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白鹿出,祥瑞顯’果然是真的,哈哈哈,衛青捕獲瑞獸,這祥瑞喜事果然就應驗在你們衛家,迴去朕一定重重賞你!”劉徹縱馬疾馳,喜不自勝。


    衛青緊隨其後,嘴角眉梢全是溫和歡喜的笑意,為姐姐,也為劉徹,開心的都忘了謝恩。他想起家裏的小外甥去病,那小家夥是他看著出生的,初做舅舅的他也曾像劉徹這般高興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一路風馳電掣般趕迴未央宮,天已經大亮,整個皇宮上下一派喜氣洋洋,劉徹歇都沒歇,腳下徑直奔向衛子夫的蘭林宮,所過之處,全是宮女內侍們的道喜之聲。


    衛夫人是昨日傍晚分娩的,生下的是個公主,雖非長子,但是畢竟是當今天子的第一個孩子,王太後和竇太皇太後都非常高興,也因為隻是一個公主,劉嫖長公主和陳皇後也不算很不高興,所以大家一團和氣。


    昨天眼見孩子要出生,王太後早就派了春陀去尋找陛下迴宮,不過劉徹他們行蹤不定,春陀找到半夜才找到他們。現在過了一晚,衛子夫產後已經恢複了很多,蘭林宮也重新被打掃幹淨,竇太皇太後喜得重孫女,甚至親自駕臨,讓奶娘嬤嬤把小公主抱到她的身前,慈愛地伸出手撫摸著新生兒柔嫩的臉蛋。小公主懂事的不哭不鬧,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來看去,惹得身邊的眾貴婦讚聲不絕。


    而另一邊衛子夫躺在床榻之上,她的身邊就冷清了許多,除了在太後和太皇太後麵前說不上話的幾位不夠“貴”的宗親女眷,便隻有平陽公主陪在她的身邊。


    平陽公主向祖母那邊瞟了一眼,笑盈盈地捏捏衛子夫放在被子外麵的柔荑,“剛出生的小孩子可愛新鮮,大家都喜歡圍著看,我生襄兒的時候也這樣,你別介意。”


    “子夫知道。”衛子夫低頭看著平陽公主握著她手指的蔥白玉手,抿唇一笑。有公主相陪,她哪裏還會介意其他。


    “倒是陛下,就知道跑出去玩,等他迴來,我這個做姐姐的幫你罵他出氣!”


    衛子夫溫言勸解:“陛下也不是有意的,他也不知道小公主恰好昨日出生,不知者無罪,姐姐就不要生氣了。”


    “我是替你生氣,你倒是為他說起話來了,好好好,你們是一起的,我不管,行了吧?”平陽公主故意作怪羞臊衛子夫,衛子夫望著昔日的女主人,目光溫柔地好似一汪春水。


    “子夫與公主,也是一起的。”


    平陽公主聞言一愣,衛子夫話裏的意思她自然聽得明白,衛家知恩圖報,她當然更開心。“怎麽又叫公主了?你現在是我皇弟妹,應該乖乖隨陛下叫姐姐才是。”


    “姐姐……”衛子夫輕輕把這兩個字在嘴裏嚼碎了,捂化了,如蜂蜜甜漿,甜絲絲地咽下去。宮裏的小宮女背著她在暗地裏嚼舌根,隻道她一年前在陛下麵前涕泣請求出宮是為心機,故意惹陛下憐愛,卻不知她那時真心想迴平陽府再為公主謳歌。不過如今的情況也不壞,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叫公主一聲姐姐,一直留在距離公主最近的位置。


    就在這時,外麵走廊傳來內侍的高聲通報:“陛下駕到——”


    屋子裏的宮女貴婦們連忙跪倒了一大片,衛子夫撐著身要下床,劉徹倒是比她動作還快,幾步就跨進殿裏,一眼看到衛子夫,連忙阻止,“哎哎,子夫你別動,你不用下來,躺著就行。”


    “謝陛下。”衛子夫還是跪在床上輕輕柔柔地施了一禮。


    “子夫辛苦了,朕一定重賞你。”劉徹笑嘻嘻地來到太皇太後跟前撒嬌,“奶奶,也讓孫兒看看孫兒的第一個孩子長什麽樣子?”


    奶娘順勢抱著小公主遞到劉徹眼前,劉徹看著錦被包裹著的粉嫩嫩的一團手腳僵硬,初為人父的喜悅覆蓋了所有的情緒,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怎麽說,想做什麽,卻不知道怎麽做。


    太皇太後不滿意地揮著手臂阻攔,“你看可以,不許碰她,奶奶在這裏就聞到了你身上的汗土臭味,去去去,你別弄髒了我的小寶貝……”


    陳皇後麵無表情地坐在太皇太後身邊,起身給劉徹見了個禮,不情不願地向劉徹表達賀意:“恭喜陛下,得添了一位公主。”她把公主二字咬得極重。


    看到皇後和姑母劉嫖安安穩穩地坐在蘭林宮,劉徹便猜到繈褓裏的一定是一位小公主,不過公主怎麽了?公主他也喜歡。


    “公主好啊,母後第一個生的不也是皇姐嗎?”劉徹別有深意地頂迴去。


    平陽公主噗嗤一笑,附和道:“就是嘛,我看小公主長得頗可愛,以後長大了肯定也是一位像她姑姑我這般漂亮的美人。”


    太皇太後和王太後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王太後指著女兒笑罵:“死丫頭,不嫌羞,哪有這樣誇自己的?”


