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秀頭抬起來,灰暗的眸子深處,燃起了一點點希望的光芒。但這點光芒,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搖曳起伏,十分微弱。一雙大眼睛,眨巴著看著韋小寶。


    韋小寶直視李秀秀,道:“隻有不想唱歌的人,沒有完全不能唱歌的人。隻要會說話,那麽你就有唱歌的權利。嗓音問題,並不是完全無法避免的。現有的曲子不適合你,並不代表就沒有適合你的曲子。如果人不能適應歌曲,那麽就讓歌曲適應人。”


    李秀秀眼中的光芒,如同遇上了最適合的燃料,開始慢慢燃成希望的火炬。就連她本來冰冷的心,也忽然有了一絲熱度。如果之前的李秀秀,完全處於封閉的灰暗中,那麽韋小寶的話,就像是給她打開了一扇窗戶。


    韋小寶自然看到了,李秀秀那眼中的期冀。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這份期望,一個引渡的橋梁。


    “這麽給你說吧,”韋小寶略沉吟,道:“如果把唱歌比作寫字,那麽每個人的嗓子,就是寫字的載體。你唱歌的時候,就是在載體上麵寫字。大多數時候,咱們寫字的載體,就是紙張。但是觀眾們看的並不是字的載體,而是字上麵所傳達的內容。所以說,隻要能寫下字,什麽載體不行呢?木頭,牆壁,布帛,石頭……不一而足,都是可以寫字的。隻要能認出來的字,有好的內容的字,就是好的字,人們就愛讀。同理可知,唱歌也是這樣,一首歌曲,並非隻有細聲細氣才能唱,任何的嗓音,都有適合它的歌曲種類,嗓音低沉渾厚也能唱,甚至男人,也能唱……”


    此時此刻,李秀秀的眼神中,已經完全是激動和興奮。那種柳暗花明的感覺,像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一樣。她沒想到,自己的歌藝生涯,還有繼續的一天,她更沒想到,這樣的話,是從韋小寶口中說出來的。


    在她之前的記憶中,韋小寶是個小混混,不學無術,遊手好閑。一雙眼睛,總是滴溜溜亂轉,嘴巴裏也是沒個正經,不是調戲院子裏的姐妹,就是口花花去騙人。如果不是七位夫人管著,那麽這位東家,真的像一位街頭流氓,多過妓院老板。


    事實也是這樣的,韋小寶經營下的麗春院,每況愈下。那些街頭坑蒙拐騙的小手段,在經營麗春院上,顯得吃力不討好。可以說,麗春院當下的局麵,是韋小寶一手造成的。就李秀秀自己而言,其實最不濟,就是麗春院破產,自己換一個老板而已。但是畢竟在麗春院呆了這麽多年,李秀秀畢竟有了感情。韋春芳做老鴇,雖然做生意糊塗,做老板糊塗,做賬目一塌糊塗,總是收不抵支。但是作為一個多年的青樓女子,韋春芳對院子裏的姐妹,卻是非常好。有恩客的姑娘,韋春芳抽頭不多;沒有生意的老姑娘,韋春芳會免費還給他們賣身契,並發給安家費,讓他們自謀生路;而對於那些身無長計,無法活口的姐妹,韋春芳也會盡自己所能,給她們在麗春院安排個謀生的活計。


    可以說,麗春院在生意上,絕對是不及格的。但是在凝聚人心上麵,卻是鳴玉坊中,最有人情味的一間院子。


    這也是李秀秀她們,選擇留守麗春院的原因。


    可以說這裏麵,完全沒有韋小寶的因素。


    而現在呢,這位東家說出來的話,道理深奧,卻簡單易懂。而且這麽認真的眼神,這麽鄭重的語氣,這麽誠懇的態度,是從來沒在韋小寶身上見過的。李秀秀倒是聽說了,午前的時候,東家好像在瘦西湖落水了,差點被淹死。被撈上來以後,東家卻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性情大變,變成了自己眼前的樣子。李秀秀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東家的這番話,卻是真的給李秀秀帶來了希望。


    “不要這麽看著我好吧,要不然,我會不好意思的。”察覺李秀秀直勾勾盯著自己,韋小寶開玩笑道。


    李秀秀從思緒中驚醒,趕緊低下了頭,臉蛋也紅了起來。


    “對了,東家,你剛才說,你要寫歌?”李秀秀想道,剛才韋小寶所說的話。這兩個字,也是李秀秀所震驚的。要知道,這個年代,能做出曲子的大家,無不是那種浸淫曲藝多年的大家。他們要麽是官府中,專門研究禮樂的官員,要麽是青樓瓦肆裏,那些成名已久的姑娘。多年的積累和經驗,他們憑借自己的經驗以及靈感,能做出一些很好的曲子。就連李秀秀自己,在唱曲不成之時,也想過學習作曲編曲。但是曲譜一道,博大精深,李秀秀自感自身積累不足,也就不去勉強了。


    如今韋小寶說出這樣的話,卻是真的震驚到了李秀秀。


    在李秀秀的腦海中,這位遊手好閑的小東家,唯一擅長和喜歡的曲子,就是《十八/摸》。除了這首隻有低等級妓女才會私底下唱的曲子,韋小寶從來都不會第二首曲子。而且這麽多日子的接觸,韋小寶在音律之間一竅不通的樣子,是絕對做不得假的。


    要說落水之後,韋小寶自己經曆生死,由此看破生死,性情大變,由此說出一些道理,那麽李秀秀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現在呢,東家說,自己現在居然也會作曲了,難道也是落水的作用。又或者說,東家還是改不了那個愛吹牛皮的毛病,喜歡胡亂允諾?


