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聲輕快,過曲彎橋時身形如蛇般靈動。


    蘇瑜秀眉微蹙,霍靜芳起身笑道:“表哥,你不在前頭替我哥哥招唿男客,跑來這裏做什麽?”


    古俊手中流扇一甩,很是恣意灑脫,“你家府上那麽多人,不缺我一個。我是聽說蘇姑娘來了,便想著好歹相識一場,該過來打聲招唿。”


    王畢甫死了,他與王畢甫同進同出多年,竟不見他有多傷心,蘇瑜略作感歎,“不敢,古公子今日是獨自前來麽?我可是聽說古公子家中有嬌妻美眷。”


    這是打聽過他?古俊死水般的心思又活絡幾分,“我家媳婦很是賢惠,一陣若有空定會為蘇姑娘引薦。”


    她對古俊的媳婦沒興趣,古俊投射過來的色深目光倒叫她不得不拎起警惕。今日是想著到鎮遠候府賞花宴,能出什麽事?便沒將蝶依和雪嬌帶來,身邊跟著個采玉。


    “你們適才在說什麽‘鬧一場’?”


    嶽雲眉毫不客氣的鄙夷著古俊,“你一個大男人家,還對女兒家事這麽上心,害不害臊啊?”


    霍靜芳捂嘴淺笑,“表哥,這裏有我陪著,你去前頭找我哥哥吧。”


    古俊有意無意的朝蘇瑜身上瞟,溫暖的陽光泄入亭角落在她身上,像給她披了一層柔軟的光衣,耀眼得移不開眼,“行吧,那我先下去,你們別聊太久,姨母見不著你該找了。”


    古俊蹭蹭下了假山,走在曲彎橋上還不忘迴頭揮揮手。


    “我始終覺得你這表哥是一活寶。”嶽雲眉哂笑,“阿芳,聽說你這表嫂身子不好,今日也來啦?”


    “可不是,身子不好,偏最愛湊熱鬧。”霍靜芳頗有幾分無奈。“你們是不知道,我姨母家已經在悄悄為我表哥物色續弦了,想想我這表嫂,人標致,也頗具幾分才氣,可歎命不好,攤上我表哥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夫君。”


    “你表嫂還活著呢,這就物色續弦,你表嫂要知道了還不得難過死。”這不就跟人還活著就開始準備棺材一樣殘忍沒良心麽。


    “你們一個個扯得那麽遠,咱們可是在想辦法怎麽助你和白家公子解除婚約呢。”


    “哦哦哦。”


    “對對對。”


    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結果,最後蘇瑜說:“咱們也先別費勁兒,單方不易成事,還得確定我嫻姐姐的心意才好辦。”


    “剛才我可是看出來了,嫻姐姐並不想跟白公子同去,她是礙於情麵抹不開才跟去的。”霍靜芳細心。


    “阿瑜,嫻姐姐有沒有跟你透露過她喜不喜歡白公子呀?”嶽雲眉支頤問。


    “白公子是你阿爹阿娘為你看好的未婚夫婿,我嫻姐姐幼承庭訓,怎敢肖想你的夫婿?”蘇瑜歎道:“這種事情怎麽說出口嘛。”


    “那咱們也別在這兒坐著幹耗,去園子裏賞花兒看景吧,要是碰到嫻姐姐,阿瑜你就好好問清楚,咱們才好商量下一步的打算。”嶽雲眉說完,率先出亭下假山。


    蘇瑜和霍靜芳追上去,曲彎橋下鯉魚探頭搖尾。水波暈開襲向荷花漏葉殘梗,別樣的詩情畫意。


    孫妨兩姐妹與孫嫣兩姐妹帶著相同的目的進了候府,孫嬉先打聽霍靜雅的位置,故意走得極快,撇下孫妨的意圖十分明顯。孫妨不以為意,隻要進到這園子,孫嬉的價值也就沒了,往後光景是好是壞,全憑本事。


    孫嫣姐妹倆聽見孫嬉向端茶的女使打聽霍靜雅的位置,自然是追著孫嬉走,這兩人也不想管孫妨,甚至擦身而過時把肩膀撇到一旁去,害怕碰到沾染上什麽晦氣似的。


    候府西南角一處向陽的的小園子,湖裏遊著兩隻鴛鴦正在覓食,岸邊的垂柳已經抽芽,長勢大好,微風下映著石子路兩旁的綠葉紅花,煞是好盾。假山上有一支石斛草倒著垂下,興許是晨露過重,現在葉尖兒還吊著一滴晶瑩的露珠兒。


