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嬤嬤想不通這個問題,也不敢多問。


    “沈重霖怕的是薑老夫人一旦過逝,他就得丁憂三年,三年,時過境遷,朝堂千變萬化,他才培養起來的人和勢力,都會隨著他的丁憂而歇下,他害怕的,是他的權勢邁不動腿,被堵在這裏動憚不得。”


    袁嬤嬤聽著姑娘的分析,莫名的心悸與心寒。姑娘這話,像是與沈重霖生活了幾十年才能得到的認知和了解,可她的的確確隻和沈重霖生活過三個月呀?莫不是真的恨到骨子裏,否則哪兒這個刻骨銘心的感悟?


    蘇瑜並著蝶依和雪嬌出門去見楚環。


    到時楚環小姐先前沏的茶已經涼透了,她的目光怔仲的看著樓下,一縷青絲隨風掠過顏頰,毫無情緒的唇角似懸著無法訴盡的惆悵。


    “玉瑤姑娘。”


    這些年聽慣了人稱‘楚環小姐’,乍一聽有人喊她的本名,謝玉瑤還有些不習慣。起身相迎,“王妃有禮。”


    跟她說過不必客氣,但謝玉瑤堅持,蘇瑜也沒再執意。坐落在她對麵,“你著急見我,可是有突破了。”


    謝玉瑤握住茶杯,吃了口冷茶,依然沒法涼下心中的悲憤,“我見著肖敏了,他真的還活著,他居然真的還活著。王妃,接下來你要我怎麽做?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他真的去死?還有肖家,曾經我覺得自己人微言輕,想跟肖家鬥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可是我現在不這樣想了,就算我是螻蟻,也要跟肖家鬥到底。”


    顯然肖稟坤對肖敏偷梁換柱這事深深刺激到了謝玉瑤,她對假公濟私的肖稟坤充滿憎惡和憤怒。蘇瑜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下她激動的情緒,“肖稟坤能做到朝廷首輔之位,其權勢與手段並非一朝一夕可瓦解,何況他桃李滿天下,小打小鬧的事根本無法憾動他半分。想要收拾肖稟坤,必須一擊即中,讓他永無翻身之地才行。”


    謝玉瑤凝視著蘇瑜,仿佛這個人有魔力,千難萬難的事,從她嘴裏說出來好像也就沒那麽難了。“王妃是有主意了。”


    蘇瑜笑得很從容,“我知道玉瑤姑娘報仇心切,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我要等很久麽?”


    蘇瑜搖搖頭,沒說太多,隻低頭看著蝶依沏來放在眼前的茶,“中秋快到了。”


    謝玉瑤明了蘇瑜話裏的意思,想到今日與肖敏在一處時與他的親熱之舉,她滿身寒涼,“肖敏色心不死,今日見著我,兩隻眼睛都發綠,我好說好歹才沒穩住他,沒叫他色,欲得逞,可他給了我地址,叫我快些去找他。”


    “他就不怕你告發他?”蘇瑜好笑了問了一句。


    “之前王妃不是讓我散些對他癡心不渝的謠言麽?他都記著呢,一心盼著與我早些燕好,哪裏還顧得上其他?”謝玉瑤眼底劃過幾抹厭惡之色。


    “離中秋尚有段時日,這期間若你不想與之太過親近,可有想好應付他的對策?”肖敏與謝玉瑤見過麵,這事肯定肖府的人已經知道了,為避免旁逸斜出,肖稟坤極有可能讓肖敏換個地方藏身。


    謝玉瑤沒想到那麽深遠,但王妃這話問得怪異,她不得不審視起來,“既已知道了肖敏的下落,王妃在擔心什麽?”


    問完,她很快又反應過來,是她疏忽了,竟沒想到這一層,“王妃是擔心肖相會將肖敏藏到別處去?那可該如何是好?”


