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眾人頓時一片的驚訝。


    哥舒摩羅的手,一下按在了腰間的,狼頭胡刀的刀柄上。


    因為,如果柳孝岩就是內鬼“伏鸞”,那如今他的身份被揭穿了,就隨時都有可能動手反抗。


    眼下,這衛察司裏的幾百人馬,可都是他的手下。


    一旦柳孝岩翻起臉來,那眾人,可就是非常危險的了。


    所以,必須先將其控製住,然後再做計算。


    可就在此時,趙寒卻對哥舒摩羅打了個眼色。


    那意思是,哥舒先生,先別動。


    哥舒摩羅一奇。


    可他知道,這位趙法師平日隨意逗趣,可一旦做起正事來,卻是非常的縝密。


    既然他這麽說,一定有其用意所在。


    哥舒摩羅的手又停了下來。


    而方念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孝岩,你……說什麽?


    你真的是,那個‘伏鸞’?


    那之前,趙法師和夫君他們幾次行動,那些消息,也都是你透露給那些突厥人的了?”


    柳孝岩點了點頭。


    “可為什麽啊?”方念鶯道,“這麽多年來,你和夫君他一直都是亦師亦友,彼此無比的信任。


    我夫婦二人對你,那可是當做親兄弟來對待的。


    你為何竟然……竟然……”


    柳孝岩歎了口氣,忽然單膝一跪,朝方念鶯深深一鞠躬道:


    “孝岩愧對了,大人與夫人您多年的大恩。


    孝岩,有罪。”


    旁邊,曹惜月也是滿臉的詫異。


    而方念鶯,她看著這個一身戎甲半跪著的年輕將領,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好。


    “柳參軍,”趙寒道,“您也無須自責。


    依我看,您收受突厥人的巨額賄賂,給他們當細作,透露各種消息。


    您做了這一係列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恐怕,也並非你本人的意願。


    而是在背後,有什麽人給你發話的吧?”


    柳孝岩猛然一愕。


    他抬起頭來、看著趙寒,似乎非常的吃驚。


    即使在剛才,趙寒揭穿他“伏鸞”身份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過了好半晌,柳孝岩才歎了口氣,道:


    “看來這一切,終究是瞞不過,趙法師您的法眼啊。。


    不錯,我確是受命而為的。”


    “那個給您下令的人,”趙寒淡淡道,“就是您的直接上官、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希愚李大人,對麽?”


    “不錯。”柳孝岩道。


    這一刻,屋內突然全都安靜了。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神情,即使是淡然不驚的哥舒摩羅,也不禁有了一絲訝異。


    那一直沒怎麽出聲的王弘恩,更是張大了嘴。


    因為,趙寒的這個說法,比之前指出柳孝岩就是“伏鸞”,還要讓他們吃驚一百倍。


    而柳孝岩,竟然還承認了。


    “柳參軍,”趙寒道,“你我就這麽說,大家是不會相信的了。


    就請您將此事背後的一切緣由,都說出來吧。


    不過,您記住了……”


    趙寒的神情,忽然凝重了起來:


    “您如今說的每一句話,都將關乎到這樁‘女鬼沉江案’,這揚州城和百姓們的安危,關乎著您和李大人的聲譽。


    還有,李大人的生死。”


    柳孝岩點了點頭,“趙法師您放心,我都明白。


    李大人和方夫人,他們對我恩重如山。


    麵對著夫人,還是關乎大人生死的大事,我柳孝岩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我保證,以下說的,句句都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原來多年前,柳孝岩還隻是這揚州大都督府裏,一名九品以下的小隊正。


    他才能出眾、盡忠職守,奈何性子太過耿直,為府兵旅帥所不容,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和升遷。


    數年前,李希愚從長安調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他一到揚州,立即對大都督府進行了一番大整飭,任賢舉能,賞罰分明。


    柳孝岩因其才幹和忠直,很快就得到了李希愚的賞識,屢次獲得提拔,最後一躍成為了“兵曹參軍”。


    這參軍的品級,雖不太高。


    可實際上,整個大都督府的府兵,除了李希愚是主帥之外,直接的統兵者就是他柳孝岩了。


    所以,李希愚對柳孝岩的知遇之恩,可算是非常的深厚。


    柳孝岩也很感恩,處處都以公事為重,接連立下大功。


    慢慢的,揚州城的百姓們都知道了,這位柳參軍就是,“李大人手下的頭號大將”。


    權勢愈重,趨者愈眾。


    漸漸地,這揚州上下的官商人等,就有很多人,開始打柳孝岩的主意。


    他們想盡辦法,明裏暗裏地巴結柳孝岩,甚至私下送來賄金大禮等等,就為了求柳孝岩辦事。


    可柳孝岩把那些人一個個都罵了迴去,弄得那些人灰頭土臉的,很是難看。


    這一來二去,大家知道了這位柳參軍的品行,也就沒什麽人敢上門來,自討沒趣了。


    這樣過了許久,後來,突然有一日。


    有個不知名的突厥商行,不知走了什麽關係,給柳孝岩送來了一封親筆信。


    那信裏說,他們商行近來新開,將有開行之大宴席。


    他們早聞柳參軍在揚州的大名,想請參軍百忙之中,抽出些許閑餘,蒞臨宴席之上。


    若參軍能大駕屈尊而至,敝行將是蓬蓽生輝,榮光萬丈。


    為表誠意,敝行略備薄禮、先行奉上,屆時在宴席上,還將有重禮酬謝,雲雲。


    隨著這封信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卷軸。


    柳孝岩打開一看。


    那是一幅橫卷畫,畫上的青綠山水之間,共有十匹駿馬。


    它們有的低頭吃草,有的四足飛奔,有的更是一躍淩空。每一匹都是形態各異、神駿無比,隱隱然,有騰驤躍淵之勢。


    畫的左下角,還有幾個字的落款:


    “朝散大夫,子虔。”


    展子虔,乃是前隋一代畫匠名家,道佛山水、車馬樓閣,無一不精。


    他曾奉召入隋宮,因其畫功精湛無匹,曾被隋文帝親授朝散大夫、帳內都督等,四品大員之職。


    這一幅《十馬圖》,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卷,可其價值,真是無可估量了。


    這個不知名的突厥商行,隻是頭一迴“上門”,可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大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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