    曲恆站在凸向湖泊的木欄後,一襲嫩粉色的對襟襦裙,梳著飛雲髻,手裏拿著點心,掰成好幾份,一份一份朝那雙鴛鴦砸過去。


    霍靜雅一襲繡有水仙花的對襟襦裙,桃花鬢上戴了兩朵紫粉色的迎春花,臉上略施粉黛,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俏皮可愛。她走到曲恆麵前,“你別把這對鴛鴦給砸傷了,我哥哥可寶貝了呢。”


    “你哪隻眼看到我在砸鴛鴦,我這是在喂蓄牲吃東西呢。”曲恆百無聊賴的說。


    霍靜雅偏過頭去看曲恆,“怎麽啦?心情不好?”


    “唉,春日裏不是這家花宴就是那家花宴,年年都這樣,沒意思透了。”


    霍靜雅狡猾的笑了兩聲,“別急,我今日特意請了幾個蠢貨到府上供咱們消遣。”


    “有樂子?”曲恆來了絲興致,好奇問道:“快說說,怎麽迴事?”


    秦府滿月宴,霍靜雅去了。當時她正站在一群長輩堆裏享受誇讚,下去後就有幾個小姑娘圍上她有意結交。她是什麽身份,哪是那些小門小戶能高攀得起的?但她無聊,想著耍耍她們也是件樂子,便刻意放低身段與人攀談起來。


    “你不知道那三個蠢貨真是太上不得抬麵,給點兒甜頭什麽事都樂意幹。這次府裏辦花宴,我想著你肯定會覺得無趣,便也給她們遞了貼子,就當請她們來耍寶逗咱們一樂吧。”


    “阿雅你最愛使壞,這次又打什麽壞主意呢?”禮部侍郎的老姑娘磕著瓜子笑問。


    在這裏的還有其他幾個貴女,都是與霍靜雅相好的,此時正眼巴巴的盼著她嘴裏的樂子快點出現。


    霍靜雅抬眼一瞟,細聲道:“喏,樂子來啦。”


    眾人齊齊望去,就見孫嫣和孫婉走在前頭,孫嬉不遠不近的落在後頭。


    眾人在看孫嫣與孫婉那通身很不合適宜的裝扮,不由得眉頭蹙起,眼攜輕蔑。


    曲恆悄悄問霍靜雅,“後頭那個尚可,前頭這兩個穿成這樣也是你的主意?”


    霍靜雅樂得縮了縮肩,小聲告訴曲恆,“我隻是說今日到場的文人雅仕中大都喜愛女子衣裳顏色厚重,真沒想到真敢穿來。”


    說話間,孫嫣和孫婉已經來到霍靜雅麵前,“阿雅姐姐安好。”


    霍靜雅憋著滿肚皮的笑,“你們終於來啦,可叫我好等。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禮部侍郎家的嚴三姑娘,這位是……。”


    “好啦好啦。”曲恆慢慢悠悠打斷霍靜雅的話,“有什麽可介紹的,一會兒一人敬杯梅子酒,不就全認識了?”


    孫婉覺得說話的姑娘好有氣勢,氣質也不俗,瞧她手上那隻蝴蝶鑲金玉環多漂亮啊,肯定價值不斐。若是能攀上這樣的貴女,孫婉想想都激動,她主動靠上去,“我叫孫婉,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唿?”


    憑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姓?曲恆在心頭腹誹,但這花宴無聊,的確該找點兒樂子打發,賞了孫婉一個假笑,“我姓曲,我阿爹是吏部侍郎,你阿爹是做什麽的?”


    她阿爹是孫府的上門女婿,無功無職,靠孫府養活!


    孫婉臉色僵白,羞於啟恥,隻道:“我阿爹……我阿爹從商。”


    “哼……。”曲恆輕哧一聲,“下九流的商戶也配到候府來逛園子,阿雅,你都請了些什麽阿狗阿貓啊,弄得整個園子都臭哄哄的。”


    “是啊,阿雅,瞧瞧孫姑娘穿的衣裳,像是恨不能把整個春天的顏色都穿上她身上似的,出門前難道都不照照鏡子麽?”一個貴女附著曲恆奚落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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