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見過大師!”


    看著麵前這個神容略顯黝黑的年輕男子,周清不由得輕輕一笑,揮手一招,無形的勁力而起,將對方攙扶而起,近距離之下,對方身上的衣著都散發出淡淡的異味。


    連帶柔順的發絲都顯得有些灰黃,那是塵土落於其上所得,說起來,自從新鄭正式一見之後,這應該是自己與李斯的第二次正式相見。


    先前在文信學宮中,倒是遠遠的見過一麵,那個時候,李斯還在呂不韋麾下編撰《呂氏春秋》,隨後,在興樂宮中,與秦王政一夜詳談,選定路線,直到今日。


    “哈哈哈,無須如此,玄清此行,不過是來隨意看看而已,與你們修渠之事無關侵擾,對於引涇入水,覆蓋關中之地,大王可是很期待的。”


    “如若將此渠修成,大王不吝嗇官爵。不過,怎麽不見河渠令?”


    將視線從李斯的身上挪移到其餘水工身上,從外表而觀,簡直與李斯一般無二,皮膚黝黑無比,衣衫襤褸不堪,不過,在這裏,就算有好衣服,頂多一天,便會如此形態。


    掃視幕府前的諸多人員,為首的是李斯,但,按照修渠的官位來看,河渠令才是首位,鄭國才是首位,莫不是不在此地,亦或者不願理會這等俗禮?


    “大師見諒,前天勘察河道之時,河渠令不小心掉入其中,沾染風寒,這兩天都在帳篷中休息,難以起身,故而未曾前來。”


    聞周清之問,李斯上前一步,拱手一禮,單手要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帳篷,那裏應該就有著鄭國所在,言語夾雜著無言的情意。


    畢竟,自己與鄭國當年也是在小聖賢莊一同學習的,時隔多年,再次匯聚一隅,頗有所感。


    “這裏可有醫者?”


    這個歲月,沾染風寒可不是小事,而且還拖延兩天,更是要命,有病者,便是得有醫者,數月之前三川郡之時,與醫家念端有約。


    對方也是如期而至,將此人引薦於秦王政,當即便是被授予鹹陽宮醫官,一則診病鹹陽,二則則是順周清之語,培養醫者的人才,


    念端倒也沒有推辭,隻是言語就算培養,也不可能涉及門中傳承精要,於此,周清更是無所謂,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醫者,沒有十年以上的水準,別想有所成就。


    猛然聽聞鄭國身患風寒,神色不由得低沉了下來,靈覺擴散,那不遠處的帳篷之中,病者還真不少,也不知道鄭國是哪一位,將目光看向李斯,同時腳步向著那處帳篷區域走去。


    “這……,醫家鮮入秦,醫者奉貴胄,不下庶人與平民,不過這裏倒是有數位巫醫,算是了解些許醫道,能夠救治些許人也。”


    “大師,鄭國在這裏!”


    百家敵秦久矣,整個百年來,也隻有當年的醫家扁鵲入秦,為孝公治病,其後便不複存在,至於尋常的醫者,普通人更是不可能接觸到。


    能夠有巫醫在身邊,這群民夫就已經很滿足了,哪裏敢有別的要求,隻是風寒之症對於普通的巫醫來說,算是一個大症狀了。


    看著周清的走向,李斯連忙小跑上前,手臂伸出,指著另外一個方向,當先一步,為周清帶路。


    “我與李斯前去就可以了,你等各歸各位,河渠之事萬萬不可耽擱!”


    緊走兩步,發覺身後跟著的大部隊,周清又是無奈而道,對著李斯看了一眼,河渠之上,河渠丞的權力還是有的。


    果不其然,李斯領悟的很快,十個唿吸之後,那些水工便是對著周清再次一禮,歸於原先的幕府之中,對於秦國的護國法師,位同駟車庶長,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的大人物。


    大部隊離去之後,便隻剩下李斯和周清一行人,順著李斯的路線,一路上,兩側來往的民夫好奇不已,這些時日以來,對於李斯他們是認識的,乃是整個修渠功成的二號人物,位高權重。


    將目光放在周清等人身上,衣衫華貴、氣質不俗,一看就知道絕非普通人,估計是秦廷內的大人物,在李斯之上的大人物,念及此,更是不敢靠近,就算走路,也是遠遠避開。


    百十個唿吸之後,行入這處帳篷匯聚的區域,迎麵而來,更是各種異味撲麵而來,一念而覺,六識而動,自動過濾這種氣息。


    看著李斯停在一個和其它帳篷一般無二的帳篷跟前,當然,還是略有不同,在這個帳篷門前,有兩個幹練的黝黑漢子守衛,看到李斯,連忙一禮,旋即,退向一側。


    “大師,請!”


    對著周清點點頭,掀起帳篷,便是一個小門露出,隻身走入其中,周清隨其後,涇陽縣令與焰靈姬隨其後,不過看著帳篷內的空間,連忙將後麵的人揮手製止,停留在外。


    帳篷不大,入其內,一切事物倒是整齊,大量的絹帛之圖堆在一起,傍晚已逝,帳篷內正點亮著兩盞油燈,在最裏處的一處條案前,一道身影正趴在其上,不斷的執筆畫著什麽,寫著什麽。


    “李斯,你怎麽來了?”


