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諸位大臣從文華殿出來,馬文升和劉健剛好碰巧打了個照麵,前者冷哼一聲,一甩長袖徑直離去。


    劉健也沒什麽好臉色,不過現在他可沒功夫去招惹馬文升,而是轉過頭看向李東陽,略帶不滿的說了句,“茶陵,剛才你為何舉手,你不會不知道內閣已經處於眾矢之的了吧?”


    “賓之兄,你不會是想要讓內閣掌握朝廷大權,自己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謝遷也是一臉懷疑地看向他。


    “我有這麽大的野心嗎?”李東陽聞言也是無奈的流露出一絲苦笑。這也難怪二人會這樣看待他,畢竟三位閣老當中也隻有他舉手了。可他也不想辯解什麽,畢竟舉不舉手都會得罪人,隻是孰輕孰重而已。


    見李東陽保持沉默,劉健也是長歎一聲,“茶陵,你我三人相處了這麽多年,又有什麽不能說的,何必窩在心裏頭呢?”


    迎著兩人略顯失望的目光,李東陽嘴唇微微蠕動,最後還是緩緩開口,“閣老、於喬,若不是我最後一個舉手,結果又會是如何?”


    劉健這才迴想起來,李東陽是最後一個舉手的。在此之前的票數是七票對五票,也就是說不舉手的總共達到了七位。按皇上的意思不舉手也就代表默認將這部分給內閣的權利移交給司禮監。若最後的投票結果是這樣,難保皇上不會一氣之下真的移交給司禮監,那這件事可就玩大發了。


    劉健突然感覺有些慚愧,自己隻注意到了內閣自身的利益,害怕因此成為眾矢之的,卻枉顧了整個朝廷的根本利益。若是皇上真將這部分權利移交給司禮監,對整個大明整個朝廷都不是件好事。相比較而言,若是這部分權利掌控在內閣手裏,至少不用擔心閹人幹政。


    “哎,茶陵,你……”劉健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自己也的確誤會了他,可讓自己道歉,實在難以說出口。


    “賓之兄,謝某錯怪你了。”謝遷性子拱手道。他雖然性子耿直,卻也是個聰明了,一聽就明白了李東陽話裏的意思。這種性子的人也不會顧忌什麽麵子之類的,很光棍的承認自己錯怪了他。


    “於喬客氣了。”李東陽倒是很欣賞謝遷的脾氣,不過為了避免劉健因此而尷尬,直接轉移話題道,“閣老,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眼下朝中不定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浪,而且還有一大難關等著你我呢。”


    “難關?什麽難關?”劉健聞言一臉驚疑地望著李東陽,他知道後者不會無的放矢。


    “陛下不是說了‘不舉手者默認將這部分給內閣的權利移交給司禮監’,閣老不覺得這話說的太惹爭議了嗎?”


    “賓之兄的意思是,言官們會以此為借口攻訐我等?”謝遷倒是很快想到了什麽,忍不住脫口而出。不過仍麵無懼色道,“我和閣老行的端坐的正,又何懼別人的謗言。”


    劉健輕捋長髯,頗為讚同謝遷的話。


    見兩人一臉樂觀的樣子,李東陽還真不想說些打擊他們的話。也在這時,一名紅袍中官走了過來。


    “謝閣老,陛下有請。”


    “帶路吧!”謝遷自然知道皇上找自己肯定是因為江南地震的事情,迴頭對二人說了一句,“閣老、賓之兄,遷先行一步。”


    看到謝遷離去的背影,劉健迴頭對李東陽道,“茶陵就不要杞人憂天了,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到了那步再說也不遲啊。”


    李東陽也隻能微微頷首,希望如此吧。


    ……


    “子衡,為何在座的諸位大臣都對你視若無睹呢?”迴去的路上,鄭德將心裏頭憋了許久的一個疑問說了出來。


    的確,身為正六品翰林院侍講,再加上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得到群臣們認同的禦前秘書官一職,怎麽也沒有資格和這群朝廷重臣坐在一起。而身穿青袍的他在一群身穿緋袍的重臣中又顯得實在太過刺眼,但從始至終無一人對他有沒有資格坐在這提出過質疑。


    王廷相笑著解釋了一句,“或許他們還是把我當成了兵部給事中了。”


    六科給事中,可謂是位卑權重的典型。廷議、廷推這些隻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參加的活動,這些隻有七品的官員也是可以參加。王廷相如此解釋,倒也是合情合理。


    鄭德聞言也是恍然大悟,不過這樣也的確省去了自己解釋的麻煩。畢竟自己隻是讓王廷相來做個會議記錄,並不是真的想要他參加這個會議。


    “對於今天朕在禦前會議上講的,子衡覺得如何?”鄭德向王廷相詢問他的看法,畢竟這事隻是他自己臨時起意,根本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王廷相卻是微微蹙眉,“陛下,有句話不知臣當講不當講?”


