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曉媛阿姨正沉浸在合奏中,母親在一旁笑嗬嗬的,他們看到我都是又驚又喜。


    “雅雅,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希文呢?”母親忙問我。


    我用笑容掩飾說:“他今晚出差了,我一個人在那麽大的房子裏好害怕,就想著迴來和你們一起住兩天。”


    母親還想繼續問我,父親和曉媛阿姨已停下演奏。


    曉媛阿姨放下懷中的手風琴,上前挽著我,仔細瞧了瞧我,說:“雅雅,你瘦了些,不會也學別人減肥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別把身體搞壞了。”


    我每次見到曉媛阿姨時她總是精神十足,烏黑濃密的長發盤在腦後,發髻上紮著深綠色的絨緞頭花,棗紅色的翻領毛衣配上黑色大擺呢料長裙,腳上總愛穿方頭的黑色皮鞋。


    她那張可愛的蘋果臉上總掛著和藹的笑容,笑起來眉眼會彎成細細的兩道月牙,隻是眼角和額頭上的細紋泄露了她已過五十的年齡。


    “沒有了!我這種人就是天天吃大餐也長不胖的。”我親熱的粘著她問,“曉媛姨,你從紫天農場退休了嗎?不用再照顧那些幼兒園的孩子們了嗎?那以後可以天天都到我家來玩了。”


    “我才舍不得離開農場,那裏的空氣多好啊,和城市裏沒法比。這個周末我剛好有空就進城來看看你們,本來你媽說明天給你打電話的,沒想到你和我心有靈犀,自己倒迴來了。”


    曉媛阿姨說著,不容我推辭的把放在桌上的手風琴套在我的胳膊上,“你迴來的正好,幫我們伴奏!”


    我看著手風琴上的按鍵感覺生疏的說:“我好久都沒拉過了,早就忘了怎麽拉了。”


    “這也會忘嗎?就像你學會了開車,一段時間不開,難道就不會開了嗎?讓你拉你就拉,拉錯了也沒關係的。”父親笑逐顏開的對我說。


    我隻有配合大家的興致,說:“好吧,那我就獻醜了,你們想聽那首曲子。”


    曉媛阿姨想了一會說:“演奏《友誼天長地久》。”


    父親將這首世界名曲輕輕哼了一遍,算是給了我曲譜。


    他的頭微微傾斜的夾住小提琴,先拉動了琴弦,我跟著他的基調緩緩拉響手風琴。


    母親和曉媛阿姨手挽著手,像電視裏的女高音那樣唱了起來,父親也不由自主的隨著她們邊拉邊唱。


    記得小時候,每次曉媛阿姨來我家,就像過年一樣,父母和她都會熱熱鬧鬧的吹拉彈唱,我便手舞足蹈的在他們身旁又唱又跳,不亦樂乎。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已到晚上十一點,曉媛阿姨起身向我父母告辭。


    父親對我說:“你曉媛姨難得迴城一趟,你今晚剛好在就去陪她說說話。”


    我十分樂意的說:“沒問題,我也有好多話要和曉媛姨說呢。”


    母親拿了件外套給我,說:“夜深了,外麵寒氣重,當心感冒。”


    我穿上外套,笑說:“媽,要不你也和我們一起去,讓爸一個人在家冷清冷清。”


    “我就不去了,明天我還要為你們準好吃的。”母親表態說。


    我拉著曉媛阿姨的手,說:“我爸都這麽大了,你還不放心他一人在家嗎?”


    我這話把大家都逗笑了,母親指著我說:“你這丫頭,要去快去,讓我和你爸清淨會。”


    我挽著曉媛阿姨的手,從家裏走了出來。


    走到門口時,曉媛阿姨說了一句,“多幸福的一家人啊。”


    我隨口無意的問她:“曉媛姨,你為什麽一直都不成家呢?”