    “怎麽,你不相信?”韋小寶明顯,讀到了李秀秀眼神中的不信任。


    “小女子不敢。”李秀秀嘴裏說著不敢,但是眼神卻盯著韋小寶。


    那意思很明顯:空口無憑,你這麽說,我怎麽相信你呢?


    “那要不,本東家就如你所願,給你量身定做一首歌曲吧。”韋小寶道。


    “那麽敢問東家,要用何種樂器呢?古琴?琵琶?”李秀秀擠兌道,聽韋小寶這話,李秀秀更加不信了。她敢打賭,韋小寶連古琴有幾個琴弦,都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麽都不像是會作曲的樣子,更別說是所謂的“量身定做”了。


    就連如今的詞曲大家吳靖平,那也從來都不敢誇下如此海口。


    這樣的話,不是吹牛皮,是什麽呢?


    “算了,你聽過高山流水沒有。我之所以從不展示,是因為我的技術,達到了高山流水的地步。我一使用樂器,你大概就感動哭了,沒有什麽心情學習了。這樣的話,反而會造成反向效果。其實編個曲子,並沒什麽了不得的。”韋小寶大言不慚。


    “那東家你覺得應該怎麽辦?”李秀秀又好氣又好笑,不過現在這個韋小寶,倒才真的和她記憶中的韋小寶重合了。


    “呃,要不這樣吧。我清唱一個,你來記錄。呃,你可以的吧?”韋小寶道。音樂這方麵,他其實並不是專業人士。音律、樂器什麽的,他還是真的不會玩。但是帶著前世的二十多年現代音樂的記憶,他明白,這就是很大的一層財富。


    不過他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把他唱出來的歌曲,給編成譜子。


    “您說的是聽曲寫譜麽?”李秀秀皺皺可愛的鼻子,學剛才韋小寶的語氣,“大言不慚”道:“連東家都會作曲了,我一個小女子,寫寫譜,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


    因為是韋春芳做賬的房間,所以房間裏筆墨紙硯什麽的,都很齊全。李秀秀對這裏的一切,顯然都很熟悉。很快,她就找齊了一切,然後端到桌上。倒水研磨,準備記錄。


    然後李秀秀右手執筆,用眼睛看著韋小寶。


    她的這一番行動,可是做足了戲,想讓韋小寶出糗。


    “呃,你不要這麽看著我,多讓人不好意思。”韋小寶老臉一紅,道:“那個,相比於我出神入化的樂器手藝,我唱歌可能不好聽,但是大體的曲調,你應該不會聽錯的……”


    “恩,那就開始吧。”李秀秀一本正經道。


    為李秀秀量身定做一首歌曲,是他最開始的想法。但是具體要唱哪一首歌曲,韋小寶卻沒有確定好。在韋小寶看來,要讓李秀秀唱得好的歌曲,那麽肯定是和她的經曆適合的,而且也要適合她的低沉嗓音。


    那麽答案,就唿之欲出了。韋小寶想了一會兒,確保歌詞全都記起來,這才醞釀了一下,開始唱。


    李秀秀執筆,就在紙筆相交的瞬間。她的耳中,就聽到一段,從未有過的曲調。


    天黑了


    孤獨又慢慢割著


    有人的心又開始疼了


    愛很遠了


    很久沒再見了


    就這樣竟然也能活著


    你聽寂寞在唱歌


    輕輕的狠狠的


    歌聲是這麽殘忍


    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誰說的


    人非要快樂不可


    好像快樂


    由得人選擇


    找不到的


    那個人來不來呢


    我會是誰的誰是我的


    你聽寂寞在唱歌


    溫柔的瘋狂的


    悲傷越來越深刻


    怎樣才能夠讓它停呢


    兩段的歌曲,韋小寶唱得並不快,但是每一個音,他都咬得很準。所以整首歌,李秀秀都聽得很完整。


    這首來自阿桑的《寂寞在唱歌》是一首很悲傷的歌曲,前世每一次聽,韋小寶都會有一種內心被狠狠揪動的感覺。韋小寶相信,李秀秀當年經曆的那些一切,絕對能和這首歌引起共鳴。


    “怎麽樣,不錯吧?”韋小寶調整了一下因為歌曲,而受到影響的情緒,開口問道。


    對麵,李秀秀抬起頭來,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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