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公府最近很熱鬧,與前日的陰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些日子裏,因為鎮南公帶領大軍參與了洛陽之戰。


    最後南楚支持的偽帝退位不說,南楚軍還傷了當朝太子。


    不管哪朝哪代,傷到太子那都是抄家滅族的罪過,更何況鎮南府這一次不光是傷到太子那麽簡單。


    更是直接把太子幹昏迷不行躺在東宮之中。


    因此整個山南境內,在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全都人心惶惶。


    更是有不少朝廷派來的官員連夜逃離。


    人心惶惶了幾個月,局勢慢慢的明朗起來。


    長安不僅沒有派兵前來討伐山南不說,好像全然忘了這一茬。


    時間一長,整個南楚又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不少朝廷派來的官員,平日裏和南楚關係密切,出了這檔子事之後,不知所措。


    整日裏商議是去是留。


    離開鎮南府迴朝廷吧,不合適,畢竟平日裏沒少受楚秋九的恩惠。


    甚至不少人在楚秋九決定支援長安還是洛陽的問題上,給楚秋九進言支持洛陽。


    現在長安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迴去之後但凡有人告密,就是死路一條。


    可不迴去吧,自己並非是鎮南公府的人,乃是朝廷官員。


    如今鎮南公府雖然沒有明麵上宣告造反,但幹的全都是另立門庭的事。


    自己還跟著摻合,那就是擺明了告訴長安,他們要跟著鎮南公府一起造反。


    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從長安城內來了一個人,讓他們徹底的放下心了。


    確切的說這個人是一個女人。


    一個極美的女子。


    就連對自己樣貌十分自信的楚秋九見了她也有些自愧不如。


    這個女子就是徐妙錦。


    此時的徐妙錦坐在了鎮南公府大殿的右首。


    站在大殿右邊的乃是朝廷派來在鎮南公府任職的官員。


    自從徐妙錦出現之後,原本垂頭喪氣,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官員們,一個個趾高氣昂,又恢複了從前的官威。


    因為徐妙錦這一次來南楚,乃是代表了皇後娘娘。


    在鎮南公府裏的這幫朝廷官員眼裏,皇後娘娘才是炎朝真正的掌權者。


    畢竟你東宮執政,太子登基,要尊皇後娘娘為皇太後。


    更不要說現在乃是六皇子秦王梁羽這位攝政王執政,皇後娘娘乃是他的生母,地位更加尊崇。


    隻要抱住了皇後娘娘的大腿,就算自己和鎮南公府有那麽些個齷鹺的交易,難不成攝政王還敢不給皇後娘娘麵子?


    再者來說,徐妙錦乃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子,如今代表皇後娘娘來和鎮南公府議和。


    他們這幫人的前途性命更是沒有任何擔憂,說不好,還能憑著議和的功勞,在皇後娘娘哪裏得到封賞。


    這幫朝廷官員們沒有想到徐妙錦迴來南楚,楚秋九和她的謀士們更加沒有想到。


    最讓楚秋九沒有想到的是,徐妙錦居然是來和自己議和的。


    當徐妙錦在大殿上說明了來意,楚秋九整個人都蒙了。


    長安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向著霍讓看了一眼,想要聽一聽自己依為心腹的謀主對於此事的看法。


    霍讓也有些吃驚,不過一想到當朝皇後的身份,這份驚訝又慢慢的消失了。


    看來東宮內部的鬥爭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了啊。


    要不然隱忍多時的皇後,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如此高調的派自己親妹子來鎮南公府商議這麽大的事。


    霍讓看了看楚秋九,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後看著端坐對麵,麵色如常的徐妙錦道:“徐真人的意思是,隻要鎮南公府向朝廷寫一份請罪奏折,朝廷就對洛陽與太子一事既往不咎?”