    曉媛阿姨對我笑了笑,沒有迴答我。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問過父母,他們每次都是歎口氣,從來不迴答我,尤其是父親因為我的這個問題總會傷心幾天,所以後來我也不再問了。


    曉媛阿姨家離我們家很近,也是一棟舊式的老房子,步行隻要五分鍾。


    來到曉媛阿姨家,她扯了下門口的燈繩,屋裏的燈就亮了。


    她家裏還保持著七八十年代老舊的陳設,一點也沒變,地板和家具都是暗暗的原木色。


    曉媛阿姨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兄弟姐妹都在城裏買了新房,這間舊房就留給了她。


    每次她迴來都會在這裏住上幾天。


    我直接走到靠在牆邊的老式鋼琴旁,整個鋼琴刷著土黃色的漆,我掀開琴蓋時,發現上麵布滿了灰塵。


    “下午迴來時,我隻放了行禮,還沒來得及打掃一下。”曉媛阿姨拿來抹布開始擦拭這架鋼琴,“這房子好久沒人住,到處都是灰,今晚要委屈一下你了。”


    我隨便敲擊了幾個琴鍵,聲音不像以前那麽清脆,有些暗啞,“這房子一點也沒變,我和你一起打掃下,馬上就能住人。”


    “什麽沒變!房子老了,人老了,鋼琴也老了。”曉媛阿姨感慨的說。


    小時候我來這裏玩時,曉媛阿姨總會教我彈鋼琴,可惜從小我對樂器興趣都不大,並沒有持續認真的好好學,所以現在對什麽樂器都懂些,但卻都談不上精通。


    我突然想起以前來這裏最喜歡彈的那首曲子,情不自禁的彈了一遍,“米啦嗦哆瑞米,米發嗦哆瑞米,米嗦啦哆米嗦嗦,米嗦瑞哆哆。”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把橋過,鈴兒響叮鐺。”這首《踏雪尋梅》唱起來還是這麽朗朗上口。


    曉媛阿姨一邊擦拭著家具,一邊說:“不錯啊,我以前教你的曲子都還沒忘啊。”


    我蓋上琴蓋,和她一起打掃屋子,“就記得這一首了,其他的早就忘了。”


    “你啊,還是像個孩子似的。”曉媛阿姨走到臥室裏鋪床,說:“你和老公吵架了吧?所以才會突然迴娘家?”


    我在客廳裏大聲迴答:“沒有了,怎麽會!我現在料事如神,知道你要迴來,所以我就來了啊。”


    曉媛阿姨走出客廳,把握十足的說:“從小就嘴甜會哄人。那我問你,為什麽這一整晚希文都沒給你打個電話?”


    我盯著一張桌子擦來擦去,不再說話。


    “而且吵得還很嚴重吧?我看希文是個好孩子,又愛你又疼你,你們是為什麽事吵架了?”曉媛阿姨繼續她的推測。


    這麽多天來,我將委屈一直忍在心裏,現在有個人主動關心起我。我忍不住眼淚直掉,“希文知道一些我以前的事,無法接受,他覺得我傷害了他的自尊,給他帶來了羞辱,他嫌棄我了,我該怎麽辦?”


    曉媛阿姨坐到我身邊,摟著我,輕輕拍撫我的背,過了良久,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這一輩子都不成家嗎?”


    “因為你喜歡我爸。”我帶著哭腔說出心中多年的猜測。


    “好你個丫頭,心裏一直是這樣想的。”曉媛阿姨哈哈大笑的說,“那你不怕我搶走了你爸爸?”


    我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的說:“小時候害怕過,也討厭過你,後來懂事了,就覺得你是搶不走我爸爸的。”


    曉媛阿姨感慨的說:“也難怪你會誤解,年輕時你爸爸差點要娶我的。”


    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急忙問:“為什麽沒娶你呢?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是因為我和你爸爸之間沒有愛情,如果為了他,你爸犧牲了和你媽的感情,我們在一起的話將會是三個人的不幸。現在這樣多好啊,我們四個人都很幸福。”


    “四個人?你、我爸、我媽,不是三個人嗎?”


