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這種娛樂業,和大多數行業的營業時間,都大不相同。


    幾乎所有的青樓,從古至今,營業時間都是下午開始,直至午夜淩晨的。


    雖然隻是白天,但是燈籠彩帶、雕梁畫柱上,就能想得到晚上的繁華。


    比起其他樓館來說,麗春院的門樓因為多日疏於打理,而顯得陳舊和肮髒。門前的落葉堆了好多,都沒有打掃。


    牌匾上“麗春院”三個大字,原本金黃的顏色已經褪去,露出蒼白的底色。中間的“春”字下半部分和“院”的左半部分,早已無影無蹤,看出當前麗春院的落魄。


    大門上和白牆上,塗的滿滿的都是“欠債還錢”的大字。


    從這一點上來看,清代的債主倒是和現代的債主沒什麽兩樣。


    到了下午三四點,鳴玉坊中的各大院子,都相繼開門迎客了。沉寂了一個早上的鳴玉坊,又開始逐漸喧囂了起來。但是麗春院門前,卻是冷冷清清。


    有客人到來,看到門上貼了一則告示:“停業整頓,五天之後,敬請期待。”


    麗春院的處境,這些客人其實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如今麗春院關門歇業,雖然說是“敬請期待”,但是又真的有什麽迴天之力?


    “左右不過是苟延殘喘、迴光返照罷了。”


    客人們其實對麗春院的未來,都持有悲觀的態度。能活到現在,都算是麗春院命硬了。但是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垂死掙紮了。身為局外人,客人們隻是議論一番,就各自轉頭,尋別的院子去了。


    作為麗春院的債主,王富貴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因為害怕韋小寶捐款逃跑,所以王富貴派了幾個人,日日夜夜監視麗春院。隻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會立馬知道。


    高利貸都放了,王富貴顯然也不是什麽好人。雖然身材胖胖的,但是王富貴卻長了一雙三角眼,看上去極為狡詐。


    “停業整頓?”嘎吱嘎吱搓著手裏的一對鐵膽,王富貴一雙精明的三角眼,滴溜溜亂轉,隨後不屑的呸了一聲:“垂死掙紮,我倒要看看,你能鬧出什麽花樣!”


    在王富貴看來,韋小寶現在唯一能湊齊債務的辦法,就是把賣麗春院的姑娘。


    但是如此境地下,買方自然會待價而沽。麗春院出來的姑娘姑娘,勢必會被買家狠狠壓低價格,虧本拋售。


    且不說剩下這些姑娘,本來身價就很低;以最好的假設來看,就算韋小寶把麗春院裏的姑娘全賣出去,勉強湊夠了還債的錢。但是沒有了姑娘,就等於把下金蛋的老母雞殺了。這樣的話,麗春院同樣會完蛋。


    不過王富貴並不擔心韋小寶低價賣出姑娘,他要的隻是麗春院這間院子,至於姑娘,他有錢,還怕買不到更加漂亮的嗎?


    王富貴早先販運私鹽,通過幾條隱藏的航路,著實賺了一筆。再後來,王富貴轉行,就做起了高利貸生意。如今隨著自己的財富越來越多,王富貴就有了計劃,打算進軍青樓產業,把青樓當成自己洗錢的工具。


    最初王富貴不懂行情,收購了一家名為翠鳳館閣小青樓,但是經營情況不善,虧了不少錢。


    王富貴不思己過,卻認為環彩閣的地理位置太差,才導致經營困難。於是,盤算一圈,王富貴盯上了風雨飄搖中的麗春院。


    他盯了麗春院很久,甚至打入了麗春院內部,摸透了他的一切。


    才主動出手,放高利貸給了韋小寶。


    “哼,麗春院如今的家底,我一清二楚。不管怎樣,麗春院這地方,我是要定了!”


    ***************


    外界的看法,不一而足。不過此時的麗春院中,卻是十分忙碌。


    對韋春芳來講,這一千五百兩銀子的高利貸,就像是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但是對韋小寶來說,他的眼光,卻沒有這麽狹窄。


    他的想法,是借著這個機會,轉變麗春院的經營方式。


    從占地麵積上來說,麗春院麵積並不小,足足有一個小學校那麽大,大門進去,是一個百多平的天井。過了天井,就是主副三座樓。樓下的大廳,足足能夠容納上百桌共同吃飯。過了主樓,後側是後院,包括夥計、夥計、丫鬟的住所,和柴房、廚房及雜物間等等設施。