    真要藏到別處去,又該去哪裏找?謝玉瑤產生一絲不安。


    蘇瑜不作聲,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謝玉瑤在蘇瑜的靜默下也懂了她的意思,“我明白王妃的意思了。”


    “難為你了。”肖敏好色,想知道他的痕跡,就得利用他的稟性,而謝玉瑤深知這稟性是什麽。


    “說起來肖敏也是我這輩子惟一的一個男人,我出賣自己的清白想要報仇,這麽多年了卻仍沒找到機會,是王妃你給了我希望,所以你不用內疚,讓他睡一次是睡,十次也是睡,再多都沒什麽分別。”


    像是在迴憶什麽極痛苦又不得不隱忍的事,謝玉瑤閉著眼,話從唇邊出,引起唇瓣發顫。蘇瑜心下不忍,“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或許可以讓人放出消息去,就說你被人包養了,待到時機成熟之際,再去肖敏麵前現身也是一樣。”


    “不,王妃,事到如今,隻有親自掌握肖敏的下落,我才能徹底放心。”


    謝玉瑤眼神絕然,不帶半分動搖,如此決心,蘇瑜也不好再說什麽。


    且說蘇玫難掩激動迴到沈府,先問門房打探沈重霖可有歸家?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未免有些失落,她揣著滿腔邀動的激動走在迴自己院子的路上,覺得腰也沒那麽痛了,天也沒那麽熱了。


    迎麵走來用過茶點散步的李氏,她的肚子越來越顯,看到蘇玫迎麵走來,像是刻意炫耀般將隆起的肚子向前挺了挺,笑意盈盈的看向蘇玫,“夫人像是打外頭迴來?我才吃了碗解暑熱的百合銀耳蓮子羹,還有些呢,給姐姐端來一碗吧。”


    先前她對李氏忍氣吞聲,如今有阿娘在府裏護著她,她又即將在沈重霖麵前得功勞,心氣兒自己比不得從前,瞬間就高漲起來。冷冷瞥著李氏,“你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妾,懷著大人的子嗣也是個奴兒,你吃過的東西也敢拿到本夫人麵前顯擺,懂不懂規矩?”


    李氏被噎了一下,不明白為何蘇玫出府一趟,迴來這般硬氣了。人人都知道這大宅子是她拿銀子買的,即將買下的大宅子也是她的功勞,奴婢使役自不必說,這宅子裏哪個主子敢給她臉色看?就算蘇玫被封了誥命,她也沒真將她放在眼裏,這會子被訓,李氏哪裏能咽下這口氣?


    “姐姐這是怎麽了?像隻了炮仗似的?”李氏故作好意提醒,“且收斂些吧,這些時日爺們兒在妹妹房裏可沒少訓斥姐姐,您這樣大唿小叫的要是再惹惱夫君,他若再動手姐姐可就要起不來了。”


    提起這茬蘇玫心中窩火,不過她不能在小賤人麵前失去氣勢,“你少這樣陰陽怪氣的跟我說話,我與大爺是正經夫妻,又得夫蔭封了誥命,我們之間再有嫌隙,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正經夫妻’四個字殘忍的往李氏心上戳了一刀,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拿她的身份說是,她哪裏比不過蘇玫?既是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氏也僵著脖子拿下巴戳著蘇玫,冷笑,“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你住的宅子是我買的,夫君的孩子是我懷的,充其量你不過是個比我先嫁進沈家的人罷了。說是正經夫妻,你幫了夫君些什麽忙呢?他在你身上有得到了什麽助益?”


    這些蘇玫一直不肯承認又不願麵對的事,被李氏輕描淡寫的揭開。她被懟得啞口無言,卻突然見李氏猛地朝她跪下去,先前還一臉的傲慢和得意,瞬間在臉中褪盡,換上一副楚楚可憐,飽受欺淩的模樣,甚至連眼淚也在刹那間湧出眼眶。


    “夫人您饒了賤妾吧,賤妾自知地位卑微,配不上家中大爺,您是當家主母,如何驅駛賤妾都可,隻求您千萬別將賤妾趕出沈家,更別傷害賤妾肚子裏的孩子,這可是大爺的骨血,他是賤妾的命啊!”


    “你在胡說什麽呀?”蘇玫被李氏的一波變化弄暈了頭。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冷喝,“你們在幹什麽?”


    蘇玫轉身見著夫君沈重霖從門裏站出來,瞬間明白自己被李氏這賤人給算計了,沒忍住揚手甩了她一巴掌,“賤人,你敢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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