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倉庫失火?你們剛剛出去就是因為這件事麽?”


    “那倒不是,我們出去是因為那個剛剛走馬上任的孫育方帶人查封了和生莊,鵝五他們也被他們給帶走了。”


    此話一出,宋雯婷便立刻忍不住說道:“什麽?達叔他們……那和生莊不是你們警備處自己的產業嗎?那姓孫的為什麽要查封抓人呢?”


    李信則冷哼了一聲,“還能為什麽?找了個之前達叔在開煙油鋪的時候的夥計當人證,不但誣陷達叔現在還跟紅黨有來往,還把飯莊當成了紅黨的聯絡點,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哪是在抓紅黨?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


    “那鵝五他們現在人怎麽樣了?”


    “雖然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但所幸沒鬧出人命,否則我絕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說到這李信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不過就算我不找他麻煩,他現在也不太好過!”


    聽李信這麽一說,宋雯婷才稍微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便又皺起了眉頭,“為什麽這麽說?”


    話音未落,不等李信開口,一旁的陸穎心便搶在了他的前麵說道:“因為有人指證永安公司倉庫失火與我們警備處有關,而倉庫院子停著的正是那姓孫的從總務處借出來的車!”


    聽到這,宋雯婷才恍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你剛剛會那麽問,這麽說吧!現如今永安公司的實力已經排到了四大百貨公司之首,這場大火往小了說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造成公司貨物緊缺的局麵;說嚴重點,那就很有可能打破上海百貨業已經維持了數年之久的一超多強的局麵,進而進發行業內部的大洗牌啊!”


    不想李信卻連連擺手,“上海百貨業如何發展我不管!我隻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四家百貨公司所在的馬路商界總聯合會還有沒有心思去爭取外貿委員會的席位?”


    “心思肯定是有的,但付諸行動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公共租界的東印會和法租界的法聯會都不會允許自己在如此重要的委員會裏沒有一席之地的,再加上我們上海總商會也是要占用一個席位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費盡心力去爭一個還看不到影子的席位,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應對永安公司這場危機所帶來的行業震動上去。”


    “嗯,有道理!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要在東印會和法聯會之間選一個踢出委員會的話,你比較傾向於哪個?”


    盡管不知道李信為何會有此一問,但宋雯婷卻還是認真考慮了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就難易程度而言,自然是東印更難,法聯社更容易一些,畢竟雖然同為老牌列強,但英國在國際上的實力地位可遠不是法國能夠與其相提並論的。”


    “是啊,現如今英強法弱的確是不爭的事實,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所以嘛……”說著李信便壓低了聲音對宋雯婷耳語了幾句。


    宋雯婷聽了先是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李信的用意,重重地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席位就空出了一個!隻要消息一公開,就能立刻引起包括馬路商界總聯合會在內的其他三個商會的興趣,這樣永安公司的危機或許就能夠解除了。”


    此話一出,其他兩女還好,倒是陸穎心聽了不由得向李信投過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原來永安公司的四小姐郭婉瑩和陸穎心兩人早就認識,在被林文強調到警備處之前,陸穎心一直都在貿易(實業)部駐上海的辦事處工作,因此常有跟商界以及上層社會人士接觸的機會,機緣巧合之下,二人便相識了,沒過多久更是成了關係莫逆的朋友。


    而在聽了宋雯婷的分析之後,陸穎心雖然沒說什麽,但心裏卻是很糾結的,既想幫助自己的朋友渡過難關,又說不出口,而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了李信的那一番話,怎能不讓她無比感動呢?


    然而就在陸穎心心中的那份感動還沒有褪去的時候,一旁打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但卻始終支著耳朵聽著所有人對話的伊藤美佳卻冷不防地開口說道:“夫君,請容許我糾正一下,有意爭取那空出來的席位的商會不是三家,而是四家!”


    此話一出,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而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李信便第一個迴過神來,讚同地說道:“美佳說的沒錯!我剛剛的確是說漏了一家商會。”


    這下可徹底把宋雯婷給搞蒙了,“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啊?”


    “我們可沒有打什麽啞謎,也不怪你們聽著有些糊塗,因為這第四家商會啊……還沒成立呢!對吧,美佳?”


    “夫君就是夫君,連美佳心裏在想什麽都一清二楚。”說到這,伊藤美佳清了清嗓,隨後鄭重地對宋雯婷說道,“宋姐姐,我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一個運輸同業商會,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東洋商會!相關的文件我會在跟兄長商議後盡快整理好送到總商會去,還請宋姐姐提前跟那邊打個招唿!”


    “這……好吧!我一會就給負責這方麵的劉敏中理事打個電話,你帶著文件直接找他就可以了!”


    “太好了!那美佳就失禮了!”說著伊藤美佳便向眾人鞠了一躬,隨即便轉身離開了小書房。


    而就在伊藤美佳離開的同時,陸穎心也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門口,直到確認了沒有人在外麵偷聽之後才轉迴身對李信點了點頭。


    可還沒等李信開口,宋雯婷便終於忍不住問道:“達叔呢?剛剛怎麽沒提到他?他該不會已經……”


    “別亂猜!我剛剛不是說了,所有人都沒有生命危險嗎?但是達叔由於吸入了過量的乙醚,導致肝中毒,醫生的建議是臥床靜養至少兩年,但是現在永安公司倉庫失火的事鬧得太大了,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將達叔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直到這件事塵埃落定為止!”


