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肅王十六年二月初三,豐京朝熙台/p


    軒轅裏獨自前往梅襄台,箭傷發作,倒在了梅襄台,被人發現的時候早已凍僵。不過慶幸的是,他的全身覆滿了他最愛的梅花。太子軒轅昭繼位,是為蘇敬王,這是後話了。蘇王的特使飛奔各個諸侯國,整個冬天,豐京都高興不起來,沉溺在蘇王西去的悲傷之中。/p


    唐國清霖,陽明台/p


    “主公,蘇王死了。”薑華說道,沐冠優此時剛剛更衣,站在屏風後問道:“諡號是什麽?”“諡‘肅’。”薑華說道,“不過,肅實在不是很符合肅王。”沐冠優更衣完畢,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那肅得起來,走,陪我出去練武。”自從沐冠優上次痊愈之後,越來越看重自己的健康,大雪之日仍在庭院裏舞刀弄劍。/p


    薑華站在一邊,說道:“主公的劍法越來越好了。”沐冠優笑了笑,說:“那可沒有,我隻是隨便揮揮,鍛煉身體罷了。”過了一會,沐冠優喘著粗氣,把劍遞給薑華,說道:“累了,走,一起吃飯去吧。”薑華將劍收好,跟著沐冠優去陽明台吃早飯,這幾日沐冠優不知為何,泡在陽明台裏不出來,天天看那幾卷書。沐厚澤了解父親的脾氣,從來不敢在父親讀書的時候打擾他。沐厚澤母親去世得早,加上沐冠優也不怎麽疼愛孩子,沐厚澤就沒怎麽和父親在一起過,隻有沐煦陪著他念書,雖然沐煦懂的也不多,但有人陪著沐厚澤,他已經很高興了。/p


    內史端來兩碟米飯,兩碟苦菜,一小盤燉羊肉和兩萬清湯。“坐吧,在這陽明台,你就不要和我拘謹了。”沐冠優說著,話音剛落便解開外衣的扣子,盤腿坐在棉墊上,薑華看著沐冠優便也如此坐下,二人四目相對,都笑了笑。/p


    吃的差不多了,薑華突然說道:“主公,徐靈公可以滅文,為什麽唐不可以?”沐冠優吃完飯剛要拿書,便被薑華這麽一問給弄懵了。沐冠優並不是不耐煩反而好奇地問:“為何?你告訴我,為什麽?”/p


    “唐徐之戰,唐國雖勝,但傷亡也不小,唐軍能勝,全靠驃騎營等新軍。而徐軍失敗之原因,正是過分依賴龍驍騎,而我們的宣狼軍已經熟悉了龍驍騎,並且現在驃騎營的大部分成員都是以前的宣狼軍,我們敢於突破墨守成規,我們才能成功。”/p


    沐冠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道:“薑子,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做什麽?”/p


    “變法!”/p


    沐冠優心頭一顫,說道:“變法?楚國的公孫瑕變法什麽下場?武國的董蘭變法什麽下場?沈國的沈權變法什麽下場?公孫瑕經過楚景公同意變法,景公一死,悼公便除掉了公孫瑕,變法全部廢除;武獻公最開始也同意董蘭變法,後來經不起世族的嘮叨,處死了董蘭,不僅新法全部廢除,更是將董蘭分屍啊!沈權是沈國的貴族,沈熹侯本來就不怎麽同意他變法,自己砸自己的腳,後來熹侯隨便一個理由吊死沈權。薑華,你不是唐國人,雖然我肯定變法,但世族必然反對,到時候,你的生死未卜啊。薑華,你很有才,我不想失去你這樣的人才,你若被他們殺死,我還有誰來作我的幫手?強國之路,何時才能繼續?”/p


    薑華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他竟然對沐冠優如此重要。/p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進來。”沐煦走了進來,他看到薑華很是驚訝,沐冠優問道:“什麽事?”沐煦說道:“太子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吵鬧,讓您陪他去同樂院”話音未落,沐冠優大聲嗬責道:“不是說了,我很忙,有國事要說!沐厚澤就交給你了,你帶他去好了,沒別的事就出去!”沐煦愣住了,然後滿臉通紅地退了出去。薑華看門外的影子走遠之後問道:“主公,這樣是不是不妥?”/p


    沐冠優不在意道:“沒什麽的,他就是個粗人。”/p


    “主公,若想富國強兵,必須變法!”薑華突然大聲叫道。/p


    沐冠優愣住了,他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分明是不想變法走另一條道路,這家夥竟然不死心!“那你說,該如何變法?”/p