    這個大的排場,麗春院鼎盛時期,那繁華景象,可見一斑。


    硬件之後,就是軟件。作為一個妓院,最重要的財富,自然是姑娘了。


    如今,在沒落之後,麗春院的姑娘數量,僅僅有三十六人。其中大多數都是默默無聞的普通姑娘,長相平常,沒有才藝,隻能做皮肉生意。最有名氣的姑娘,僅僅是李秀秀、曲裳、雋芳兒三人。


    李秀秀是如今麗春院的頭牌,她隻有十八歲官奴出身,教養良好,長相清秀,尤善舞蹈。她的舞技,美輪美奐、自然不做作,就算是放到整個鳴玉坊中,也是最頂尖的。但是她的缺點和優點,卻是一樣明顯。李秀秀的嗓音略沙啞,難以唱歌,導致她難以躋身一流之列。


    曲裳和李秀秀相反,她的唱功很好,樂器也很精通,一口昆山腔是她最大的特色。但是從年紀上來說,曲裳卻已經算是一個老姑娘了,她已經二十四歲。作為一個青樓姑娘,這個年紀就太大了。不出意外,一兩年內,她就該贖身,找個富貴良人,去過人婦的生活了。


    雋芳兒則是年紀尚小,隻有十四歲,是麗春院的希望之星。雖然未來發展潛力無窮,但是現在來說,隻是一個清倌人。無論色、藝,都要比前兩人差上一籌。在以後的道路上,她還有一些路要走。


    麗春院三層樓,其他姑娘都住在一樓和二樓,隻有這三人,才住在象征身份和地位的第三樓。


    韋小寶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一套陣容的基礎上,讓麗春院起死迴生。


    “小寶,這五天歇業。院子不開門,姑娘不接客,那可就少賺幾十兩銀子啊!”看著關上的大門,韋春芳不由心疼。


    雖然頭上還貼著膏藥,但是韋小寶已經開始了行動。


    “放心吧,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五天不營業,是為了第六天賺更多的錢。”韋小寶給了韋春芳一個放心的眼神,道:“五天時間,就算營業,咱們也隻能賺個百兩銀子,不夠償還一千五百兩的高利貸。所以要在短時間內賺夠這些錢,必須要另辟蹊徑,出奇製勝。”


    “那你有什麽辦法呢?”韋春芳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生圈一樣。雙眼放光,看著韋小寶。


    “一台歌舞晚會怎麽樣?”


    “歌舞晚會?”頭次聽到這個詞語,韋春芳楞了一下,不過這個詞很簡單,從字麵上就能明白其意思,才說:“是舞台獻藝大會麽?”


    每一年,鳴玉坊眾青樓,都會舉辦一次舞台獻藝大會,各個院子姑娘同台演出。大家各使手段,表現自己,百花齊放。這是每一年,各個青樓最重大的日子。當然,這舞台獻藝大會之所以盛大,還因為其中包括花魁的競選。


    “不過,小寶,我們恐怕沒有能力,辦起來這麽大的晚會啊。”韋春芳擔憂道:“往年的獻藝大會,都是所有樓院共同演出的。光我們麗春院,恐怕沒有這個能力呀。李秀秀唱曲不行,隻能跳舞,曲裳倒是唱得不錯,但是年齡大了,人氣也越來越低了。除去這兩個人,還有個雋芳兒算行,其他人就沒什麽出眾的了……”


    在韋春芳看來,觀眾並不是傻瓜,水平不行的姑娘上台,不會有多少人看的。就算勉強弄幾個歌舞上來,強人所難去表演,最終也隻會差評如潮,徒增笑柄。


    “要辦這個大會,唯一的辦法,就是邀請其他院子的姐妹,來共同表演。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演出質量。但是如今麗春院的處境人人知曉,這個時候去求人,難免會給落人口實,讓他們坐地起價啊。”


    “這個問題,我們自然要自力更生了。您就聽我的注主意,我保證,最後肯定會讓您大吃一驚的。具體是這樣的。”韋小寶說道,隨後朝著韋春芳耳語幾句,說出自己的計劃。


    韋春芳聽得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一番商議,兩人就開始分頭行事。


    “東家,你找我?”幾分鍾後,韋小寶在“辦公室”裏,見到了第一個人,麗春院頭牌,李秀秀。


    因為古代沒有辦公室這種場所,所以韋小寶就用韋春芳平時做賬的房間,作為臨時的辦公室。


    能夠成為頭牌姑娘,李秀秀自然相當有資本。她身材高挑,因為常年練習舞技,所以身材保持很好,玲瓏凹凸,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從長相上看,李秀秀麵容精致,特別死一雙眼睛大大的,顯得楚楚動人。