    徐妙錦進了大殿之後,並沒有說多少話。


    她看著眼前這位號稱丘山八奇的年輕人,淡然道:“霍司馬說的沒錯。”


    霍讓雖然是鎮南公府百官之首,但官職上卻隻是個司馬。


    鎮南公府名義上的百官之首乃是長史,按照大炎朝的律法,各個王府和國公府的長史都是朝廷委派。


    “霍司馬,皇後娘娘給鎮國公的懿旨上寫的清清楚楚,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麽?”


    站在大殿右首的官員趾高氣昂的看著霍讓說道。


    此人叫吳正,乃是朝廷派往鎮南公府的長史,從官職上來說,霍讓乃是他的下屬。


    霍讓微微一笑,看著那人道:“吳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本官也是再次確定一下而已,吳大人何必如此著急。”


    吳正忙道:“我哪裏有著急?霍大人,皇後娘娘派徐真人親自前來,此事還能有假不成?我隻是怕霍大人的疑心病犯了,好事變成壞事。”


    一有人撐腰,朝廷這幫官員說話的底氣就很足了。


    鎮南公府雖然最近幹的事全都是要造反的事,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就算楚秋九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公然高調宣布造反。


    畢竟如今長安和洛陽的局勢已經穩定,鎮南公府如果敢公開造反,隻要長安或者洛陽發一道討伐叛逆的詔書,鎮南公府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個時候皇後娘娘派人拋來橄欖枝,無意是在法理上拉楚秋九一把,鎮南公府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正是明白其中的奧妙,因此這幫朝廷官員們才敢有恃無恐。


    事實上也和他們料想的一樣,霍讓在聽到吳正這番斥責味很足的話之後,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出口懟迴去。


    皇後的這個橄欖枝來的正是時候。


    而且來的很巧。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鎮南公府開科取士的時候來。


    看來這位皇後娘娘果然如傳聞中一樣,是一個狠角色。


    開科舉取士,乃是諸葛亮給楚秋九的建議。


    這個建議明麵上很好,諸葛亮給楚秋九的信,霍讓也看了。


    完全可以說是一份為楚秋九量身定做的隆中對。


    在諸葛亮的書信裏,他是這樣給楚秋九規劃的:


    先是在南楚開科取士,拉攏天下讀書人。


    然後通過絲綢之路賺錢充盈南楚。


    百姓們手裏有錢了,南楚就有資本爭雄天下。


    讀書人在南楚中了進士,直接封官。


    頭一年的進士,全都封到南楚的南邊戎州。


    戎州乃是蠻夷之地,讀書人去了那兒,就可以教化他們。


    同時鎮南公府再把從絲綢之路上賺到的錢用於戎州的建設。


    雙管齊下,南楚的大後方就算是安定了。


    而且還能從戎州征集一支戰鬥力十足的軍隊。


    第二年中的進士,全都封到南楚的東邊巴州、梁州、通州等地去。


    這些地方不屬於南楚的境內對吧,沒關係,從戎州征集的那支軍隊開拔,先進城把官員們捉了,讓後讓鎮南公府的進士走馬上任。


    如此一來,這些地方自然就成了南楚的地盤。


    等到了第三年,鎮南公府的科舉再擴大範圍,全炎朝的人都可以來參加。


    那個時候,揚州來的學子中了進士,就封他們一個揚州太守,一個揚州司馬,人多的話,直接把揚州的官職從上到下都封給他們。


    至於說他們怎麽當上官,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能參加科考的,多半都是當地有錢有勢的鄉紳。


    隻要給了他們一個名頭,他們自然有辦法當上太守。


    按照這種模式,不出五年,整個炎朝,各州各郡都有鎮南公府的勢力。


    到那個時候,鎮南公府兵強馬壯,就算不主動起兵,天下百姓也得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鎮南公解救他們。


    這是諸葛亮給楚秋九信裏的內容,楚秋九一看,連找霍讓商議都沒商議,馬上就同意了。


    畢竟結合著鎮南公府現在的局勢來看,這個方案雖然很大膽,可可行性十分的高。


    霍讓卻對這個方案持反對意見,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一旦這樣做,鎮南公府會瞬間成為朝廷的討伐目標。


