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文曆法定勝負?”司匡低頭輕吟,上齒含著下唇,一時摸不著頭腦,“顓頊曆已延用一百多年,其中,無可比的內容啊。”


    落下閎咧嘴,得意洋洋地說道:“顓頊曆乃暴秦舊曆,我漢家繼秦製,不得不沿用秦曆。吾認為,既然大漢推翻大秦暴政,曆法,亦應該做出相應的改變。”


    他目光炯炯,眼睛一眨不眨,“況,吾研究了一段時間,得出一個結論。”


    司匡:“???”


    “所謂顓頊曆,隻不過是古四分曆、殷曆的一個旁支罷了!”


    落下閎滿腹經綸,把知道的典籍內容,毫不吝嗇的全盤托出。


    “其與殷曆相比,隻不過是月建有差。我查閱典籍之後發現,顓頊曆曆策,是一個“疇人”用古四分曆方法擬訂的。”


    “這種方法雖然較殷曆有所進步,但,依舊有不足之處!”


    落下閎一口氣說完,隨後,輕輕一頓,將比試內容道出來,“司兄,你我今日邀戰內容,即設計一套新式曆法,代替顓頊曆!”


    司匡:“……”


    不知為何,他現在想收迴剛才見到虞初時候,評價稷下的話。


    稷下學宮,看來真的是沒落了。


    沒想到,農家的代表,竟然是個傻子。


    設立新曆法?


    大白天的,你怕是在做夢。


    曆法豈是輕輕鬆鬆設計出來的?


    自古至今,每一套曆法的出現,都是傾盡一個王朝的底蘊,匯集全天下的天文學家,耗費數十年的時間,推演而出。


    如今,自己麵前一個尚未加冠的少年,口口聲聲要設計新曆法。


    不知天高地厚!


    這是司匡對落下閎的評價。


    雖然這麽想,但是不敢說出來。


    他咳嗽一聲,對麵前這個劃分進“傻子”陣營的農家代表,解釋,“落下兄,所謂‘製曆必先測天’,如今是白天,如何觀測星象?再者,曆法製定,非一朝一夕可成,僅憑個人之力,難以完成,不如,換一個比法?”


    “司兄這是怕了?還是打算認輸?”


    “對吾等而言,汝僅有一人;對君而言,吾等當為一家。因此,本次比試,雖然難以啟齒,但,事實就是如此:我不是個人之力,背後依靠的農家幾百年的底蘊!”


    落下閎麵不改色,聲調抬高。


    “君既然企圖挑戰諸子百家,自應有所準備,比試內容,今日環境、時刻等,都應包含其中,其中是否符合君之習慣,不是我百家諸生該考慮的。”


    司匡深唿吸,胸口上下起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最後一次確認,“落下兄,你認真的?”


    “自然!”落下閎平靜地說道。


    司匡鄭重點頭,擼起袖子,高唿,“那好!就比試一場吧!”


    還就不信了!


    自己堂堂正正的穿越者,受到過高等教育的人,還比不過你一個“傻子”。


    不就是曆法嗎?


    史書中記載的曆法多了。


    隻要自己記得曆法的名字,別說是內容,就連曆法製定者本身的經曆,都能一字不落地默寫出來。


    那群家夥,在“等價交換之地”麵前,毫無隱私可言!


    落下閎把手中那根纖細的小木棒遞給司匡,“曆法與星象相關,此物供君在地上畫圖推演。”


    說完,他又重新打開褡褳,從裏麵取一根新的小木棒。


    也不管其他的,開始自顧自的在地上畫畫。


    一旦投入,他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瘋子。


    雷打不動!


    隻會研究的瘋子。


    司匡注視其孤涼的身影,暗道一聲:“落下兄,得罪了。”


    雙眸微閉。


    呈思考狀。


    意識潛入。


    默念三遍:遵循等價交換。


    ……


    眼睛睜開,場景切換。


    他再次來到了這個牆壁雪白的封閉房間。


    房間布置依舊單調。


    除了中央的普通案幾,以及案幾上方發出白光的燈泡之外,別無一物。


    司匡按照記憶,走到案幾前,盤膝做好。


    右手放在案幾上。


    霎時,一股信息進入了他的大腦。


    “是否開啟交換?”


    “開啟!”


    “您身上的氣運之物,僅有一個,是否作為交易物?”


    “是!”


    話音剛剛落下。


    頭頂的燈泡就發出了奪目的白色光芒。


    光芒在房間中大約持續了三十秒。


    之後,才緩緩散去。


    “嗡!”


    一個被紅色綢緞包裹著的長方形托盤,出現在案幾上。


    托盤內部,一卷竹簡靜靜地躺著——正是匡章所留手書。


    一段金色的文字從竹簡上方浮現:


    物品:戰國諸子匡章遺留手書。


    蘊含氣運點:二百八十二。


    鑒定完交換物價值之後,又有一段信息流,進入了司匡的腦海。


    “請您說明渴望得到物品的類型。”


    司匡毫不猶豫地說道:“華夏自顓頊曆後的所有曆法!”