    “自從我從宋國到唐國,想這麽長時間,走過了大唐的山山水水,看了許多,終於有了思路。”/p


    沐冠優一聽他有思路,便急道:“快說快說,我也聽聽。”/p


    “第一,廢除貴族土地製,農民不再需要在耕種完公田後再去耕種私田。廢除奴隸製土地國有製,實行土地私有製,就是要捍衛農民的利益,唐富國強兵,廣大農民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第二,實行軍功爵製,唐徐之戰那麽多傷兵,他們並沒有死,而是迴到田地間耕地,為了唐國拚死拚活卻沒有半點榮譽,這難道可以嗎?主公難道不怕農民起義?滅夏時,蘇武王可就是農民出身啊!其次,軍功爵還要在唐國貴族內實行,要鼓勵貴族上戰場,都是將士,為何農民上戰場,貴族在一旁看著?貴族上戰場,殺敵一樣封爵獲賞!第三,將各地的農戶分為五家為伍,十家為什。將什、伍作為基層行政單位。一家有罪,九家必須連舉告發,若不告發,則十家同罪連坐。不告者殺。而且農民不可以隨意遷徙,及時出差探親,都必須有官府的介紹信,否則擅自外出就是死。第四,將唐國各地分為數縣,縣的長官是縣長,為了管理人口,臣還特意畫了一副唐國地圖,將其分為十二縣,便於管理。第四,立唐國的法律,若想強國,法律則是必然,若離開法,人人隨意解釋法律,強國則隻是虛言,不會真正實現!這部唐國的法律,就叫《唐律》。大體上我已經想好了,正在命東館士子摘寫,過幾日就可以了。”/p


    說完,薑華將幾卷書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沐冠優站在原地,發呆好久/p


    薑華出了門,發現站在一邊的班禹、王彥等人,太尉郭治說道:“你又在對主公說什麽妖言惑眾的話?小心我殺了你!”班禹搖了搖頭,將薑華拽倒一邊,說道:“薑子,變法?何苦呢?唐國安然無恙,在這涼州立了幾百年了,這麽多年變法了嗎?唐國出事了嗎?我有直覺,你變法之後唐國一定會出事的。”/p


    薑華掙脫了班禹的手,說道:“富國強兵,變法則必須,殺了我,唐國可以強大,我死而無憾。”說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陽明台。/p


    戌時,沐冠優並沒有吃晚飯,一直在讀薑華的書,沐冠優感觸良多。一邊是前途未知的唐國未來,另一邊是生死患難的兄弟,他該如何選擇?沐冠優很糾結,他走進太廟,自己已經即位十四年了,襄公也去世十四年了。襄公之前是度公,度公之前是殤公,殤公之前是神公,神公之前是簡公沐冠優數了數,共十三張牌位,他清楚,自己自從那場大病,身體掩蓋不了的直線下滑。用不了幾年,自己也會被沐厚澤掛在上麵。說實在的,掛在上麵並不是什麽好事,沐冠優想著。他走到每一位先人的牌位前深深鞠躬,有時候發呆著望著襄公的牌位,有時候跪在棉墊上不知在想著什麽。/p


    薑華就站在太廟外麵張望著裏麵的沐冠優。沐冠優卻沒發現他。/p


    薑華是自責的,他讓國君變得瘋瘋癲癲,他對自己說:“看來是時候離開唐國了。”子時,薑華收拾好行李,駕馬到了唐武邊界黎陽關。守城的將士認得他,是指揮唐徐之戰的勝利者,守卒看到薑華十分的開心,邀請薑華上樓飲酒,薑華苦笑著,放下包袱,與幾名士卒開懷暢飲。沒過一會,守卒醉酒睡著了,薑華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守樓。/p


    “再見了,唐國”薑華笑著說,說罷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唐國,前往武國去了。/p


    一聲巨雷,叫醒了昏睡在太廟的沐冠優。沐冠優走了出去,並沒看到薑華,他走到陽明台看到裏麵並未有光,可能是薑子先睡了吧!推開門,點上燈,桌子上一封書進入了沐冠優的視野,他拿起書信,沒看兩眼便跑了出去,沐冠優也不管夜雨多麽的大,他跑到馬廄,馬官攔不住沐冠優,沐冠優摔了幾次,渾身是泥的追了出去,“信裏說的,你要迴秦國老家,走黎陽關入武國再到秦國便是最近的路,你可別走太快啊!”沐冠優嘟囔道,馬廄裏的都是好馬,沒到寅時,沐冠優便衝出了黎陽關。“守卒在哪?”沐冠優自言自語,但他已經管不了守卒的事了,他隻想召迴薑華,那個運籌帷幄的薑子,進入武國,雨過天晴,渾身是泥的沐冠優根本不像一位國君,而是像一位落魄的士子。/p


    薑華到了武國的擇陽關。/p


    擇陽關的城樓上,隻有兩名巡邏的守卒,城樓下麵,兩名守卒在看著來往百姓的證件。薑華站在擇陽關門前。剛要鑽進一個人的草垛裏,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薑子,你要去哪裏!”/p


