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力量仍然在一刻不停地上升,此刻放出的巨大火焰長槍亦是威力猛烈到超出了過往的極限。雖然為了追求出手速度而沒有經曆壓縮階段,但說不定已經接近了強行破解“傳送門裝甲”的水平線。


    先前我雖然不是沒有殺傷過銀月的靈魂,但是全部被她修複了,隻是我不認為這種修複是自由自在的。以異能之力修複靈魂肯定在哪裏存在著極限。


    就好比是麻早,她也可以使用迴歸之力恢複自己的靈魂,卻依舊時不時因靈魂狀態變差而難以調動力量。獨立現實空間裏的獵魔人們亦是如此,盡管重啟之力無數遍將其複活,靈魂卻還是要由於過往無數次的死亡而麵臨崩潰的危機。


    我想,或許是因為我對於銀月靈魂的攻擊還不夠深入。她先前毫無疑問是被我重創了,可既然能夠修複,那就說明我的力量沒有深入到靈魂的本質。我對於靈魂的理解還是太膚淺了。沒關係,膚淺就膚淺,不行的部分就靠著威力來補足。這可是我的專長,不去有效活用才是真的傻瓜。


    如此猛烈的攻擊是否會把長安和銀月一並殺死,這方麵我隻能盡可能在自己的火焰之中輸入“把對方的靈魂破壞到無法維持清醒意識的地步就停止”的念頭——我也不知道如此微妙的調整能不能成,就是不成功也沒處伸冤。


    我隻能硬著頭皮一試。放任長安被銀月長時間占據絕對會產生極其糟糕的結果。


    至於巨大火焰長槍會不會來不及命中就遭到她的取消,應該不會。剛才也看到過,她無法瞬間刪除規模龐大的力量,我這次的攻擊她很可能也無法瞬間刪除。歸根結底,她那荒唐至極的異能也是靠著法力驅動的。


    既然大家力量的源頭都相同,沒道理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擺布我這個至少是同級別的敵人。她也必須遵守某些共通的道理。


    又或者,她的異能或許就連那些道理都可以踐踏?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踐踏世間常理正是法力的基本性質。不過作為反麵證據,她剛才的“死亡律令”就沒有做到瞬間令我死去。


    而就在我轟出巨大火焰長槍的刹那,在我的眼中,她明明與我之間還有這一段距離,伸出來的手掌卻匪夷所思地觸碰到了我的身體。


    不,她沒有真正觸碰到我,隻是我產生了這種感受而已。在意識感覺之中她伸出來的這隻手仿佛一口氣跨越了我們之間的時空距離,接觸到了我的靈魂。而就在這一瞬間,她渾身燃燒起了火焰。我立刻就本能地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這是在嚐試幹涉我的精神。過去的陸遊巡曾經把我的精神形容為太陽,一旦懷著惡意出手,或者我對出手者懷有惡意,意圖幹涉我的人就會當場灰飛煙滅。


    理所當然,我現在對於銀月充滿了敵意,而發生在她身上的自焚現象就是受到敵意反擊點燃的證明。可她並不是陸遊巡那種層次相對較低的精神幹涉者,而是大成位階的妖怪。縱使遭到我在精神領域上的自動反擊,她也沒有立馬就死去。甚至就像是過去受到重啟之力眷顧的辰龍一樣,她靠著修改現實之力硬生生地吊住了自己的性命。而接觸到我靈魂的那隻無形之手則爆發出了怪異的力量。


    不出意外的話,她想要對我施加的,是幻覺的力量。


    她的幻覺之力強大到足以化為現實,可不管怎麽說,幻術就是幻術,“足以化為現實”僅僅是其強力的體現,使得敵人陷入幻覺之中大概才是她的老本行。


    說時遲、那時快,我在精神層麵上進一步地爆發出來火焰,巨大火焰長槍距離命中她也隻有一線之隔。不過比起我的動作,還是她更快,快到近乎於異常的地步——或許這才是她使用幻覺力量的正常速度。更加關鍵的是,與需要在現實空間經曆攻擊過程的我不一樣,她的力量是無視空間直接作用於我的。比起物質的運動,意念總是更快一步。


    巨大火焰長槍就像是撲向雲霧一樣落到了空處,重新抬起頭的時候,我居然已經來到了一條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就連巨大火焰長槍都消失不見了。


    天空黑暗,我形單影隻地站在路燈下,周圍倒著一具又一具穿著各異、死相淒慘的屍體,血流成河。


    這裏是銀月創造出來的幻境?