    “嗡!”


    白色燈泡的光芒再次照耀四方。


    “唰!唰!唰……”數不勝數的破空聲傳來。


    光芒過後。


    案幾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光團。


    光團之上,帶著曆法的名字與價值點數。


    太初曆:兩百四十三氣運值。


    …


    大明曆:四百三十二氣運值。


    …


    麟德曆:三百一十二氣運值。


    …


    紫金曆:五百六十七氣運值。


    與此同時,大腦中又收到了一部分信息。


    “符合要求的曆法共計五十三部,是否篩選?”


    司匡黑著臉,看著自己剛剛兌換的那一丁點氣運值,又瞅了瞅紫金曆,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戰國諸子傳了幾代的手書,竟然都沒半部曆法值錢。


    天理何在?


    “怎麽曆法這麽貴?”


    “曆法是一把鑰匙,一把開啟農業生產寶藏的鑰匙。”


    “真的假的?你別誆我!”


    那個信息未曾迴答,而是重新詢問,“請問,是否篩選?”


    “篩!把我兌換不起的,通通刪除!”


    “嗡!”


    白光依舊。


    “唰!唰!唰!”


    司匡重新睜開眼睛。


    盯著案幾。


    篩選之後,案幾上隻剩下了四部曆法。


    太初曆:兩百四十三氣運值。


    應天曆:一百一十八氣運值。


    授時曆:兩百八十氣運值。


    時憲曆:兩百八十氣運值。


    司匡盯著光團,沉聲問道:“能介紹一下這四部曆法嗎?”


    信息傳來,“隻能提供製定者的姓名以及部分成就。”


    “也好!”


    “嗡!”


    光團一字排開。


    原本名稱與氣運值之上,多了一排姓名,以及一個“()”。


    “()”裏麵,包含著備注。


    ·


    太初曆:落下閎


    (第一部比較完整的曆法)


    ·


    應天曆:王處訥


    (夜為五更,更分五點。更以擊鼓為節,點以擊鍾為節,更點之法自此始。)


    ·


    授時曆:許衡、郭守敬、王恂


    (以365.2425日為一歲,距近代觀測值365.2422僅差25.92秒,)


    ·


    時憲曆:徐光啟、李之藻、李天經、湯若望


    (農曆/陰曆)


    ·


    司匡趴在案幾上,閱讀著曆法上的注釋。


    剛打上第一眼,就失神了。


    瞳孔顫抖,唿吸變得急促。


    太初曆……


    製定者……


    落下閎?!


    你妹!


    “唰!”


    他猛地直起身子。


    “啪!”的一聲,兩隻手按在了案幾上。


    壓低身軀,把眼睛懟在光團上,仔仔細細地盯著那行小字,依舊難以置信。


    正在和自己比試的家夥,扮豬吃老虎?


    司匡瞪著“()”內的備注——第一部比較完整的曆法。


    那個傻子模樣的家夥……竟然製定了太初曆?


    怪不得!


    怪不得那家夥的名字,有一種熟悉感。


    現在好了,想起來了!


    不過,太初曆的製定者落下閎不是蜀郡的人嗎?


    怎麽在齊?


    難道是為了代表農家,坐鎮稷下?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一切就講得通了。


    為什麽落下閎精通:農學、醫學、天文、數學。


    諸子百家的部分底蘊,都在稷下。


    如果年輕的時候在稷下學習,很容易把農、醫、天、算融會貫通!


    畢竟,留守在這裏的百家諸生,都非等閑之輩。


    司匡鎖定了名字,很容易就鎖定了落下閎這個人的資料。


    直接做到知己知彼了!


    第一個把正月定為歲首的家夥!


    第一個把二十四節氣融入曆法的家夥!


    第一個提出渾天說並製造渾天儀的家夥!


    第一個提出通其率,並且影響了中國天文兩千年的家夥。


    如果說通其率不好理解,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最佳漸近分數。


    後世有一個叫李約瑟的英國人,曾經把同時代,東西方天文成就作了一個比較,共列成了十大成就。


    其中落下閎的成就占據了三個。


    好家夥!


    恐怖如斯!


    司匡失神了,忍不住指著自己,問上這麽一問:小醜竟是我自己?


    自己究竟在和什麽人比試?


    不對!


    應該說:和自己比試的家夥,是人嗎?


    先不說在這個時代,哪怕再過一百年,這些成就,隨隨便便拎出去一項,足以碾壓世界天文界、數學界。


    哦,當然,有個前提,那個發明了遊標卡尺,類似穿越者的家夥不算數。


    司匡咽了一口唾沫,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摸了摸褡褳。


    若是沒記錯,落下閎好像還被稱為春節老人……


    自己要是利用交易把春節老人給弄哭了……


    會不會日後壓歲錢都沒得了?


    司匡現在有些心慌。


    雙手雙腳發麻。


    雖然目前麵對的落下閎尚未加冠,但一想到其日後的成就,心裏就沒底。


    鬼知道這家夥現在到哪一步了?


    稷下未死!


    諸子式的人物,尤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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