    “他們是?”


    感應著帳篷內的動靜,那道在昏黃燈光映襯下的瘦小身影終於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目光看向李斯,隨後,將視線落在周清與涇陽縣令身上。


    “哈哈,渠令兄,這位是從鹹陽而來的護國法師玄清子大人,這位是涇陽縣令,奉王書之令,接下來會駐守在這裏。”


    二人應很是熟悉,李斯朗朗一笑,快步上前,將身披單薄衣衫的鄭國從條案上拉起,連忙將周清等人介紹給鄭國。


    語落,鄭國神色先是一愣,而後連忙起身,看著帳篷內還有一位異族絕豔的女子在,連忙微整衣衫,舉手投足見,動作有些大,再加上精氣神有些低迷,整個人顯得趔趄無比。


    “無需多禮,河渠令風寒加身,體質孱弱,理應好好休養,何來繼續辛勞,耗費精力,加重病情。河渠之事,多係於閣下身上也。”


    “恰好玄清此行出鹹陽的時候,從醫家念端的手中拿了一些常用之丹藥,症屬風寒,當服用祛風丸,此為念端親手而製,應有奇效,便贈與閣下!”


    上前一步,看著麵前的鄭國,整個一清瘦無比的青年男子,皮膚黝黑無比,身高幾近六尺,一襲淡灰色的麻衣加身,滿頭發絲隨意的梳攏在身後,略顯雜亂。


    年歲雖不大,但眉宇之間已然多了道道皺紋,發絲之間更是有白色忽閃,加持如今身上的風寒之疾,整個人看似精神無比,實則全憑一股精氣支撐,這般下去,不得長久。


    細眉大眼,迎著周清看過來的目光,連忙一禮,頭顱有些低垂,似是有些慚愧,似是不敢相對,似是因為其它……


    單手緩緩舉起,手掌平伸,一道耀眼的黑白玄光閃爍,唿吸之後,便是一隻潔白的玉瓶出現在手中,屈指一彈,便是落在不遠處的條案之上。


    “鄭國惶恐,修渠未成,沾染風寒,耽擱進度,令大王失望。”


    頭顱深深的低下,未敢抬起,眼角的餘光看著條案上多出來的那隻玉瓶,神色更是複雜,一時間,再次拱手一禮,言語有些沙啞,似是推辭。


    “引涇入水,秦國百年未成,大王並不急於一時。”


    “倘若你在這個時候病倒,而且因此耽擱了進度,那才是真正的令大王失望,況且,於我而言,你斷然不必如此。”


    “數年之前,你為何入秦國?此等看似隱秘之事,文信候呂不韋知曉,如今大王亦是知曉,玄清亦是知曉,秦廷之內,亦是有多人知曉。”


    “你可知,在秦廷文武重臣知曉此事時,是怎麽樣處置你的?”


    與鄭國的反應,周清並不在意,對方作為韓王疲秦之計入秦的施展者,這個時候,無疑承受巨大的壓力,一者,對於韓國,自己的親屬家族都在韓國,如果不能夠修渠功成,家族殞命休矣。


    二來,便是身為水家水工這一代最為傑出之人,百年來,關東列國孱弱,無財無力支持各種河渠的修建,以至於獨霸戰國的秦國成為水家之人的向往之地。


    而且秦國所在的關中、巴蜀、隴西之地多水係,對於水家來說,更是一等一的治水妙地,若可以施展一二,不複所學。


    值此關頭,兩者相衝突,由不得鄭國不如此。


    然則,周清一語而落,豁然間,仍舊躬身低首的鄭國整個人豁然為之一震,而後,似乎整個人的身體都僵硬了起來,更是未敢起身,身軀越發的躬下去。


    甚至於李斯都神色為之微變,聞玄清大師之語,腦海中不由得閃過當初文信候呂不韋對自己所言的最後一句話,那是對鄭國所說:好生修渠,罪亦可功。


    當時自己就已經想到這一點,隻是沒有慎重對待,而今,又聞玄清大師之語,難不成自己所思所想是真的,鄭國入秦乃是別有目的。


    “興樂宮內,文武重臣建議,立刻將其鎮壓擒殺!”


    又是一語落,豁然間,鄭國的身軀越發之躬了,頭顱更是低垂下去,整個帳篷之中也是陷入一股無言的寂靜,身後的涇陽縣令雖奇異,但未敢言語。


    “然,大王明斷,謀國長遠,鄭國,隻要你用心將此渠修成,你所擔憂之事將不複存在,縱然罪過加身,但修渠功成,未必不可封爵!”


    “如今,關東列國為了阻攔此渠修成,已經派人破壞秦國五水數十處水渠關隘,為了你之安危,王書而下,玄清來此,主要職責便是護衛你之安全。”


    “自我入鹹陽以來,位列護國法師以來,除卻護衛大王以外,你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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