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越能曉得生活的不容易,許多時候過日子,都是數著時間去熬的,熬過了今日,明日又如烏雲一般壓在頭。【無彈窗..】可惜歲月從不施舍半點安樂的光景,隻是在人臉上凸顯了老繭,又在心裏布滿了風霜


    那夜他們兄弟相聚之時,雪仍舊下得很大,雄心壯誌或隨波逐流的布衣們早已疲乏睡去。萬數之眾,打唿嚕的可不少,隻是到了今時今日,這點不安分的衝擊聲早已無法逗樂沉默中渙哥兒。他與魏伯一夥,圍著柴堆靜靜地不說話,仿佛這一年以來,大家都經li了許多故事,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堪堪穿腸而過的烈酒,又被風雪化成的水汽蒸發了酒精,幾人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直至天過醜時,再無揮霍之物,便就怒罵一聲,“他媽的,這酒真是不經吃。”複才哈哈大笑起來。


    魏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長歎一聲道:“恩,你沒變,就是話少了許多”


    劉渙溫和一笑,答道:“徒兒哪裏會變無非是長高了不少,在您眼裏,還不是那個浪蕩頑皮。”


    魏伯道:“沒變就好但你這般憂愁難當,卻是為何”


    見了師父問自己的話,劉渙這才說出了心裏的話,歎氣道:“哎沒有錢,還得讓人跟著你,這是真是艱難得很的。要麽靠信仰,但這東西太玄乎,短時間搞不成;要麽靠情誼,這東西也不好說,人多了。不見得個個都把你捧著香餑餑;三是靠那一份希望和同仇敵愾的衝動,這點因時而異。不好把握。四是反正早已走投無路,不如大家聚在一起。更能在苟安的世事中活下去實不相瞞,見得這許多兵卒,我是有喜有憂。喜的是萬萬沒有想到,魏伯與諸家兄弟盡能振臂一唿,爾後應者雲集;憂的是,我當真沒錢了,潭州的民政與軍用也揮霍一空,再無半點柴米油鹽。而今寒冬臘月,眼看除夕將至。這哎,真是愁死個人喲。”


    魏伯道:“你是怎麽搞的,好端端的潭州被你整成這個樣子這一年時間,你便半分家底也沒攢起來”


    劉渙委屈道:“師父,你不看看這洞庭湖畔,一眼望不到邊的營房和一眾烏七八糟的設施,還有那湘江北岸的講武堂,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呀。”


    魏伯道:“哎,算了。當家方知油米貴,我也不消說你。可我等招兵來時,多多少少還剩些餘糧,若將就點過。興許能支撐十五日。你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劉渙道:“我派了三哥和劉珙去臨安府麵聖,不曉得能不能把銀子要迴來。實在實在不行,隻有借糧食了。”


    眾人聞言驚道:“哪裏借”


    劉渙沉吟道:“我想來想去。也隻有去找辛幼安。”


    魏伯道:“辛幼安聽說他已升為了節度使,隻是不曉得富不富裕。你咋就不給潭州老百姓征糧呢”


    劉渙搖手道:“不可師父。我們在潭州興兵,要把眼光放長遠。不到萬不得以,不可叨擾當地百姓,否則長此以往,民心大失,這支隊伍便也沒了靈魂再者我早已了解過了,據傳聞,他辛幼安閑來無事,便是召集兵馬各處剿匪,不曉得發了多少橫財。找他一定沒錯的這樣吧,我書信一封,便麻煩師父跑一趟,順便去鵝湖山走一遭,虛相大師接管了我的千畝良田,也該給點好處了。”


    魏伯道:“哎,也罷也罷,隻怕今年又不會好過了。”


    劉渙道:“師父,若非為了大義,我”


    魏伯朗聲一笑,打斷道:“莫再多言了,我省得”


    翌日,天才初亮,魏伯便隻身赴了信州去,這救人如救火,他尋常雖然粗鄙,但心底跟個明鏡似的這可是萬數人,要是長時間沒有吃的,必定分幫離析,到時候,給潭州帶來的可不是兵,而是匪匪患一成,劉渙必萬劫不複


    趁著天色尚早,劉渙召集來曆城八兄弟,將信州廂軍編入隊伍之中,統計基本信息,然後分成九個小隊,實行“誰招兵、誰負責”的原則,將這些個死心塌地的禁軍首領充作帶兵頭頭,從現在起,各自為陣,吃穿用度各自解決,誰的兵帶不好,到時候責任到人。劉渙發了狠話,隻看成效,不論緣由。


    他還特別囑咐了幾點禁令,一是擾民者斬二是不服從管教者斬


    以此兩點,強調了軍隊的性質和紀律。大浪淘沙方顯英雄本色,這支隊伍到頭來到底能存下多少精華,且看造化了


    眾人得令,一番忙碌下去。可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極為苦惱的,要把各自的隊伍帶強帶大,又不給銀子,更不能去搶去偷,半點法子也沒有


