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太子


    陵都。


    天下雖未一統,可塗方的大齊已在陵都經營了數年,整個城池不論是防禦設施還是民生,都早已超過了渾噩的大鄭都城正京。


    大齊版圖之內經過多年戰亂,民情凋敝,大齊皇帝塗方大力推行休養生息的政策,獎勵農耕,減租免息。經過幾年的時間,大齊國力已得到極大的改善。作為都城的陵都,更是複蘇最快的地方,到處一片繁花似錦蒸蒸日上的景象。


    塗方的大成宮坐落於陵都的正中央,在逆鄭陵州牧的府邸基礎上大興擴建,形成了一處方圓十幾裏的建築群,整個宮殿富麗堂皇鬥拱交錯。曾有位不怕死的文人作詩諷刺塗方的行為,大意為窮人乍富,小人得誌,極盡享樂之能事,卻不知天下未定,咒他不得好死,被塗方抓住後施以犬決之刑。從此,再無人敢出來指責他。


    大成宮,隆英殿。


    塗方身著刺著九龍繡的皇服端坐於大殿之上,自開朝以來,塗方對服飾有極端的好癖,推翻了逆鄭的官服等衣形,形成了大齊獨有的一套上自帝王下至市井百姓的衣著裝扮。塗方的龍袍更是錦繡迷眼,恨不能將全天下的寶物都穿戴於身。


    此時,殿內聚集著一群人,從著裝上看,至少也是侯爵以上的官宦。塗方看著手中兒子寫的文章,顫抖地雙手表達出了他的憤怒,站在一旁的太子塗成惶惶不安,雖是三月,可一道汗愣是順著脊梁一直流淌到了腰部。


    片刻之後,塗方將手中的宣紙狠狠地拍在禦案上,站起身“啪”的一掌甩在兒子的臉上,怒道:“廢物,朕給了你三天時間背《商君書》中這麽小小的一段,你給朕寫的什麽?寫的什麽?”


    太子塗成連忙跪下,頭如搗蒜,結巴地道:“兒~兒臣盡力了,兒臣這三日來每日宵衣旰食,不食不飲,就為的背得這《商君書》中的《弱民》篇,可是一看到您,兒~兒臣就害怕的寫不出來了!”


    眾臣見皇帝眾怒,也都忙下拜,齊道:“陛下息怒!”


    襄國公曹坤是曹皇後的哥哥,也是太子塗成的舅舅,他抱手道:“陛下還請息怒,多寬限太子幾日,臣願親自督導!”


    塗方看了眼曹坤,道:“你少來,他是君,你是臣,你就算是他的舅舅,又怎麽督導他?”


    曹坤不置可否,片刻道:“臣以為太子學業不善,乃是師者之責,太子被立以來,陛下一直未給太子擇師,僅憑太子悶頭苦讀,實在難為殿下了!”


    塗方越發生氣,道:“好!這麽說還是朕的不是了?是朕沒有為太子找一個好老師了?”


    曹坤仿佛是吃了熊心般硬頂著塗方,道:“陛下怎會有錯?太子幼年之時,若不是那次意外,如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塗方聽聞後,怒氣仿佛七月的冰雪般瞬間冰銷葉散。他深深地吐了口氣,道:“你們都起來吧!”眾臣默默地站了起來,塗方迴頭看見太子仍跪在地上,走上前去將他扶起,輕撫著還處於驚慌失措的兒子的臉頰,對他說:“成兒,好生讀書,過幾日,朕便給你選一位良師,可好?”


    太子驚恐的眼睛偷偷地瞄了瞄父皇,抱手道:“兒~兒臣遵旨!兒臣告退!”