    “好!我這就去辦!”說完宋雯婷便也離開了小書房。


    這下小書房裏就隻剩下李信和陸穎心兩個人了。


    “穎心,折騰了一個晚上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才一個晚上而已,算不得什麽,需要我做什麽你就直說吧!”


    李信則笑了笑,“好!那就辛苦你去找一下永安百貨的四小姐,讓她配合一下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好了!”


    ……


    就在陸穎心離開之後不久,李信便也起身離開了小書房,出了自家公館一路來到了位於霞飛路的一家名叫“文藝複興”的西菜館。


    這家菜館主營俄式西餐,不過本地人通常都喜歡稱之為“羅宋大菜”。


    隨便點了一份套餐之後,李信便找了一個周圍相對私密一些的位子坐了下來。


    而直到李信快要將麵前的那份套餐全部吃完的時候,一個穿風衣戴禮帽的中年人便走了進來。


    “你好先生,請問您幾位?”


    然而那人卻直接對服務生擺了擺手,“不了,謝謝!我找人!”


    話音未落,那人便通過那根靠在餐桌上的手杖確認了要找的目標,隨即便快步來到了李信的麵前小聲問道:“請問……您是李科長嗎?”


    “你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法租界商業聯合會的副會長,雅克·羅丹!”


    “原來是羅丹副會長,失敬!有事嗎?”李信一邊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一邊說道。


    而那個羅丹也沒繞圈子,落座之後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那個……李科長,我聽人說東印會的人找過你,不知道有沒有這麽一迴事啊?”


    聽到這,李信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似笑非笑地說道:“羅丹副會長,你這是在對我興師問罪嗎?難道我堂堂一介科長,見什麽人還要向你們法聯會報告嗎?”


    “不不不,李科長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這個……”說到這那個羅丹便謹慎地左右看了看,隨後才壓低了聲音對李信說道,“其實李科長您不說我也知道,那東印會找您肯定是想通過令尊的關係把我們踢出委員會吧?”


    李信聽了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你們之間究竟有怎樣的矛盾,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隻答應盡可能地安排他們第一個與那個準備籌建外貿委員會的負責人見麵,僅此而已。”


    “第一個與負責人見麵?這……”羅丹不愧是法聯會的副會長,聽李信這麽一說,大腦便立刻飛速地運轉了起來,很快便想到了一個對策,隨即便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既然李科長已經答應他們,那可不可以……”


    “這個辦法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恕我直言,現如今你們已經失了先手,就算我答應幫你們一把,你們又有多大的把握反敗為勝呢?”


    “李科長放心,隻要您願意伸出援手,我們就有十足的把握反派為勝!”


    “老實說,我很欣賞副會長的這份自信,不過幫了你們就意味著跟東印會為敵,這個代價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李科長,別的我不敢說,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您得到的將遠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嗬嗬。”盡管羅丹畫餅畫得很大,但李信卻隻是笑了笑,隨即便一邊用餐巾擦了擦嘴一邊說道,“羅丹副會長,這年頭的人呐,最講究實際,幾句空話可填不飽肚子,知道我問什麽會耐著性子聽你說這麽多嗎?什麽事成之後必有重謝,這在我看來無非就是幾張空頭支票罷了!所以,你得拿點能打動人心的誠意出來才行啊!”


    “打動人心的誠意?那不知李科長您喜歡什麽?”


    “嗬嗬,羅丹副會長,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如果我迴答了你這個問題,那就是索賄!而你就成了行賄,又哪裏還有什麽誠意可言呢?”


    “那……”


    見那個羅丹一時沒了言語,李信便抬手看了看時間,“羅丹副會長,別怪我沒又提醒你,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鍾了,距離負責人抵滬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最多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家的電話號碼吧?”


    “知道知道。”


    “那就好!服務生,買單!”


    ……


    “少爺,您迴來了?”


    李信剛一迴到自家公館,管家張福便一如既往地第一時間迎了出來。


    “福叔,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有一會兒了,送老爺上了火車,我就趕迴來了。”


    “在我之前有人迴來了嗎?”


    “半小時以前,二奶奶就迴來,我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就勸她好好休息,可她卻不肯,非要在小書房等少爺您迴來。”


    聽到這,李信點了點頭,“知道了,福叔。我上去看看!”


    說完李信便來到了二樓的小書房,卻發現剛剛還執意跟福叔說要等自己迴來的陸穎心此時竟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個陸穎心,明明就已經很疲憊了,卻偏偏還要死撐!真拿她沒辦法!


    想到這,李信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將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給她披上,自己則坐迴到了書桌後麵默默地整理起了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同時把正睡在沙發上的陸穎心和正在沉思的李信給嚇了一跳。


    還沒等陸穎心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李信就立刻迴過神來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才抓起了電話聽筒說道:“喂?”


    下一刻,羅丹的聲音便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了過來,“喂,是李公館嗎?”


    “對,我是李信!羅丹副會長,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應該是已經想好該如何表示你們的誠意了吧?”


    “是的,李科長。經過我們幾個高層的討論,最終一致決定如果您願意伸出援手的話,那麽我們就會出麵說服公董局,準許你們李家在法租界建廠並且減免三年的一切稅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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