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躺在地上,身受重傷的千鈞、降魔兩人神情在略微呆滯後恢複了清明。


    “大供奉,阿蒙,是阿蒙控製了我們,千萬要小心那個家夥。”千鈞一邊吐著血沫,一邊說道。


    降魔艱難的開口:“那就是個怪物!”


    “大供奉,殺了我們,對不起,辜負了你的信任。”


    “就算是死,也比這樣被人控製,半死不活的樣子好。”


    站在他們身前,身上帶著傷口的千道流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也許還有希望,等雪兒成功之後,讓她試試能不能為你們恢複原狀。


    “在那之前,請你們安靜地睡上一段時間吧。”


    明黃色的結晶蔓延,將他們兩人凝固。


    ……


    羅米爾摘下單片眼鏡,用絲綢擦拭後重新戴上,他輕輕地“嗬”了一聲,臉上露出惡劣的笑容:


    “雷音似乎真把我當成隊長了,看來我學的挺像的,對吧,隊長……


    “其實不是隊長假裝成我假裝成隊長。


    “而是我假裝成隊長假裝成我假裝成隊長。”


    他看向對麵,一個穿著黑色古典長袍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癡癡傻傻地看著前方,雙目無神。


    ……


    神界與鬥羅界之間的虛空,阿蒙利用空間碎片拚接成的微型位麵中。


    岩燼恢複意識,雙眼茫然地看了看周遭。


    雖然“時之蟲”因為阿蒙本體的影響暫時呆滯,解除了對岩燼的控製,但他對岩燼施展的用來延緩她靈魂蛻變速度的“時鍾”依然存在,所以岩燼感知到的時間流速慢的驚人,她的思維速度幾乎是停滯的。


    ……


    空間亂流仍然在肆虐,巨大的蠕蟲漩渦靜靜地、緩慢地蠕動。


    阿蒙的意識陷入了一個幻境之中,這本該是修羅神神考有關心靈的考驗,蘊藏於其信仰之中。


    他雖然利用“欺瞞導師”的能力改變了信仰的指向,但並未消去修羅神在這之中的布置。


    海神神考因為頂替了唐三的緣故,已經算通過了,不需要重新考核。


    另外用來凝聚“錯誤”神位的信仰則部分是阿蒙自己收集來的,部分是竊取岩燼、雷音得來,沒有神在這之上做出布置,因此也不存在考核。


    幻境之中,阿蒙的意識來到一個宛如古羅馬競技場般的地方。


    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地方,阿蒙略微皺眉:“地獄殺戮場?”


    雖然信息缺失的厲害,但他還是輕鬆地察覺出修羅神對心靈所考核的內容,是殺戮。


    一男一女在阿蒙的前方浮現……完全不認識。


    用這種東西來考驗殺戮之心?


    阿蒙浮現出一抹疑惑。


    幻境中天空上的雲層一片翻騰,似乎是在提醒他這兩人是誰。


    過往的記憶開始浮現,好半天,阿蒙才從記憶深處最微不足道的角落翻找出有關他們的迴憶。


    這似乎是這具身體的父母……嗯,隻是似乎,因為阿蒙也不敢肯定。


    算了,不想那麽多,殺掉。


    第二個浮現的是老奎因,沒有猶豫,殺掉。


    第三個出現的是小舞……嗯?她怎麽會出現?在我心中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好吧,無敵金身,確實很重要……沒有猶豫,殺掉。


    雷音,稍作猶豫,殺掉。


    岩燼,稍作猶豫,殺掉。


    第六個人影出現,讓阿蒙不得不承認,修羅神關於心靈的考驗,還是有點東西的。


    阿蒙猶豫很久,遲遲無法做出決定。


    他歎了口氣,終究沒有辦法殺死這道身影。


    因為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古典長袍,頭戴同色尖頂軟帽,右眼窩中嵌著一塊單片眼鏡的瘦削青年。


    是阿蒙,他自己!


    雖然理智告訴他,隻要殺了這個“自己”就能夠通過考核,完美地掌控修羅神的信仰,但有一種違反常理的靈性直覺提醒他,如果殺了這個阿蒙,他自己也會死。


    即便理智告訴他,這種靈性直覺是幻境營造出的幻覺,是錯誤的,可阿蒙依然不想去賭。


    因為即便考核失敗,後果也最多是對神位所對應權柄的掌握程度略微下降,且這種下降並非不可逆,是可以通過後期提高的。


    如果說畏懼死亡算是一種心靈上的破綻,那麽阿蒙寧願保留這種破綻。


    沒有什麽,比自己更重要!