    “好好好,那我也誇母後,我和小公主長得漂亮,都是隨了母後,多謝母後賜得美貌之恩——”平陽公主作勢施禮謝恩,又惹來一陣笑聲。


    平陽公主伶牙俐齒,言笑晏晏,美眸一轉,注意到了門外跪著的衛青。衛青以衛子夫娘家人的身份跟著劉徹來到蘭林宮,但是屋子裏都是女眷,衛青沒有命令不敢進去,隻好跪在門外。


    許久未見,衛家少年倒是越發俊美超群了,平陽公主向前走了幾步,招唿衛青:“你在外麵跪著做什麽?進來,來看看你姐姐。”


    “謝公主。”衛青頓了一下,但是沒敢起身。


    王太後笑笑,與身旁侍女道:“去引他進來,衛夫人誕下公主是大功,讓她家人陪陪正好。”


    “諾。”侍女出來向衛青傳話,衛青再次向裏麵叩頭,“謝太皇太後,太後,陛下,皇後,公主,夫人。”


    侍女掩口輕笑,這個俊秀少年年紀不大,倒是謝得一個不差,一個不少,夠謹慎的。


    太皇太後聞聲向王太後那邊側身,微笑著詢問:“這是哪個孩子?聲音清潤,挺好聽的。”


    王太後恭順迴答:“他叫衛青,是衛夫人的弟弟。”


    “哦。”太皇太後點頭,衛青的名字,她倒是不陌生。“女人生完孩子身體虛弱,都會想家,過幾天,讓衛家的人都進宮來,陪衛夫人說說話。”


    “母後慈愛,還是您想得周到,臣妾稍後就去安排。”


    劉徹一邊逗著小公主,一邊插話道:“奶奶有所不知,衛青昨日跟著孫兒去狩獵,幫孫兒活捉了一隻白鹿,孫兒便想這吉祥是應驗在小公主身上了。”


    “哦哦,是嗎?”太皇太後驚喜道,“能夠捉到白鹿,也是有福之人呐,你們叫他過來,讓老身摸摸。”老人家眼睛看不見,識人隻能靠摸的。衛青低著頭跟著侍女還沒有走兩步,聽到太皇太後讓自己過去,隻好腳下又轉了一個彎,來到太皇太後麵前,跪下叩頭。


    竇太皇太後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在侍女的指引下摩挲著衛青臉上的五官。年紀大的老人家活的久了,經曆的多了,常常可以悟得三分天命,太皇太後依靠觸摸在心中描繪著這個孩子的大致輪廓,有些震驚,有些擔憂,還有些哀傷……老人家放下手後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沉默得劉徹都開始擔心起來。


    “大貴之人啊!”太皇太後如此感慨。


    “哼,”劉嫖不屑,不過是個任人踐踏的奴隸,有什麽貴不貴的,“母親不必這般安慰他,知道的感謝您的善心,不知道的以為得了您的殊榮誇讚,便驕縱起來,惹人生厭!”


    平陽公主最喜歡看她目中無人的姑姑吃癟,馬上搶聲道:“姑母此言差矣,我倒是覺得奶奶的相術實在是高超,幾年前衛青隨我去甘泉宮,有一個囚徒給他相麵,便說他是大貴之人,將來官至封侯,你們猜那個囚徒是誰?——我後來調查,那個囚徒姓裴,乃是當年善相的鳴雌亭候許負的後人,今日奶奶所言與許負後人所言毫無二致,豈不是說,奶奶的相術,可與當年許負的相術相比嗎?”


    明誇太皇太後,暗保衛青,平陽公主一番話毫無破綻,周圍貴婦宮女聽了,也都恭維起太皇太後來。大長公主更加氣惱,惡狠狠瞪了一眼平陽公主,冷嘲熱諷道:“我漢家規矩,無功不得封侯,一個小小的奴隸之子,也敢妄談封侯,做夢吧?”


    王太後之前一直在一旁靜靜聽著她們鬥嘴,她喝了一口麵前的茶水,似有意,又似無意地輕聲說道:“這孩子有福氣,以後他的姐姐生了皇子,他也許也可以得個君侯來坐。”


    “嘩啦啦”,劉嫖驚怒之下,竟把手邊裝水果的盤子碰落到地上。什麽時候皇子的舅舅可以無功封侯?這個皇子作為太子登基之後就可以——王太後其心可誅!


    “你瞧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傷到沒有啊?”竇太皇太後仿佛沒有聽到王太後的話,隻顧睜著一雙盲目擔心大長公主。王太後也仿佛忘記了自己剛才說過什麽,繼續和煦地笑著和身邊的貴婦們聊天,完全無視了平陽公主錯愕地望著母親的眼神。


    傻丫頭,你以為你的皇弟弟抬高自己身邊的外戚,單單隻是為了日後代替竇氏嗎?不,還有我們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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