    塗方無奈地擺了下手,一臉沮喪地癱坐在禦榻上。腦中不斷顯現出剛才曹坤口中所說的那次意外。


    太子塗成小時,聰慧可愛天真活潑。自起兵時,塗方便將年僅七歲的塗成帶在身邊,一來疼愛,二來亦可錘煉他,塗成也很成器,兵法典籍日日誦讀。塗方排兵布陣時,他站在一邊仔細聆聽,塗方上陣殺敵時,他也總身著戎裝立於陣前,觀察著父親的一舉一動。經過幾年的磨礪,年僅十歲的塗成已然成長成了一個殫見洽聞德才兼具的完美繼承人。


    可世事難料,在一次突圍戰中,塗方的羽林衛被敵人衝散,僅剩下他們父子二人奔逃至山林。白天父子不敢冒頭,隻等得天黑下來才敢顯身覓食,這麽一躲就是十天,二人早已困頓體乏。可危難卻接踵而至,一日深夜,二人從藏匿的洞穴外出,隱隱約約見得草林間有異物閃爍,待臨近時,二人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那異物原來是一隻體長丈餘,兇殘極惡的蟄獸。這蟄獸顯是餓了許久,瞧見二人兇相畢露,塗方擔心兒子安危強作鎮定,瞥見他時,卻見塗成不動聲色沉著冷靜,手拿著七寸鐵劍隨時應變。塗方不禁自漸,此刻自己卻不如兒子般沉穩。他輕輕地告訴兒子:“成兒!找準時機,快跑!”


    塗成笑著說道:“父親,成兒豈是臨陣逃脫之人?再說,生為人子,此刻正是盡孝之時!”


    塗方聽言後,亦笑著說:“好!成兒!記得為父教你的七玄陣嗎?”


    塗成道:“記得!七玄陣真是對付這畜生的絕妙陣法!”


    塗方道:“好!擺陣!”


    塗方所說的七玄陣乃是他多方參尋而得的一本上古陣法《玄空陣》中的一陣,此陣法攻守兼備,一旦找到對方弱點,便可給予致命一擊。


    這蟄獸雖是笨拙,可力大無窮,二人即便片刻沒有吃虧,也找到了弱點,可畢竟它皮糙肉厚,幾次劍擊不僅沒有傷害到它,反而越發地激怒了這畜生。


    眼見得二人逐漸力鈍,忽然從山林間穿梭出了無窮飛箭射向那蟄獸。塗成眼尖,識得這飛箭乃是叔父赫連城手下飛羽營的武器,這飛箭無堅不摧,即是蟄獸這般硬鐵粗皮亦可射穿。蟄獸應聲倒地,塗氏父子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塗成年幼好奇心重,收陣後便想仔細端詳那蟄獸一番,就在靠近蟄獸的一瞬間,它突然翻身而起,一雙獸掌猛地向猝不及防的塗成腦袋拍去,塗成被這大力地一擊飛出了數丈之外,頓時不省人事。塗方見兒子被蟄獸所傷,不由地怒從中燒,不要命地向蟄獸飛撲過去,蟄獸抱住塗方,獸指如鋒刃般劃過塗方的下體,霎那胯間血流不止。這蟄獸也是命不久矣,憑著最後一點力氣拚死一搏,片晌便沒了氣息。


    待塗方醒來時,已然躺在了他的中軍大營內。雖是保住了性命,經過郎中的醫治恢複了房中術,卻沒了生育之能。而塗成經此變故,腦袋受了重創,猶如換了一人,變得低能不堪,近於癡呆。


    塗方念此,眼角竟滲出了淚水。眾臣見皇帝不說話,也不敢多言,隻在那癡癡地站著。塗方擦拭了下雙眼,鼻音隆厚地道:“眾位愛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也都知曉太子何以成現在這副模樣!朕每想及此,都覺背脊發涼,這江山早晚會是太子的,可他如何能承繼大統?”


    丞相秦宏白抱手說道:“陛下一片愛子之心,臣等亦能體會!殿下心智未開,還需陛下提領!”


    塗方道:“丞相,你不必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太子什麽樣?你曾經當過他的老師,你比我清楚。若不是國事繁雜,朕還願拜你為太子太師!”


    秦宏白一聽不禁毛骨悚然,當太子的老師雖是莫大的榮耀,卻是虛銜,手中無實權,加之曆朝曆代教授太子,太子學成乃是龍子聰穎,太子不成則是為師者昏聵,再則塗成本就智弱,這太子太師一職實是一燙手山芋。


    可此刻皇帝提此,顯是想問訊他的意見,不答便是犯上。正踟躕不疑時,門外殿前太監走了過來,跪下道:“啟稟陛下,威王求見!”


    秦宏白聽言,忙茬過話,道:“威王此刻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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