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潛又重新站迴了朝臣隊列中,眼睛瞥著朝賈似道看著。


    賈似道此刻微微笑著,略有深意地看著吳潛。


    吳潛不明白賈似道的笑容,這是在嘲笑他,還是另有含義,聯想起方才朝廷之上皇帝、賈似道以及賈似道黨羽的表情,吳潛心裏咯噔一聲,他知道那濟王或許真是還在世上,可是這真的可能麽?當年不是自裁了麽?


    還有皇帝要忽然傳位給濟王趙竑,這一切來得太快了罷,快的讓人難以捉摸,好像其中深藏著陰謀似的。


    難道皇帝真的要傳位給濟王,又或者這背後是......吳潛想到了一種可怕的結果,或許這一切都是陰謀。


    一想到這樣,吳潛陰沉著臉色,轉過頭去,眼睛緊緊地盯著賈似道。


    這吳毅夫究竟想做什麽?賈似道不解道,然後想到吳毅夫可能猜到了什麽,不過即便那樣又如何,到時候濟王一現身就水到渠成了,再說禁軍都掌握在了濟王的手中,還怕什麽變數麽?


    此時此刻朝堂上的一切都變得很微妙起來,都在等著濟王趙竑的出現。


    ......


    皇宮大慶殿殿外不遠處的一處殿堂內。


    趙竑穿著以前在濟國公時候的服飾,鬢角雖然已經全部都白了,但魁梧的身材依舊可以看出他的威嚴姿態,趙竑閉著眼睛,享受陽光的溫暖照拂,眼睛雖是閉著,但眼神之中卻是不怒自威,給人不能親近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趙誦急匆匆地趕了來,他拱手對趙竑說了一句抱歉。


    趙竑這才睜開眼睛,目光注意著趙誦的打扮。


    趙誦今日還穿著他那一身樞密院編修官的衣裳,略大的衣袍在威風的擺動下獵獵作響,像是一麵旗幟一般,隻是官袍的顏色是青色的,頭上的襆腳也比較短而已,因為急匆匆趕過來,衣服的袍子都有些微皺。


    “你這不是樞密院的官服麽,今天怎麽還穿著這一身?”趙竑不解地看著趙誦,目光掃視而下,他眼神還注意到趙誦的黑色皂靴上還留著新鮮的泥土,趙竑疑惑不解道:“而且靴上還有泥,在朝會上你可是要見百官的!”


    趙誦這才注意到他腳上的泥土,略是歉意道:“方才趕的匆忙,忘記換鞋了。”


    趙竑見到趙誦如此,便急忙催促道:“你這快去把鞋換上,馬上就要進殿了,可不要失了禮節啊......不過這麽短的時間來不及了。”


    “奴婢的腳正好和皇子的腳大小一樣。”邊上的內侍見去其他寢宮找鞋來不及了,正要脫下自己的鞋給趙誦換上。


    趙誦對那內侍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後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高襄。”


    “多謝高襄。”


    高襄聽了表現的恭恭敬敬的,但是心裏頭非常高興。


    趙竑接著催促趙誦,“你這鞋怎麽還不換?再不換就來不及了!”


    趙誦轉頭對趙竑道:“不必了,這不正好可以給爹爹籠絡那些清流一黨的人心麽。”


    趙竑狐疑道:“明朗真是何意?”


    “方才我去城外看了田裏看了莊稼,發現自春分以來,百姓都開始春耕了,我大宋以農為本,講究時令,如今過了雨水快到驚蟄了,孩兒也是想看看那些百姓如何了?更何況商號下麵還有不少的佃戶,挨家挨戶還要發放一些種子,要將種子全部都發放到戶,所以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再說當年要不是爹爹收留這些佃戶,估計我大宋境內的情況還要更加糟糕,所以此事就彰顯出爹爹的仁德無雙了。”


    聽了趙誦說的,趙竑想了想覺得也是,所以就沒有讓趙誦換鞋。


    父子二人翹首以盼,靜靜地等待著,從方才入宮到現在,皇宮大內所有的禁軍將領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人。


    父子二人簡單地聊了一些格局上的事情,忽然瞧見遠處大慶殿內急匆匆跑出來一人。


    很快傳出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隻見另外一名內侍急匆匆地從裏麵出來,跑到趙竑麵前,上氣不接下氣說明了來意。


    趙竑從這個心腹內侍的口中得知殿內發生的一切。


    趙竑聽罷笑罵起來,“這吳毅夫,還是年輕時候的那副死倔脾氣,強得很,是不見到黃河不死心啊!”