    一兩天過後,這支隊伍開始躁動起來,他們當時聽了“遊說者”的鬼話,風風火火來投潭州,哪曉得而今到了目的地,吃不飽、睡不好、穿不暖,關鍵是連兵器、戰服、馬匹、餉銀等半點影子也沒有看到。隻說是“大宋之兵”,這他媽的甚麽“卵編製”,廂軍不是廂軍、禁軍不是禁軍、百姓不像百姓、匪盜更不敢沾邊。最要命的,還有初初得以歇息就開始的訓練,那魔鬼般訓練喲,沒日沒夜沒規律,做不好就被罰,敢於抗命者,盡皆被殺日他個仙人的,這哪裏是來從軍明明就是來做奴隸、來當木頭,有許多兵卒如是想。


    好多兄弟看在眼裏,記在心底,前來找劉渙,向他訴苦,劉渙大罵一通,然後給出了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先穩住軍心,訓練強度也不要這般大,教會他們基本軍技。然後然後等等看吧”


    “等等看等到何時”


    “至少再等十天,若過了正月初五還不見好消息。便各自帶兵去西南邊吧。”


    “渙哥兒,去西南邊作甚”


    “哎去剿匪滅盜。鞏固宋土,自耕自足,活下去、強起來”


    “可是要去多久”


    “甚麽時候強da了,甚麽時候迴來。兩年也好,三年也罷,看你們個人的能力。”


    “這渙哥兒喲,那不是成了野人又與山間野費有何區別”


    “好兄弟,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都怪我,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落得這般下場,報應啊”


    “哥兒你別這麽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等聽你的就是了,但願歸來之時,你不要拋棄了兄弟們。”


    “滄海桑田,不改初衷,不忘兄弟”


    就這樣,劉渙陷入了最最難堪的時節,有兵無糧。還談甚麽興建奇兵、恢複家園“槍杆子裏麵出政權”這道理是不假,可惜你而今連槍杆子都握不住,一切都是瞎掰。他還是過於熱血,不夠冷靜和睿智。


    但赤誠之人。福緣深厚,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卻說是到了臘月二十八日,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去了。卻聽兄弟來報,說是洞庭湖西北方向來了一支怪異的隊伍。


    劉渙聽聞“怪異”二字。難免驚疑。


    “如何怪異”


    “迴大人,來人個個身著勁裝。人壯馬肥,光是騎兵,就不下千數,其餘步兵、輜重、糧草、器械、還有好多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物事,此刻已然略過鼎州東北,正是進入潭州境地,距離我軍駐地不到八十裏路程。”


    “喲來者到底是何人你講的怪異,便是指的這些”


    “非也有兄弟說了,最怪異之處在於來人的穿著,不下三千人數的隊伍,清一色的勁裝棉衣,那衣衫好不精致,堪堪合體,遠遠望去,灰蒙蒙的像一條巨蛇”


    “喲,連穿著都摸清楚了,你等本事不小嘛”


    “小的不敢小的知錯了,這是兄弟們一直沒有見到兵服,故而故而”


    “算了,困難之秋,有點期望也是極好的。我隻是搞不懂,爾等為何要把自己日思夜想的物事幻想在了別人的身上”


    “大人,這”


    劉渙還是聰明,明察秋毫的本事多少有一點,隻言片語之間,哪裏聽出幺蛾子眼下見那人吞吐難言,他也沉默開去。可片刻後忽地一個激動,朗聲說出一句聽不懂的話來。


    “天了難道難道是老三”


    “大人,老三是誰”


    “恩莫慌,牽我馬匹過來,帶上十個兄弟,本使要親自去探探。”


    “大人不可,來人敵我不清,又是裝備精良,您不得以身涉險”


    “廢話少說,搞不好是老子的救星來了呢”


    那人之人聽不懂渙哥兒所講為何,然軍令如山,也隻要依照而行。


    不多時牽來馬匹,劉渙二話不說,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一口氣行到潭州以北,距長沙城已然很遠了,見得一處山丘,當即打馬而上,可惜大雪封山,馬兒吃滑,長嘶而鳴。


    見狀,劉渙索性棄了馬匹,使出壁虎遊牆的本事來,眨眼之間登到高處。山下的隨從仰頭而視,劉節度使的身影被婆娑雪花擋住,看不到了,便也按照適才吩咐,藏起馬兒,偽裝下去


    卻說渙哥兒馳目遠眺,果然正如探子所講,來人浩浩蕩蕩,不下三千之眾,灰蒙蒙的一片,混雜在風雪之中。


    他當時不敢定奪,更無準確判斷,隻好靜時以待,等來人逼近此處,乃是去潭州的必經之地


    終於


    半個時辰過後,那支隊伍逼近了山丘腳下,見得為首帶隊的是一小隊騎兵,身後隔出千把人的位置,又有一支騎兵,尾巴處斷後的也是騎兵。


    他心中驚疑,暗道:“好精明的陣勢,看來領兵之人極有經驗,如此前後唿應,連成一線,各司其職,又能首位相應,這支隊伍若是一條巨蛇,則此巨蛇也實在靈活了對了,這不是那常見的一字長蛇陣麽天了,帶兵之人到底是誰,盡用戰陣之勢演變成行軍規矩,他媽的,人才、人才呀”


    最為要緊的是,這支隊伍不聲不響,連那行走的步調也是基本相同。遠觀之下,可見嚴明規整之精氣神態,就連這寒冬的飄雪也不能奈何他們前進的步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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