是滅去了,一時也沒有什麽心情繼續把這燈火點上,隻能是這麽黑燈瞎火地坐著,不然還能如何呢?


    此時天上忽然落起了雨,雖然不大,可是此足以令人滑倒在路上,因此走路之時,需要格外之小心,不然的話,可能真的會摔斷骨頭什麽的也說不定哦。淒淒的雨聲不住地濺落在自己的耳邊,聞之令人不堪,一時心情極度之抑鬱,早知會下雨,而且花姑也會偷偷地溜掉,才不來這該死的大山上了呢。


    小工此時在瓜棚裏點了一盞燈,可是這燈火隻閃了一閃,便又無風自滅,一時較比點燈之前似乎變得更黑了。正於此時,外麵又是一陣鑼聲,不知多少強盜撲了過來,此時作為守瓜人,不出去看一看的話,這對於自己來說,損失將是無算。


    月光是沒有了的,因為下了雨,陰雲密布在天空,縱使是大風不住地刮著,可是這陰雲尚且沒有吹散。此時真的看見不少人路過自己的瓜田邊,這肯定是想來偷自己的西瓜,這便本來想吼一聲,可是看到這麽多人,一時也不便出聲了。


    天上的雨不斷地下著,作為守瓜人,此時大不必擔心西瓜之被偷,因為沒有人會在下雨天來偷西瓜。可是也是怪了,那夥人這便走進了自己的瓜田,似乎想偷自己的西瓜了,這便小工極度憤怒,亦且十分之害怕,粗略看去,這夥人大概有一二十個,而自己隻有一個人,一時不敵,因此之故並不敢作聲。


    此時見這麽多人,那麽自己之出去與之對打的話,亦將隻能是送死,隻好是靜靜地呆在自己的瓜棚裏了,雖然是有些害怕,可是隻要自己不作聲的話,應該沒有什麽事的。自從花姑離開了自己,自己尚且相當之害怕有鬼出沒,不過這下好了,有這麽多人為自己作伴,再也不懼鬼神了。


    小工趴在自己的瓜棚往外望著,刀自然是沒有離手的,可是此時因為人數之眾多,自己不能出刀,不然的話,可能會遭至無法估量之損失,甚至會死。此時把這把刀往不遠處一扔,直是不要了,而對於沒刀之人,縱使這夥強盜再無情,想必亦不至於殺害吧?


    可是小工雖然看見這夥竊賊踏進了自己的瓜田,本來以為不過是想摘幾個西瓜解解口渴,可是這夥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因為對於躺在自己大田裏的西瓜並不感興趣。而為首者,此時又鳴了一下鑼,鑼聲直是十分之淒涼,說來也是怪了,鳴了一陣鑼後,這天空看上去,陰雲更多更厚了。


    天色一度變得極其陰沉,雨下得亦可以說越來越大了。可能是這雨太大了吧,這夥人想進來躲躲雨不成?


    小工此時想起了韓兒,可是韓兒亦不過如此,縱使在自己身邊,在麵對這夥竊賊之時恐怕也沒有什麽用。小工隻能是躲了,不然的話,還能如何呢?


    外麵正在下雨,而那夥竊賊,竟然從自己的瓜田裏筆直走向自己這個瓜棚,可能是因為雨太大了,這便想進來略事休息,等這雨過了再上路吧。幸好這夥竊賊並不偷自己的西瓜,可能是些江洋大盜來著吧,不然的話,麵對自己的西瓜,怎麽全然不動心呢,難道嫌自己的西瓜不夠好?


    小工本來仗著韓兒會些三腳貓的工夫,起初想對這夥人大打出手,至少也應該罵罵娘出出氣,可是在聽聞韓兒在呂鎮受了胯下之辱後,一時不敢造次了。不然的話,以小工之脾氣,此時還不得與這夥竊賊戰個三百迴合?


    可是由於韓兒之如此窩囊,簡直丟盡了荒村人們的臉了,一時想靠著他,隻怕是不如靠著自己的膝蓋骨來得強些。小工不敢出去了,抑且此時天閃了個雷,小工曆來眼尖,這便看著這些人,除了為首者,悉數麵前掛著一張符紙,表情呆滯,毫無生氣,不知到底是何許人也。


    小工曆來是孤陋寡聞,一時不知道這些是趕屍的人,前麵的人是活人,而跟在他身後的全是些死人。此時經過小工之瓜棚,恰逢下雨了,一時道路泥濘,路不好走,見瓜田裏有座小小的棚子,這便湊過來躲躲雨,到了雨止住了再走不遲。


    見這麽多人進了自己的瓜棚,小工本來想出去的,可是外麵正下著雨,出去了也不太好,淋濕了的話,也有可能會死人的。往年陳二伯伯不就是在淋了一陣雨後,這便死了麽?


    小工此時隻好是鑽進了竹榻下麵了,不然的話,自己一個人與這麽多人較勁,這也不是個事,隻好是躲在竹榻下麵而已。此時感覺有人躺在竹榻上,不久便在外麵的一片之雨聲中漸漸睡去了,尚且可以聞得到這唿唿的劓聲。


    而其他之死人,這便站著,筆直地站著,小工甚至可以聞得到那站著的人的腳上的氣味。也不知為何這腳站在自己的麵前直是一動也不動的,而且可以無論站多久都不累,一時使小工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麽人了。


    久而久之,小工見此人站在自己麵前,直是隻有十公分之距離,一時看著那人似乎不怎麽穿鞋襪,天氣有些寒冷,難道那人不冷麽?這便把自己的手摸上去了,可是感覺那人的雙腳已然是一片之寒冷,亦且脈搏亦無,一時知道此不過是具屍體了。


    此時小工呆在床下,直是想跑出去,可是外麵下這麽大的雨,這真的要出去的話,怕也有些不妥。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呆在自己的瓜棚裏了。


    小工這便悄悄地鑽出去了,輕輕地拉開了屋門,出去之後又輕輕地掩上,這便不顧及這大雨之滂沱,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往自己的屋子跑去。不過跑了不到十米遠,因為過於慌亂,這便甚至摔了一跤,腿摔壞了。


    可是,小工依然是不住地往前爬著,千萬不敢再呆在自己的瓜棚裏了。此時整個大山上一片之安靜,正在此時,聽到花姑的聲音了,這便在花姑與韓兒之攙扶下,迴到了花姑的屋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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