    說著趙竑便在內侍的前頭帶路下朝著大慶殿內走去,身後的趙誦則緊緊跟隨著,神色之中有些緊張,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到朝會上去。


    大慶殿殿門一開,所有人的目光朝著趙竑以及趙竑身後的趙誦看去。


    吳潛眯著的眼睛當看到趙竑的那一刻,忽然睜圓了,嘴巴都成了哦字形了,手微微有些顫抖。


    “這怎麽可能,濟王不是薨了麽?”


    還是當年的那一身衣服,而且人變老了,隻是神態舉止之間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比在趙昀麵前還要壓抑,更是上位者一樣。


    當吳潛的眼睛從趙竑的身上移開時,他看到了趙竑身後的另外一人,這人穿著的是一身青色的官袍,按照朝廷的品秩,是沒有資格到這朝會上的,不過當他的目光注意到此人的麵上之時,忽然想起來這人是誰了。


    當日躲雨的時候,不正見到過這個年輕人麽,而且當時他見到的時候還覺得眼熟,今日一想,這年輕人不正好長得跟濟王年輕的時候一樣麽。


    沒想到他們之間是早就見過麵的,而且還是在樞密院當編修官,吳潛有些發笑。


    賈似道卻朝著趙竑微微笑著,十分有默契一樣,見到趙誦的時候,笑容略微有些尷尬。


    龍位上的趙昀再次見到趙竑的一刻,整個人身子移動到了龍位的前麵,屁股下麵感受到了一陣被架在火上烘烤的滋味,讓他坐立不安,甚至背後感覺像是有幾千萬針一般刺著,還有那個趙誦,當日直接將趙武給收買了,要不是趙武臨陣倒戈,他會是現在這副樣子麽?


    所以對於趙竑父子,他是既恨又怕。


    而那趙武,簡直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再次見到趙竑,他急從龍椅上起身,對站著的所有朝臣,他想起自己的性命,這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就是濟王兄了,朕的皇兄,當年因為史彌遠把持朝政,擅自篡改寧宗皇帝遺詔,改立了朕,這才......”趙昀按照之前的劇本,忽然之間就抹起眼淚來,有些唏噓不已,然後又痛恨地捶打胸口,“幸而老天有眼,先帝遺詔還在世上,而濟王兄也還在世上,所以朕才能見他一麵,當麵說明當年的情況,也好讓天下人都知道這皇位是濟王兄的,而不是朕的,因此朕即將下詔將史賊的諡號改為繆醜,和秦檜一樣......希望能得到先皇的諒解。”


    趙昀的樣子十分恭敬,痛哭流涕著,實際上他的哭是真的哭,從頒布退位詔書的一刻,他就不再是大宋的皇帝了。


    權力已經離他遠去。


    然後在眾臣的直視下,皇帝趙昀將寧宗皇帝的遺詔展示給眾位官員看。


    大部分的官員並不知道遺詔的真假,但從印章上來看,看不出真假來。


    那麽也就隻能從當年寫遺詔的官員的筆跡進行比較了。


    在比較後發現確實是當年一位中書舍人的筆跡。


    這是三十四年的一份遺詔,卻保存至今,實在是曆經坎坷啊。


    “這就是先帝的遺詔麽?”


    吳潛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不過話到嘴邊了,吳潛卻沒繼續說話。


    因為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殿外的一角上忽然站滿了大隊的禁軍士兵,而禁軍士兵領隊的那個將領他根本就不認識。


    吳潛似乎猜到了什麽,看到今天殿內的一番形式,他就猜到了宮內已經發生了政變,而且是悄無聲息的。


    坐在皇位上的趙昀已經失去了權柄,而大半個朝會上的文武大臣,也都噤聲,默認了這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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