    無論從長相還是身材、歌藝,李秀秀都是上上之選,足以媲美花魁級別。


    唯一的缺陷,就是歌喉上。


    與當今唱曲要求的清脆婉轉不同,李秀秀的嗓音,有些沙啞和低沉。這樣的聲音,顯然不適合唱“三秋桂子十裏荷花”這樣的清新小調。


    這一點的不足,就是致命的。


    麗春院上一個頭牌姑娘,是柳青青。剛剛出道的時候,李秀秀和柳青青,在麗春院中不相上下,分庭抗禮,是麗春院的兩大最有前途的清倌人,都是有希望在將來問鼎花魁的人。


    可惜時運不濟,在出道不久,李秀秀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後,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卻壞掉了,語聲變得低沉沙啞,再也唱不出女子柔媚的味道了。因為這一點,李秀秀被柳青青壓在了身下,一直不紅不火。幸好李秀秀的舞蹈天賦也很出眾,她憑借出眾的舞蹈技藝,也慢慢站住了腳。直到柳青青被其他妓院挖走,麗春院裏沒有台柱子,“嗓音不行”的李秀秀才接下了頭牌的名號。


    “我找你什麽事,你應該知道了吧?”韋小寶看著這位台柱,道。


    “恩,知道了,歌舞表演。”李秀秀點頭道。在她看來,韋小寶找她,那麽自然是看中了她的才藝。而李秀秀最引以為傲的才藝,就是跳舞,一旦上了舞台,李秀秀就是個真正的藝術大家。對於舞蹈這一道,她還是相當有自信的。最直觀的體現就是,雖然因為歌喉不行,李秀秀從來不是競選花魁的熱門人選。但是每年的獻藝大會,李秀秀可都是會有一段獨舞表演。


    這就好比每年春晚,******總會有一個獨唱一樣。


    這是實力、身份的象征。


    “那就好,”韋小寶點點頭,道:“我打算寫一首歌,讓你來演唱。”


    “東家有命,秀秀自然聽從……呃,啊?”李秀秀本來打算應承,但是話到一半,腦子裏一過,瞬間就當機了:“寫歌,演唱?”


    這兩個詞,好像是兩個重磅炸彈,在李秀秀腦子裏轟然炸響,讓她半天反應不過來。


    東家和寫歌之間,自己和唱歌之間,怕是拉不上什麽關係吧?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隔了半響,才不確定似的,又問了一句:“東家,您剛才說,您寫歌,我……我演唱?”


    “對啊,怎麽了?”韋小寶看著李秀秀,一臉奇怪。


    李秀秀好像想到了什麽,本來還從容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好像熟透的蘋果。


    “東家,有件事,我想您並不知道……”李秀秀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怎了麽?”韋小寶問道。


    “是我的問題。”李秀秀有些羞愧,道:“可能東家還不清楚,幾年前,我患了喉疾,後來嗓音就喑啞難聽,已經不能唱歌了。現在唱歌,恐怕會辜負東家厚愛。秀秀本來尤擅舞技,還請東家讓我去跳舞吧。”


    李秀秀嘴裏說著,其實心下也不好受。自小她就在唱歌和跳舞方麵,很有天賦。小的時候,不僅是她的舞蹈天賦出眾,就連一條嗓子,同樣清脆婉轉,得天獨厚。


    但是人生際遇,風雲莫測。


    一場突如其來的喉疾,就讓她的失去了得天獨厚的嗓子。那段時間,李秀秀的世界,十分灰色。她閉門不出,拒不見人。失去了歌喉,就好像沒有了她一半的生命。整日裏遊蕩,好似行屍走肉。幸好,她有一顆堅強的心髒,最黑暗的日子裏,她沒有放棄自己。既然唱歌不行,那麽就把跳舞練到極致吧。於是李秀秀奮發圖強,苦苦磨練舞技,把自己的舞技練得至善至美,圓轉如意,成為了一個舞蹈大家。但是嗓音方麵的缺陷,卻讓她在和柳青青的競爭中敗下陣來,也讓自己遠離了花魁競爭者的地位。


    如果說還有夢想的話,李秀秀最大的願望,就是站到花魁競爭的舞台上,綻放屬於自己的美麗。但是唱歌方麵的缺陷,卻束縛住了她起飛的翅膀。


    這也是她最大的殤痛。


    “不,你錯了。唱歌,你完全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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