    “還有一個人在天堂裏看著現在的我們一定也很幸福!”


    我透過窗戶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天堂裏?你是說第四個人已經。他是誰?我見過嗎?”


    曉媛阿姨神色平靜如水,眼中盛滿了濃濃的愛戀,“傻丫頭,你怎麽可能見過,你還沒出生時他就死了,他叫吳保國。”


    “吳保國!”聽到這三個字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在哪裏呢?對了,是在一個墓碑上。


    我問道:“是口天吳,保衛的保,國家的國對嗎?”


    “嗯,你這孩子記性真好,你小的時候,我和你父母帶你一起去他的墓前祭拜過。”曉媛阿姨對於我還能記得那塊墓碑上的字感到很高興。


    其實我對於十歲以前的事記憶都比較模糊,唯獨對那個墓地記得很清楚。


    記得那一年我才七歲,小學二年級,那年暑假父母帶著我一起來到紫天縣城外婆家。


    有一天一輛老式的綠色吉普車停在外婆家門口,裏麵坐著曉媛阿姨。


    父母和我也上了那輛車,車上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司機叔叔。


    那輛車在山野間開了好久,後來還下起了小雨,到了一座山下停了下來,說是隻能步行。


    山下住著幾戶人家,每家都養了幾條狗,那些狗體型很大很兇,看到陌生人不停的呲牙裂嘴的叫喚,尤其愛衝著我叫,要不是被主人栓住甚至還想往我身上撲。


    我害怕的又哭又鬧的牢牢抓著父親的衣服,腳都不敢離地。父親沒有辦法,隻有背著我往山上走。


    因為雨水的關係山路很泥濘,走起來很費力,我趴在父親的背上竟睡著了。


    等我被父母叫醒時,已到了一座墳前。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時候雖然不懂事,卻天生就對死亡墓地這些很畏懼,總覺得那是件可怕的不好的事。


    我本能的躲到父親身後,不敢靠近那座墳。


    不知什麽時候,曉媛阿姨手裏多了一大束白色的菊花,她莊重的將那束菊花放到墳前。


    我好奇又膽怯的看著四周的環境,四周全是參天的大樹和雜草,那是一座孤墳。


    父母撇下我,忙著清理墳墓周圍的雜草,墳墓的原貌顯露出來,那是用石頭砌成的墓,墓碑也是一塊原生的石頭。


    我看到石頭墓碑上的紅漆大字已有些暗淡,豎著有一行“吳保國之墓”,下麵橫著有排小些的字“青塚葬忠魂”,那時我對塚字並不認識,所以對下麵一行字的意思也不了解,隻記住了吳保國這三個字,知道這是裏麵躺著的那個人的名字。


    父親對呆呆站著的我說:“快到墓前給叔叔鞠個躬。”


    我竟緊張的到墓前磕了三個頭,磕完後就哭了起來。


    母親以為我是因為害怕,忙摟著我說:“雅雅,不怕!叔叔生前是個好人。”


    可我還是一直哭一直哭,誰哄我都沒用。


    父親用隨身帶來的紅漆,將墓碑上的字又認真的描了一遍。


    他們看我這樣也不能多呆,隻有背著我下山。


    迴到車裏,父親有些生氣的說:“真是沒用,以後再也不帶你來了。”


    我哭得更兇,曉媛阿姨拿出一個棒棒糖逗我說:“雅雅能不能告訴阿姨,你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嗎?”


    我止住哭,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說:“我不要叔叔死,我希望躺在裏麵的叔叔能活過來!他能活過來嗎?”