    畢竟造反這事,其實對於朝廷來說,並不算什麽大事。


    朝堂上那幫大佬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各地的奏折,哪裏哪裏又有人造反了。


    哪個王又因為哪些事起兵了。


    再加上炎朝的這些王爺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亂,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


    他們自己都鬥得不亦樂乎,哪裏還把其他人放在眼中。


    這也是霍讓認為,鎮南公府即便傷到了太子,朝廷依舊沒有來討伐他們的原因之一。


    可一旦鎮南公府要開科舉取士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這就不僅僅是造反那麽簡單,而是要誅炎朝的心。


    但凡是掌權者,絕對不會容忍鎮南公府的這種行為。


    因此霍讓雖然對諸葛亮的這個方案十分的滿意,但卻也因為這一點,極力的反對。


    可如今,皇後派徐妙錦這個親妹妹來議和,擺明了朝廷的態度至少皇後的態度是不反對鎮南公府開科舉取士。


    那麽這個方案最大的弊端也就沒有了。


    霍讓的擔心也沒有了必要。


    整個局麵對鎮南公府來說,一片大好。


    可越是這樣,霍讓越覺得不對勁。


    他看著坐在對麵,宛如一尊雕像,周身上下充滿與大殿內氣場格格不入的徐妙錦,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徐真人,恕在下冒昧,皇後娘娘難道沒有其他的要求麽?”


    霍讓直截了當的問道。


    楚秋九坐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徐妙錦。


    霍讓的疑問也是她想問的。


    皇後派自己的妹妹前來和自己議和,目的是什麽,大殿內的人不知道,霍讓也不知道。


    可她楚秋九卻清楚的很。


    因為皇後在給自己的公文之中夾雜了一封給自己的書信。


    信上直接了當的就說了,她皇後想要當皇帝,需要鎮南公府的支持。


    而且皇後給楚秋九許諾,隻要她當了皇帝,就封楚秋九為鎮南王。


    這個鎮南王和梁植當初隔空封賞的鎮南王不同。


    乃是貨真價實,地地道道可以世襲的鎮南王。


    真誠而又粗暴,簡單而又直接,不由地楚秋九不相信。


    因此在潛意識裏,楚秋九已經同意了和皇後聯盟。


    隻是她還想看一看,在明麵上,皇後要怎麽和自己討價還價。


    徐妙錦見楚秋九和霍讓看向自己,微微皺眉。


    她本並不擅長應對這種事情,隻是為了自己心中的執念,咬牙堅持著。


    “吳大人,你和鎮國公說一說吧。”


    徐妙錦看了看一旁的吳正,吩咐道。


    吳正這幫朝廷官員一聽徐妙錦要來,還沒等徐妙錦進成都,就帶著人前去迎接。


    因此在來的路上,他們早就從徐妙錦口中打聽到了,皇後派她來的目的。


    此時徐妙錦一叫他,吳正施了一禮,從懷中拿出一份奏折來,打開道:“迴稟國公,對於南楚開科取士,攝政王是同意的。但是有以下三點,必須遵從。”


    他說到這,看了霍讓一眼,見霍讓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裏有些不屑。


    吳正輕輕咳嗽一聲,白了霍讓一眼,道:“第一,南楚科舉不可有製科,隻可有常科。”


    大殿內眾人一聽這話,紛紛皺眉。


    左邊的一眾官員乃是鎮南公府的人,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炎朝的科舉分為兩種形式,一種叫做製科,一種叫做常科。


    製科沒有特定的時間,而且必待皇帝下詔才可以舉行。


    具體科目和舉罷時間根據皇帝的心情所變動。


    考試人的資格,一般也沒有什麽要求,原則上隻要是人,就可以來考。


    這種考試,一般是為了選拔特殊人才設置。


    炎朝有一任皇帝,曾經開過一次製科,專門為了選一批人給他喂養,外邦進貢的大象。


    那一批官員被又被奉為象官,成為了當時官場上的笑話。


    而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種,乃是國家取士的基本國策。


    聽到攝政王不讓開製科卻讓開常科,在場的這些鎮南公府的官員們全都很滿意。


    畢竟這句話等於沒說,南楚也沒有開製科的必要。


    看著眾人麵帶微笑,吳正心裏連連冷笑。


    接著道:“第二,南楚科舉所用常科科目,不準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等科目,隻準有明法、明字、明算...”


