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盛的大餐?”


    趙寒道,“你是說那一鍋青菜麵?嗯,清湯寡水的、適合減肥,大膽很喜歡。”


    “……有那麽糟嗎?”洛羽兒道。


    趙寒哈哈一笑,“逗你的。說起來,那麵的味道真不錯,你的手藝比上邽的時候,進步多啦。


    而且……”


    他看著少女,又是一笑道:


    “羽兒你放心,揚州的事雖然大,也就是這麽一陣子而已,往後還有那麽的日子。


    咱們一定有機會,再一起閑逛的。


    到那時,想買多少朵珠花,還不是你說了算?”


    “真的?”


    洛羽兒高興了起來,笑著拍了拍趙寒的肩膀道:


    “珠花就算了。


    我就知道,雖然我沒什麽做飯的天分,可是勤能補拙啊。


    嗯,這次把李大人救出來了,破了案,把揚州的事都做好之後。


    我要給你和大膽還有小尋三個,連做十天的飯菜,包管讓你們頓頓都吃撐了,哈哈哈哈……”


    十天的青菜麵麽……


    我說姑娘,您還是饒了我吧。


    趙寒心裏一笑,一振韁繩、喝了一聲,趕著馬車往前去了。


    天色,漸漸入了夜。


    一見黑夜來了,百姓們好像都約好了似的,立即都躲迴了家裏,死死關著門不出來了。


    本來還有些熱鬧的城裏,頓時變得昏暗無聲。


    馬車繼續前行著,不久,大道到了盡頭。


    前方遠處,岸邊的空地上矗立一排高高的紅牆,中央有一道高梁重簷的紅頂大門。


    兩個獬豸神獸的石雕,森然立在大門的兩邊。


    平日裏,門前眾多的守衛官兵都不見了,隻剩下了一些落葉,在雨後的地麵上打著轉。


    黑夜裏,門頭隻掛了一盞孤燈,燈火搖曳著,讓整座大門顯得莊嚴而又陰森。


    這,正是揚州大都督府的正門。


    這也正是今晚“交換人質”的地界所在,整個揚州大戰,也將在這裏拉開序幕。


    禦……


    趙寒輕喝了一聲,把馬車停在了門前的空地上。


    他清朗的聲音,抬高了道:


    “揚州衛察司辦案法師趙寒,依約前來赴宴。”


    “恭迎趙法師大駕。”


    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大門裏,有個緩慢而恭敬的聲音響了起來。


    夜色下,那扇紅頂大門緩緩打開了,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門口,就像個魔怪張著大嘴。


    趙寒望了眼那門口,淡笑著對洛羽兒道:“開始吧?”


    洛羽兒點點頭,沒有半點猶豫。


    駕……


    趙寒一揮長鞭、駕著馬車,直接衝上台階、穿過大門,進入了院落之中。


    身後,大門又緩緩關上了。


    黑夜下,一座座衙門的屋宇,矗立在石道的兩邊,猶如沉睡的巨獸。


    這座原本官吏穿梭、守衛密布的大都督府,如今卻是空蕩蕩的,一點燈火和人影都沒有,就像一座陵墓的宮殿。


    趙寒駕著馬車飛馳著,不久,前方出現了一座昏暗高大的廳堂。


    廳堂的橫匾上,隱隱有四個大字——“督察守正”。


    這正是,大都督府的主事官員、聽政議事的正堂。


    趙寒讓馬車停了下來。


    前方,一點亮光忽然亮了起來,兩個黑影站在正堂的門前。


    左邊的一個,正是杜鬆雲。


    他頭戴襆頭帽、腰佩金玉帶,身著三品大唐高官的紫色官袍。這是他進入揚州以來,衣著最為正式的一次,顯得非常的莊重。


    杜鬆雲的身邊,正是那個令狐德正。


    他穿著一身黑色鎧甲,捧著個燭台,腰間還是掛著那把黝黑的鐵鐧。


    除了這兩人之外,府裏所有的其他人等,全都不見了。


    之前在那封信裏,趙寒和杜鬆雲就約定過,今晚雙方隻準帶上人質與一名隨從,不帶一兵一卒。


    貌似,這杜鬆雲還是守信的。


    “趙法師……”


    夜色下,杜鬆雲淡然望著趙寒,道:


    “您一路勞苦,杜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趙寒淡笑道,“今天晚膳吃得有點多,腳程慢了,有勞杜大人和令狐將軍久等了。”


    “趙法師,”杜鬆雲望了眼趙寒的馬車車廂,“人可依照約定,帶來了?”


    “當然。”


    趙寒也望了眼杜鬆雲的身後,那個黑沉沉的大都督府正堂:


    “那杜大人,您的人呢?”


    “自然也在。”


    杜鬆雲道,“好,那便有請趙法師移步,杜某在大堂之中,恭迎大駕。”


    他說完,緩緩轉過身,往正堂走了進去。


    令狐德正冷冷瞥了一眼趙寒,扶了扶腰間的鐵鐧,也跟了進去。


    這令狐德正,是大都督府的別駕兼統軍將領,杜鬆雲今晚帶了他來,正在情理之中。


    而同時,他正好又是當年的江都宮變裏,那三個前隋叛將、神秘黑影中的一個。


    很好。


    趙寒淡然一笑,對洛羽兒打了個眼色。


    洛羽兒的背後,還背著那把裝在鞘裏的巨刀,可趙寒的那把玄黑鐵器,卻好像沒在他的身上。


    兩人下了馬車、走向車廂,從裏麵扶了一個黑影出來,也走入了正堂裏去。


    這正堂裏麵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隻有三人的腳步聲,一聲聲地迴蕩著。


    唿……


    眼前,燈火忽然一耀。


    堂內的兩邊,兩排八根長燭,燃燒了起來。


    火光下可見,堂內的四周,窗戶全都關了起來。


    四條頂梁大柱矗立在角落裏,柱身上刻滿了衙門常見的神獸紋身,彰顯著此地莊嚴的地位。


    除此之外,日常公務用的擺設,幾乎全被清空了。


    隻在東西兩邊,各擺了一條長案,三張長椅。


    案上放了一壺酒、三隻青釉酒杯,一絲酒香飄了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香氣。


    此外,正北邊還放了另一張案子,上麵也是一壺酒,卻隻有一個酒杯。


    這讓整個正堂看起來,不像是個衙門的公務之地,倒像是某個文人詩酒相聚的雅堂。


    隻是,這個正堂也太大了些。


    那些長燭被套在了銅製的燈罩裏,燭火從罩上的孔裏照了出來,投在四周的木頭牆上,就像許多黑色鬼怪的眼睛,顯得非常的陰森。


    東邊的長案前,杜鬆雲和令狐德正站在了那裏。


    燭火下,杜鬆雲淡然的臉上忽明忽暗的,道:


    “趙法師、洛姑娘,請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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