    我的話讓車上所有人的眼眶都紅了,曉媛阿姨忍著眼淚說:“雅雅乖,叔叔會一直躺在那裏休息,等著我們有空去看他。”


    我不再哭了,吃著棒棒糖望著車外的風景,卻能感覺有一種悲傷在車裏每個人的心中流動。


    我拉著曉媛阿姨的手,笑了笑說:“那次去掃墓我從山上哭到山下,把你們鬧得沒辦法。”


    曉媛阿姨也笑了,說:“唉,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像你這麽愛哭的小孩。”


    我有些等不及的,撒嬌的問她:“曉媛姨,你喜歡的人是他吧。快快說說你們的故事,你們當時是三角戀,還是四角戀?是你喜歡他我爸又喜歡你,還是我爸喜歡你你喜歡他他喜歡我媽,還是我媽喜歡。”


    曉媛姨重重的打了一下我的手背,製止我說:“胡說,我們那時候多單純啊,那有你們現在年輕人那麽複雜,什麽三角,四角,聽得我頭都是暈的。不早了,還是先去睡覺吧。”


    我不依的拉住她說:“說給我聽聽吧,你們老是這樣欲言又止的,都瞞了我快三十年了。既然是那麽純潔美好的事有什麽不能講的。”


    “唉,大家都不願提起主要是怕我傷心。其實我對他的悲傷,想念,還有愛,早就變成了一種習慣,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提不提起都是一樣。”曉媛阿姨看了我一眼,說:“我可以說給你聽,但你不要再胡亂推測了。”


    我鄭重的點點頭。


    從曉媛阿姨的講述中,我終於了解了父母和她年輕時的那段故事。


    原來父親和曉媛阿姨,吳保國叔叔曾在一個小學和初中讀書,三個人的家也離的很近。


    他們又都喜愛音樂,所以成為了好朋友。


    曉媛阿姨和吳保國叔叔的父母都是從事音樂工作的,曉媛阿姨家裏有架鋼琴,吳保國叔叔家裏有手風琴小提琴,這在當時都是令人羨慕的。


    父親雖也喜歡音樂,可我爺奶對這並不感興趣,他們都是在醫院工作的。


    父親隻有憑著熱情自學,有空就在曉媛阿姨或者吳保國叔叔家裏和他們一起學習音樂。


    用曉媛阿姨的話說,如果說她和父親是有音樂才華的人,那吳保國叔叔就是有音樂天賦的人。


    吳保國叔叔不光有音樂家的天賦,從小還具有了音樂家的氣質與風采。


    曉媛阿姨從小就很崇拜吳保國叔叔,後來這種崇拜漸漸演變成了愛慕。


    讀完初中後他們三個人都考入了音樂學院附中的高中,正在一步步向夢想邁進。


    可在這時他們剛好趕上了上山下鄉。


    當時他們高中一個班的同學基本上都下放到紫天農場。


    剛開始在紫天農場,他們也像其他人一樣每天早出晚歸的去茶領采茶。


    後來農場裏的文工團在這些青年裏挑選人員,他們三個人都幸運的被選中了。


    到了文工團後,曉媛阿姨當了舞蹈演員,吳保國叔叔專門負責樂器演奏。


    父親則屬於那種能說會道,性格特別活躍的人,他沒有專門做某件事。


    哪裏有需要他就在哪裏,他會參加團裏話劇演出,有時人手不夠他也會演奏樂器,還經常和團裏的領導一起策劃些活動。


    母親就是他和團裏領導一起去紫天縣一個中學裏招人認識的。


    那時父親代表團裏的領導繪聲繪色的在學校裏講招收女團員的條件。


    有一群讀初中的女孩子圍著我爸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隻有母親靜靜的站在那群女孩子中,一言不發的望著我爸,專注的聽他講著。


    父親很自然的留意到了這個女孩,並從看到她第一眼開始就被她深深吸引。


    後來母親通過考試順利的進入了文工團,那時她親切的稱唿我爸、曉媛阿姨、吳保國叔叔為洛老師、何老師、吳老師。


    其實他們隻大母親四歲而已,可在團裏已算得上是前輩了。


    父親和母親、曉媛阿姨和吳保國叔叔,他們的愛情在那段特殊的歲月裏慢慢滋長。


    那個時候他們表達愛情的方式都很含蓄,有時隻是多說一句話,多了一個特別的眼神,多一份不同尋常的關心。


    曉媛阿姨心裏知道父親喜歡母親,便總借故將母親叫來和他們三個人一起。


    他們四個人常常在休息時,父親會想法借來兩輛單車,他和保國叔叔帶著曉媛阿姨和母親,從田間、果林、小河,到茶嶺、牧場、寺廟,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歡聲笑聲。