    吳正嘰裏呱啦說了一番,聽的楚秋九秀眉緊皺。


    大殿內有脾氣暴躁的老哥直接開罵道:“放屁,若是這般,這科舉還開個屁!”


    明法科考的是對律法的知識,明字科考的是書法,看你字寫的怎麽樣。


    明算科則是考數學。


    一般這三種科目都不怎麽受重視,考中之後也進不了朝廷高層,一輩子給朝廷當個工具人。


    攝政王隻準南楚的科舉考這些玩意,明顯就是要告訴天下讀書人,南楚科舉乃是不正經的科舉,去了也沒有什麽卵用。


    非但不能光宗耀祖,反而讓天下讀書人恥笑。


    楚秋九心裏雖然也對這一條十分的不滿,但談條件嘛,自然是如此。


    對方要價高不高,自己怎麽壓價?


    “安靜,讓吳大人繼續說。”


    楚秋九一發話,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吳正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那位暴躁老哥,接著道:“第三,參加南楚科舉的學子需得到禮部報備。”


    此言一出,楚秋九和霍讓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冷光。


    這第三個要求更是歹毒。


    明麵上雖然沒說,朝廷要這些學子的資料幹什麽,但傻子也能猜到。


    朝廷這是告訴天下讀書人,隻要參加了南楚科舉,這輩子就別想再參加朝廷的科舉。


    一旦有這第三條,隻怕連南楚的讀書人也不會來參加她楚秋九的科舉了。


    “還有麽?”


    楚秋九看著吳正冷聲問道。


    吳正收好折子,躬身道:“迴國公的話,沒有了。”


    而後站在一旁,目視前方。


    “這三個要求,我鎮南公府不能答應。”


    楚秋九一見吳正沒話了,直接說道。


    說完之後,看著徐妙錦,想看一下她的反應。


    可誰知徐妙錦愣也不楞,直接起身衝著大殿外走去。


    楚秋九有些猝不及防,連忙問道:“真人哪裏去?”


    徐妙錦轉過身,目光淡然的看著楚秋九道:“貧道的使命已經完成,既然國公不同意,貧道自然是要長安複命了。”


    一看徐妙錦要走,霍讓也有些著急了,趕集上前一步,道:“真人留步。”


    “霍大人,還有什麽事麽?”


    徐妙錦的眼神掃過楚秋九,落在了霍讓的身上,霍讓有些失神,卻也有些感慨。


    眼前這個女子雖然是道姑打扮,卻猶如出塵的仙子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隻覺得看她一眼,都是對於她的褻瀆。


    “真,真人,難不成皇後娘娘派真人前來,隻是讓這真人送信的不成?”


    心裏對徐妙錦再不敢褻瀆,可該說的話,霍讓還是得說。


    徐妙錦看著他,淡淡道:“哦,貧道出京師時,皇後確實給貧道說了一些事可以讓步。”


    霍讓一聽這話,有些愣,這位真人怎麽把這種話說出來了?


    不過心裏也踏實下來,就是嘛,談判談判,得你來我往才有的談麽。


    “既然如此,敢問真人為何直接要迴長安,而不是與我家國公繼續商談科舉事要?”


    徐妙錦轉頭看向坐在大殿之上的楚秋九一眼,隨後又看了看霍讓,道:“貧道懶得談。”


    “我...”


    整個大殿的人差點沒被徐妙錦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氣吐血。


    霍讓更是被懟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半天沒緩過勁,正想說話,卻見大殿外進來一人,見到霍讓之後,欲言又止。


    霍讓見是楚秋九的親衛,招手讓他過來。


    那人到了霍讓身邊,悄聲道:“大人,鹽亭的那位諸葛先生在府外,要見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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