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有富見著,自家院子裏那裝了一車的銅錢,激動地眼淚嘩嘩地。


    他能不激動嗎,這可是自己賣地的錢啊!還沒能放在懷裏焐熱,就被那吉祥賭坊的幾個花胳膊,嬉笑著連人帶車,啊,呸,是連錢帶車全都搬了出去。且,這幾個花胳膊臨去前,還十分厚道地從車上,提了十來貫下來,說是找他的零頭。


    你大爺的!


    看著如今還這麽大咧咧地,躺在自己腳邊的這十來貫,孫有富突然想死。


    他怎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欠了這麽些多錢了?那可是足足數千貫啊!你們這些狗東西,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你們還是人嗎?你們的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還有,這是把他孫有富當什麽了?真把他當,那買了自家薄地的傻子了嘛?


    那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可,現如今這錢都飛了,他還能說什麽?


    所以說,賭博真是害死個人!


    他孫有富在這指天發誓:自己若是再賭,就打斷自家管家的狗腿!


    這天,折繼遠去府衙辦完了地契的過戶手續,便早早地轉迴了府中。


    可,這一到府中,折繼遠卻也是愣了,心說:今兒自家這正堂上的人,還真不少啊!


    除了,上首位,正坐著的梁太夫人外。在老夫人的身側,左右兩旁,還分別侍立著,主管城外莊子的張伯,也就是自己的小跟班張福的老爹。以及,賬房吳管事。


    下首陪坐著的,是許久未來串門子的表叔父梁岩靈。


    這二個多月來的收監生活,啊,不,應該是“閉門思過”的效果,顯然還是不錯的。瞧瞧,眼前這生活規律了,就連叔父那刻上了歲月滄桑的臉頰,看著竟也圓潤了許多。


    此刻的梁岩靈,倒是臉上先掛了笑,見著折繼遠進門,更是熱情地打起了招唿:“數日不見,繼遠這孩子,看著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啊!”


    “叔父也是啊,這二月不見,想來身體卻也大好了吧!”


    梁岩靈聽得折繼遠這麽一說,老臉卻是抽了抽,笑容也是硬生生地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若說,每個人都有不能碰觸的底線的話,那姑母的底線就是:萬是容不得,有人對折家不利。不然,也不會有上次自己方動了陵越樓的念頭,就被揍得二個多月下不了床了。


    再瞧瞧你折繼遠幹得那事,明知孫家那是收成差到不能再差的破地,竟還哭著喊著往上趕著要買。你小子這種行為是什麽,是拿著折府上下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去填人孫家的窟窿。這叫什麽,這是吃裏扒外,幫著外人坑自家啊!不知道底細地,還真以為你是人孫家的托兒呢!


    所以,你小子可別得意,就衝你幹得這事,怕是待會兒的下場,也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兒去。唯一的不同,就看姑母是,打斷你左腿好呢?還是右腿更好——


    梁岩靈心裏這般盤算著,嘴上還得口不應心地迴道:“是啊,是啊。”


    “祖母——”


    “張伯——”


    “吳叔——”


    與梁岩靈打了這麽個照麵,折繼遠又一一中規中矩地,對著堂內的其餘幾人拱了拱手。


    “嗯嗯,乖啦——”


    梁太夫人如同往常一般,點了點頭。隻是,這臉上卻少了平日裏的笑容。而,此時身側的兩位管家,也是木然地跟著紛紛迴了禮。


    折繼遠見完了禮,轉過身見著那梁岩靈,正怔怔地發著愣。笑著一眯眼,也逐起了捉弄人的壞心思——


    見著老太太先前的模樣,今天心情似乎不佳啊,從進得門來,便沒見著她笑過。莫不是,梁岩靈這貨兒,又幹了什麽好事,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既然,叔父這麽的不自愛,那不如讓等下的結果,來得更猛烈些吧!


    於是,隻見折繼遠勾起一抹壞笑,乘著某人走神之際,突又道:“見著叔父紅光滿麵的樣子,想來這幾日裏,叔父手氣定是不差吧?”


    “是啊——”


    梁岩靈這邊,想來正琢磨著等下怎麽下套,說話全然未過腦,隻這“啊”字,還沒出口,突覺背脊一涼,隔著老遠,他都能感受到,老太太瞟過的那一道利芒。身軀一顫之下,也算是迴了神,心道:折繼遠你小子,到是出息了啊,學會先陰人了。


    梁岩靈心裏狠得牙癢癢,可麵上也得改口補救啊。


    隻見,他僵著一張臉,頂著姑母的淩厲眼神,強作鎮定地輕咳數聲後,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隻,這一開口還是露了怯,心虛地都有些結巴了:“胡,胡說什麽?!叔,叔父怎會是,那種成日裏混跡於賭坊,不知進取之人。侄兒,你莫聽他人胡言亂語——”


    “哦,這樣啊——”


    “什麽這樣啊,本來就不是!”梁岩靈感受到,姑母無意間又瞟過,自己臉頰地一眼,心下更急了。


    “哦,知道啦——”


    別說折繼遠明顯敷衍著,本就繃著一張臉的梁太夫人,此時的臉色更是冷上了幾分。


    折繼遠一抬眼,見著火候差不多了,笑意更甚,也有了開溜地打算:這戲好看,可沒必要留下來做炮灰啊!