    那裏的山山水水,田間地頭都是他們美好青春的印證。


    父親他們在紫天農場的文工團整整呆了六年,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的青春年華都在農場度過。


    在曉媛阿姨、保國叔叔和父親二十二歲的那年,過去下放到農場的城市青年都開始陸續通過各種途徑迴城。


    他們三個人的父母也正在想方設法的讓他們迴到城裏。


    以往平靜而單純的日子泛起了波瀾,那份純真的愛情雖然都藏在各自心裏,卻從未點破。


    誰也無法預見迴城後是什麽樣的日子等著他們,而且因為母親就是紫天縣本地人,如果父親迴城,他們就麵臨著分離。


    對大城市的向往,和對這裏一切的留戀,讓他們心情複雜徘徊,他們都意識到明確的表明自己心意的時候到了。


    曉媛阿姨說,她不知道我父親是如何向我母親表明心意的,隻知道我父親後來離開農場時和我母親的戀愛關係已經很明朗了。


    可她清晰的記得她和保國叔叔相互表白,承諾一生的情景。


    那天下午團裏的排練很早就結束了,大家各自迴宿舍時,吳保國卻一直跟在何曉媛身後。


    何曉媛奇怪的問他:“吳保國,有什麽事嗎?”


    他笑了笑說:“曉媛,我們單獨走走吧。”


    他不笑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浪漫氣質,他隻要安靜的看著某個人,眼睛就會自然的含著笑意,這樣的男人很容易讓女人著迷。


    何況他還是溫柔微笑的樣子,何曉媛臉色紅彤彤的,無法拒絕的說:“好!”


    何曉媛跟著吳保國一路走著,避開人多的地方,不知不覺走到山下的一條小河邊。


    一路上他們無話找話的談了些關於工作上的事。


    “吳保國,這次去王台莊演出有你嗎?”


    “有啊。”


    “那這次你和我,還有華林都要去,就是卓敏不去。”


    “我們這不是馬上都要迴城了,估計是最後一次演出了,卓敏以後演出的機會還多。”


    “聽華林說他父母已為他找好醫院那邊的關係了,我父母也說沒問題,你父母那邊有信嗎?”


    “也差不多了吧。”


    “隻是華林迴城了,卓敏怎麽辦?他們兩個人真可憐。”


    “你就別擔心了,分開隻是暫時的,等華林迴城了再想辦法,卓敏肯定也能進城。”


    吳保國突然拉住何曉媛的手,何曉媛想掙脫他,卻被他抓得更緊。


    他深情的望著何曉媛說:“那個,那個,我們的事,迴城後是不是要讓父母訂下來才好。”


    何曉媛害羞的說:“我們的什麽事?”


    “你明白的,就是那件事!”


    何曉媛一分一分抽迴自己的手,背過身,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他激動的從背後抱住她說:“你愛我嗎?”


    她沒有直接迴答他,隻是反問他:“你愛我嗎?”


    “我愛你,如同愛自己的生命!”


    她等這句話等了好多年,當真實的聽到的這一刻,她的心狂跳不已,“我也是!”


    他們一直在小河邊呆到黃昏過後,在夕天的餘暉中第一次對方。


    他們約好了,迴城就結婚,然後再一起考音樂學院,在最高的音樂學府裏繼續深造,一起實現人生的夢想與追求。


    可誰又會料到,他最終竟永遠的留在了這青山綠水間。


    曉媛阿姨他們在農場文工團時,經常會到一些偏遠的的山村去演出。


    那次去王台莊的文藝演出,是他們迴城前最後一次參加團裏組織的演出活動。


    去時和演出時都非常順利,演出完後王台莊的幹部組織村民在村裏的廣場上設酒席犒勞文工團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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