    “說吧,朕恕你無罪。”鄭德對於王廷相的不爽快感到有些不悅。不過轉念一想便有些理解了。誰敢在皇帝麵前口無遮攔,這不是廁所裏打燈籠,找死(屎)嗎?


    王廷相這才開口道,“陛下真的想要讓內閣統領六部嗎?”


    “此話怎講?”鄭德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他看破了,實在有些驚訝的望著他。


    “陛下將吏部以及銀部的職權劃為三部分為,皇上、內閣、六部獲得的職權按大小依次遞減,顯然在皇上的心目中內閣的地位要高於六部。若不是陛下想讓內閣統領六部,為何不將職權劃分為了兩部分呢?”聽了王廷相的解釋,鄭德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明。


    “不過……”王廷相抬頭看向鄭德,見他遞來了一個鼓勵的眼神,這才繼續說下去,“陛下難道真的想讓內閣變成中書省那樣嗎?”


    迎著他略顯憂慮的目光,顯然前者也不太讚成鄭德這樣做。


    接著鄭德卻是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對於皇帝喜歡說些模棱兩可的話,王廷相早已經習慣,追問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


    鄭德微微頓足,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那輪剛剛升起的太陽,宛如他現在的生命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迴頭對他道,“內閣會像中書省那樣統領六部,但不會有那麽大的職權。”


    王廷相咀嚼著鄭德話裏的意思,還真有些猜不透眼前這位大明天子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不過他也不會真的傻到去問,畢竟上司的心思無論知不知道,都要裝著不知道,否則太過聰明的人總是活不長。


    鄭德或許也還對王廷相也不是完全信任,猶豫著該不該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對其說出來。不過想想他也算是自己的智囊,俗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與其憋在心裏,還不如說出來讓其斟酌一二,若能完善豈不更好?


    “朕想將大明的權利一分為三,包括行政權、立法權以及司法權,其中內閣擁有行政權、大理寺擁有獨立司法權,至於立法權朕想交給都察院。”


    鄭德說完這番話看向王廷相,後者則是一臉震驚地模樣看著眼前這位少年天子。說實話,他還真的聽不懂皇帝在說些什麽。什麽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更是根本聽都沒聽過。


    “陛下,微臣愚鈍,實在聽不懂陛下話裏的意思。”王廷相頗覺得慚愧的拱手道。枉自己定為為皇帝的幕僚,竟然連皇上話裏的意思都聽不懂,實在事貽笑大方啊!


    鄭德倒是不覺得奇怪,他若是聽過“三權分立”這個主張,鄭德倒要懷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過來的了。


    沉吟片刻,慢慢解釋道,“所謂行政權,就是處理天下政務的權利,這個應該很好理解吧。”抬頭看了一眼王廷相,見他點了點頭,便繼續說下去,“至於司法權也很好理解,簡單點就是審判犯罪嫌疑人還有定罪的權利。至於立法權,就是表決通過一部法律的權利。”


    王廷相點了點頭,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不過他還是表示懷疑,“司法權和立法權能和行政權相媲美嗎,怎麽感覺有點小巫見大巫啊!”


    看到他遲疑的神情,鄭德笑著對他道,“怎麽?有什麽疑問嗎?”


    “陛下,臣隻是覺得即使司法權和立法權獨立出去出去,對於內閣的影響還是微乎其微啊!”王廷相將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不怪他這麽想,在他心目中一個司法權不就是審審案子嘛,又有多大的權利?至於立法權更感覺是形同虛設,畢竟太祖皇帝已經說了《大明律》不容更改,即使自己對皇上出了主意可以發布詔令或則條例,可也無法超出《大明律》的範圍啊。而且像《大明律》這樣即使用上了一百多年都不曾修訂,要這立法權又何用?


    鄭德知道現在也很難和他說的通,畢竟兩人的世界觀存在太大的差異。不過隨著將來“三權分立”的實施下去,相信他也會明白。便笑著說了一句,“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王廷相聞言也不再多說,畢竟他也是知道鄭德認定的事情很難再去改變。沉吟片刻,又提起了今日早上的事情,“陛下,你最後說的那句‘不舉手者默認將這部分給內閣的權利移交給司禮監’,將會給那六位朝廷大臣帶來巨大的麻煩啊!”


    “哦,什麽麻煩?”鄭德也隻是一時興起,倒沒有考慮那麽多。


    “恐怕會被言官們攻訐,列入閹黨之列。”王廷相不無憂慮的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鄭德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樣也好,省的他們老是說我寵信宦官,也讓他們吃吃被人誤會的苦頭。”


    對於皇帝的反應,王廷相隻能苦笑著說了一句,“陛下,這……這有些不妥吧。”


    “有什麽不妥?”鄭德瞪了他一眼,“這事不用再說。先迴去吧,估計謝閣老都快等著急了呢。”


    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王廷相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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