    層層疊疊綿密不絕的低沉可怖的宛如不可名狀之物發出的嘶吼般的囈語響起,刹那間衝破了殺戮幻境。


    某個宏大的意誌似乎想要醒來,讓阿蒙的思維產生了一瞬間的混亂,不過似乎是缺少了很多東西,它又瞬間沉寂。


    重新掌控身體的阿蒙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剛才那一瞬間,瘋狂、蒼茫、殘忍、嗜血、冷酷的感覺如同無形的風暴,肆虐於心靈,讓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他明白,這古老蒼茫浩大的意誌,屬於天尊,那道隱藏於他靈魂最深處的烙印。


    可這裏終究不是詭秘宇宙,這道烙印隻是天尊微不足道的一絲意誌,本質崇高,極難去除,但祂想複蘇的話,也同樣困難重重,幾乎不可能。


    位於虛空風暴中的蠕蟲旋渦開始坍縮,匯聚,形成一個如同山峰般巨大的人影。


    祂的臉龐覆蓋著一層青銅麵具,身披古典的黑袍,黑袍之下竄出了一條條滑膩的帶著神秘紋路的觸手。


    空間開始震動,虛空風暴變得更加猛烈,仿佛在為它們的王的誕生慶賀。


    命運泛起漣漪,原本模糊的,難以察覺的命運法則似乎也變得清晰、完整起來。無以計數的命運之線從虛空之中垂落,匯聚到那戴著青銅麵具,身穿古典黑袍的身影上。


    整個鬥羅宇宙的所有生靈自有的靈性,在這一刻同時被觸動。幾乎所有的生靈,無論智慧也好,愚昧也罷,都在此刻得到啟示,某個偉大存在誕生了!


    諸多邪神、魔怪、妖物,或者其它詭異存在的封印出現了鬆動。他們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衝出桎梏,打破樊籠,重獲自由。


    一個個叫囂著要君臨天下,統治眾生。他們是因為“門”出現了“錯誤”而逃脫的,借此機會脫離封印者,也因此與那虛空中的可怕存在產生了命運上的聯係。


    他們聽到了陣陣囈語,他們通過靈性直覺“看”到了某道恢弘、蒼茫、偉岸、邪異、瘋狂、冷酷的身影,一個個偃旗息鼓,變得如同受驚的鵪鶉一般,默不作聲。


    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們,如果那道可怖又瘋狂的身影,將目光投向自己,自己肯定會死的毫無聲息,死的無比淒慘!


    鬥羅界麵,呆滯了的阿蒙們恢複了神采。


    被寄生了的人也不再隱藏,他們或是從虛空中摘出單片眼鏡戴在右眼上,或是抬起右手,姿勢不同地調整單片眼鏡。


    這毫不掩飾的行為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人們驚駭地發現,自己曾經熟悉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取代。


    可能是妻子,可能是丈夫,可能是兒子、女兒、父親、母親、兄弟姐妹或者至交好友。


    這些長相不同、年齡不同、社會階層不同的人,臉上都戴著同款單片眼鏡,露出相似的表情!


    有的人默不作聲地遠離這些詭異、驚悚的人群,有的則衝上去,揪著阿蒙的衣領質問。


    阿蒙們很有耐心地為這些衝過來質問自己的人解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將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另外還附贈一副單片眼鏡。


    一個阿蒙捏了捏單片眼鏡,輕笑道:


    “再怎麽詢問得到的答案你們也可能理解不了,不如親身體驗一遍,這是最好的迴答……嗯,不用感謝我的貼心。”


    阿蒙的數量變得更加龐大!


    ……


    胡列娜看著那一個個朝廷的行政官員們,捏著單片眼鏡朝自己露出笑容,麵露驚恐。


    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冷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阿蒙嗎?”


    “好了,你們就別嚇她了。”一道陰影從地麵升起,漸漸變化,形成人形,露出麵容,是“格爾曼·斯帕羅”。


    見到這日思夜想的身影,胡列娜眼中露出激動之色:“格爾曼!”


    “好久不見了。”“格爾曼”冷硬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一絲微笑,他摘出一副水晶質感的單片眼鏡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胡列娜臉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


    神界,在異動發生的第一時刻,就有一道道恢弘的身影將目光投向虛空靠近鬥羅星的地帶。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們,此刻無不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或是驚恐,或是凝重地凝望虛空。


    他們的目光無法穿透那肆虐的空間亂流,隻能模糊地感知到,那裏存在一個前所未有的可怕生靈。


    瘋狂、邪異、冰冷……種種氣息表明,那是個偏向混亂的存在,是敵非友!


    他們甚至顧不上趁此機會逃脫的金龍王!


    虛空中肆虐的風暴逐漸停歇,飛快退去,神明們看著某個方向,目光警惕,神情專注。


    冰冷的青銅麵具破碎,黑袍下的滑膩觸手縮迴,那如同山峰般巨大的身影迅速坍縮,變得如同常人大小。


    頭戴尖頂軟帽,身穿古典黑袍的阿蒙正了正右眼上的單片眼鏡,對注視著自己的神明、邪神,窺視著自己的妖魔、詭異們,揮了揮手,然後噙著笑容,微微欠身,向四周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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