    我立即就想要擺脫幻境,而糟糕的是,我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雖然認不出這是哪裏的街道,但無論怎麽看都是現實的情景,遠處還傳來了逼真的城市喧囂聲音,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道更是無比真實。這些倒在地上的屍體都是為什麽死在這裏的?


    現在可不是細究幻境背景設定的時候。在不明白問題解法的時候,就先試試看暴力突破。我立刻就想要操縱火焰破壞自己眼前的一切。說不定銀月現在正在現實世界攻擊我,而我這麽做則可以讓現實中我的身體做出相同的動作。


    然而,現在的我簡直就像是個沒氣的打火機。明明做了打火的動作,卻看不到絲毫火焰迸發。


    我的超能力消失了?


    這下真是大難臨頭。在無法使用超能力的前提下,我可無法想象自己能夠突破大成位階妖怪的幻境——等等,先冷靜。我的超能力未必是失靈了,大概是銀月對我施加了“無法使用超能力”的幻覺。


    換個角度來看,被逼入絕境的人或許不是我,而是銀月。


    像是這樣對我施加精神幹涉,也會對她造成相當巨大的傷害。就算她可以靠著修改現實之力不停地修複自己,可既然她眼下是在持續性地施加幻覺,必定也會遭到不間斷的燃燒。且不論這種狀態有多麽痛苦,要知道我現在的力量可是提升到了很高的地步,我不認為她可以無限次地修複來自於我的巨大傷害。


    另外,雖說這隻是我隱隱約約的直覺——現在的她好像不在狀態。


    先前的核爆炸在一定程度上似乎暴露出了她的這一麵。必須承認,核爆炸確實非常厲害,而且在她起初的預期裏麵好像也可以對我造成一定程度以上的威脅。可是,作為“將幻覺變成現實”這一宛如神明般的異能的體現,似乎有些虛張聲勢的味道。


    是因為她現在使用的不是自己真正的身體,所以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嗎?既然如此,為什麽她還是要和我死磕到底,而不是暫且撤退?就算我這邊有著必須留住她的理由,她也沒有必須盡快殺死我的理由吧?至少我很難認為她就是這麽個死腦筋的角色。


    就在這時,我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迴頭看去,來者走到了路燈照耀的範圍,從黑暗中顯出身形。


    這個人頭戴棕黑色的鬥笠,身穿相同顏色的蓑衣,背負黑紅相間的劍鞘,手持明晃晃的寶劍,宛如從古裝武俠劇裏走出來的俠客。


    出現在我眼前的,正是祝拾。


    而她卻以悲哀的表情看著我,又看向了周圍血流成河的場景,然後用劍對準了我。


    “……到此為止了,墮落獵魔人——莊成。”她說。


    這是要我在幻境裏麵與自己的朋友戰鬥嗎?真是有夠惡劣的幻境!


    當我出現這個念頭的同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段段曖昧不清的記憶從我的腦海裏麵浮現了出來——


    一切的分歧都是在一年多前,在那個追蹤不死身怪人的夜晚。


    當時的麻早還是失蹤狀態,為了得到麻早的線索,我遲疑於是否要在坐視不死身怪人殺死無辜路人的前提下長時間尾隨他,而祝拾則沒有及時想出以“不周山”之力斬斷不死身怪人與心之種的聯係並得到其頭顱的方法。最後,我選擇了尾隨不死身怪人,甚至強行阻止了祝拾殺死不死身怪人。這造成了祝拾與我的決裂。


    就像是破窗效應所說的那樣,有的事情一旦開了口子,便是覆水難收。從此以後,我為了滿足自己探索怪異事件的欲望,縱使把無辜的人們接二連三地卷入其中都滿不在乎,最近一次甚至造成了一座城鎮九成以上人口的覆滅。祝拾多次阻止我,卻都以失敗告終。


    我的存在和事跡驚動了羅山總部,領導治世主義陣營的大無常“法正”把我判定為“墮落獵魔人”,而祝拾則加入了討伐我的行列。


    她似乎認為自己是我進入怪異世界的半個引路人,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部分是因為她引導不力。


    懷著自責和嫉惡如仇情緒的她,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這都是什麽設定啊?


    這就是這個幻境裏麵我的設定?真的有“法正”這號大無常嗎?我居然會變成墮落獵魔人?


    雖然吃驚,但是理智告訴我,這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在追蹤不死身怪人的時候確實有思考過以坐視目標殺人為前提執行尾隨方案,雖然最後放棄了這個方案,但那是因為祝拾及時想出了更好的做法。若非如此,當時滿腦子都是“必須盡快找到麻早”的我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而現在這個“墮落獵魔人莊成”,正是我的另外一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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