    於是,一臉甜笑著,對著上座的梁太夫人,恭敬地深施了一禮,道:“祖母想來,還有事兒要與叔父商榷,孫兒就不在這打擾了。”


    方說完,就想腳底抹油,卻聽得堂上人,道:“遠兒可否跟祖母說說,你今日裏,又去做成了些什麽大事?”


    聽得這話,折繼遠先是一愣。可見著一旁仿似劫後餘生般,地露出微笑的梁岩靈,心下卻也是了然了泰半,料是過戶之事,已有人在老太太耳畔,吹了風了。且,見著樣子,應該就是這梁岩靈幹得。


    “稟祖母,大事不敢說,孫兒隻是在今日裏買了一塊田地。”


    此事,折繼遠本來就沒打算瞞著,見著老太太現在主動追問,便是痛快地一五一十統統迴了起來。


    折繼遠這邊,眉飛色舞地說著,老夫人那兒,聽著卻是雙眉越皺越緊——


    同樣的,當這些話,落入府中的管事張伯耳中,老頭心中卻是咯噔了一下,當下也顧不得上下有別,忙開口追問道:“小郎說的那地,可是咱莊子前,孫家的那塊地?”


    “不錯,正如張伯所說,確是那地。”


    見著對於自己的問題,折繼遠予以肯定地點了點頭,張伯的心,更是猛地一沉,心中暗自叫苦:小祖宗,真是不知深淺,那地怎能買得?


    不覺便又開口道:“小郎許是不知,那可是塊沙壤土的瘦地。不僅如此,這臨河的一邊,還時常被河水淹泡著,根本就種不了作物。“


    不想張伯這話方出口,就見著折繼遠,眉都不帶皺地,又點了點頭,道:“知道——”


    而,張伯見了自家少爺的反應,隻差沒當場炸了毛:


    臥槽,知道你還買?話說,你小子是不是腦袋有坑啊?!


    當然,這話他這做家仆的自是不便說,心中又尋思著:這買地,畢竟要支出銀兩諸多。在沒征得老夫人點頭同意之前,量這小少爺也沒膽,去動這許多的銀兩。他所謂的買,不啻隻是付了定錢而已。且,看著方才老夫人的態度,買地這事而,顯然也是不知的。


    既然這樣——


    張伯心思一轉間,顯然是有了計較,慌忙又道:“小郎,可曾寫成了契約?依著老仆的意思,若未成,還是快快退了的好!即便損失了些定銀,我們也認了。”


    此話一出,這頭折繼遠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倒是一旁賬房的吳管事,腳下一軟,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苦著一張臉,慌慌張張地開了口:“啟稟老夫人,今日裏遠少爺支了數千貫,說是有急用。如今想來,想來便是買地這事了——”


    那一頭,吳管事說著,聲音卻是沒底氣地越來越低。


    這一頭,折繼遠卻是老神在在地,對著自家祖母拱了拱手,朗聲又道:“稟祖母,吳管事說得不錯,那錢是孫兒用來買地的。今日裏,更是已辦妥了田契的過戶,錢物兩清了。”


    “混賬東西,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麽大的事,怎能擅作主張?”


    聽了折繼遠所言,梁太夫人來迴運了許久的氣,借著這話,終是全爆了出來。先前侄兒來嚼舌根,自己還當不信。現在,隻差氣得沒將手中的木杖直接摔過去。


    這眾人在陵越樓內沒日沒夜地幹了這麽久,就讓你小子給這麽一下玩沒了?!玩沒了,你還連個認錯的自覺都沒有,這會兒還高昂著頭,這不是等著存心找抽嘛!


    那張伯聽得,更是險險噴出一口血來,隻差沒捶胸頓足地大叫著:敗家子啊,敗家子。


    “是啊,繼遠你這孩子也太不曉事,那孫家大郎正被賭坊逼著賣地還債,你就貪墨些個便宜,還不上了他的套兒了?!他那塊薄地根本就沒人買——”


    而,聽著這話,梁岩靈心中可高興了,他說什麽來著:論起敗家來,這大侄子的功力,可不比自己差啊!隻怕是,姑母盛怒之下,這兩條腿都要保不住嘍。


    你當他為何今日裏會出現在折府,還不是知道,這兒有戲可看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個將門不一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古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古易並收藏這個將門不一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