    “我要迴老家了!我要隱居山裏。否則,我會導致一個國家的動亂,我的師傅告訴我不能這麽做,我是失敗的,但我改變不了什麽。”薑華背對著沐冠優,對他說道。/p


    “你怎麽知道你改變不了?”沐冠優大聲質問,“你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你不可以?如果你真的認為《唐律》可以富國強兵,那麽很好,我讓你放手去做!如何?唐國自穆公以來,渾渾噩噩了幾百年,不能這樣了!你懂我的感覺嗎?唐穆公出山,令天子驚歎,諸侯皆驚。如今?我為一國之君,出山誰會認得我?我又有什麽名聲?我要為了唐國的未來著想!我不是不同意變法,我隻是擔心你!班禹的兒子班誠在沐煦手下,執掌兵權,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啊!那些世族,幾乎霸占著唐國十分之七的軍力!我何嚐不想收到自己手裏?若唐國能在我手中強大,對我,對唐國,對唐人,對太廟裏那些牌位,不都是一種榮幸?薑子,迴來吧,變法,正是我要的爭霸之道!”/p


    薑華仍站在原地,他的眼眶逐漸濕潤,他轉過身來,看到了一身是泥的沐冠優。問道:“主公,你是怎麽搞的?”沐冠優笑著:“昨夜有雨,在馬廄裏摔了一跤,不礙事。”說罷二人騎著馬迴了唐國。/p


    班禹、王彥、班誠、沐煦等人站在黎陽關城樓上凝視著二人。“他,到底還是迴來了。”沐煦輕聲說道,“沒有他,我們終究沒有好日子過。”此時的沐煦沉著冷靜,和從前幫沐冠優看孩子的老二判若兩人。“大將軍,若變法實施,我們便先下手,除掉薑華,若沐冠優不思悔改,廢其立您為國君。”/p


    沐煦眼前發紅,笑著:“我正有此意!當初聽了高阡陌的話,把我調到邊關,一調就是三四年!別人孩子享樂的時候,我卻獨自站在風雪之中!我告訴自己,鍛煉這麽久,就是為了這麽一天做準備的,襄公不理解我,我自然會打出唐國的一片天!”王彥和班誠單膝跪地,尊敬地說道:“唐國公。”/p


    “現在還不是時候。”沐煦道。/p


    蘇敬王五年六月初,唐國清霖宣政台/p


    沐冠優早早地到了宣政台,但大臣們卻沒到幾人,沐冠優沒有多想,拿起一卷書開始看。那幾位來的大臣看國君並無上朝之意便離開了。宣政台隻有沐冠優一人。這時,班禹走了進來。“主公,薑華涉嫌謀逆,被扣在了清霖大牢裏,請求發落。”沐冠優大驚:“怎麽可能?我知道老太史不喜歡新法,但看看,再看看,總會有那麽一天。”/p


    這時薑華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身後一個人大笑:“哈哈哈,有那麽一天?那一天?”沐煦大聲笑道:“沐冠優,我忍了你很長時間了,新法五年,我沐家損失多少錢財,你知道嗎?整天玩弄什麽政治,最重要的吃飯卻忘了!襄公生前怎麽說的?幸好我有襄公密詔:若沐冠優不仁,則廢之而立煦。沐冠優,今天就是你退位之日,請吧。”說完沐煦伸出手指了指門外。/p


    “怎麽可能?”沐冠優看著桌子,發呆道:“不可能,沐煦你這是什麽意思?”/p


    “我什麽意思?唐國邊關軍以被班誠調入清霖,今天你若不交國君之位,必死無疑,若交了位置,我可能還留你一命。”沐冠優搖了搖頭:“放棄吧,我是不會交的,唐國崛起就靠變法,你怎麽還不明白!”/p


    “沐冠優,你既然固執,我便要動手了!班誠!班誠!班誠!”沐煦大聲喊叫,就是不見班誠的身影,“王彥,你去看看班誠在幹什麽,真是沒勁。”不一會,王彥走了進來,顫抖著說:“班誠他死了!”沐煦很吃驚,走了出去,被刀架在角落,動彈不得。秦光和沐擎天走了進來。沐擎天看了看班禹,說道:“老太史,清霖大牢有請。”說完押著班禹瘦弱的身板出了宣政台。王彥看到這幅景象嚇得跪在地上,沐冠優沒有看他,下令將王彥拖出去關在清霖大牢。/p


    七月初,天氣熱了/p


    清霖大牢前的行刑台,幾個人跪在地上,白發蒼蒼的班禹、嚇得顫抖的王彥、桀驁不馴的沐煦,還有太尉郭治等人。沐冠優走到沐煦麵前,說道:“走好。”沐煦冷笑道:“沒想到都被薑華猜到了,班誠真是個廢物,關鍵時刻掉鏈子。”沐冠優說道:“不是他,是你,你自襄公死後我即位,高阡陌調你去邊關,你懷恨在心。總想著篡位。在軍隊裏訓練的差不多之後便想著殺薑華殺我,我不是徐哀公,自己的詭計,我也看得一清二楚。”/p


    “原來如此還是我輸了”沐煦歎了口氣。/p


    “動手!”沐冠優大喊一聲,行刑台一片鮮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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