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鼇拜的支持者已經滲透到六部之中,如吏部尚書阿思哈,戶部尚書瑪邇賽,兵部尚書噶褚哈,工部尚書濟世,鑲黃旗都統穆裏瑪……鼇拜之勢可以說是權傾朝野。


    所以鼇拜並不怕康熙親政,他根本沒把這個十四歲的小皇帝放在眼裏,如果大清朝還有讓他怕的人也隻有兩個,孝莊和索尼!對於孝莊他是出於骨子裏的畏懼,從對方的身上他能看到皇太極,多爾袞,順治的身影,尤其是多爾袞和順治身影的存在,就如那壓在孫悟空身上的五指山。


    至於對索尼的怕是因為索尼的老謀深算,幾十年的同朝為官讓他深知這隻老狐狸的狡猾,別看他總是裝病臥床在家,不理朝事,卻正恰恰好像一隻隱在黑暗中的孤狼,沒人摸得透他的想法,當他真正露出鋒利的爪牙時,就會直擊要害,不死不休。不過這一怕已經不在了,這讓鼇拜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上任肅官場,這幾乎是國家政治的傳統之一。


    康熙六年十一月,在官員考核中,被處分的文武官員達上千人之多,鼇拜並不怕小皇帝發威,反而借此機會打壓了很多對他不滿的地方官員,並大量安插自己的追隨者。康熙對此不聞不問,在外人看來,他這是在縱容鼇拜,他已經向鼇拜示弱了。


    康熙七年是個關健的一年,捧殺之計也到了最後的關頭,鼇拜已經如期待中膨脹到極致,隻等他邁出最後一步,這一步就好像那傲笑山林,絕無敵手的黑熊要踩進獵人的陷阱,而獵人就躲在陷阱旁邊的樹後麵,如果熊踩進去,就是熊死,如果熊沒有邁出這一步,就是獵人亡。


    陳恂也一直在等待著能促使鼇拜邁出這一步的機會,在他的記憶中,這一年好像會發生一件大事,最終導致鼇拜的滅亡,但他記不清這是件什麽事,也更不記得具體日期,所以隻能等!


    康熙在朝堂上對鼇拜一忍再忍,表麵滿不在乎,但心中又豈能好受,他開始頻繁召見陳恂,不停詢問何時可以動手,陳恂卻知道鼇拜好殺,他身後的勢力卻是最大的威脅,所以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這中間還有幾個小插曲,康熙為了讓陳恂能早些動手,又因幾年前打賭索尼大限之事,真的加封陳恂為禦弟,還極不情願的喊了一聲禦弟哥哥,並準他單獨麵君時無需跪拜,當眾麵君時隻需單膝半跪之禮。


    陳恂也沒忘記自己的好弟兄多隆,連騙帶哄讓康熙寫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詩句,送到豫親王府,高掛在富貴園的正堂上。盡管佟佳氏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能阻止多隆的母親彩鳳,成為豫親王多鐸的另一位側福晉,多隆從這一天真正成為名符其實的小王爺。


    康熙七年十月初五,陳恂等待的時機終於在千唿萬喚中出來,這一天,晴朗的天空中居然出現兩個太陽,自古就有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之說,這一異象出現,莫說是滿朝文武百官,就連天下的百姓都紛紛私下議論,出此大兇之兆,難道真的要變天了?


    京城,紫禁城,慈寧宮。


    康熙也害怕了,當陳恂被召到慈寧宮時,看見康熙正六神無主的在屋裏不停走來走去,孝莊跪在佛像前低聲念誦佛經。


    “臣弟給皇上道喜!”陳恂上前躬身行了一禮。


    “陳恂,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還來取笑朕!”康熙停下腳步,看著陳恂波瀾不驚的笑容,心中的不安莫名消失了。


    “臣弟並沒有取笑皇上,而是真的有喜訊要告訴皇上。”陳恂偷偷朝俏立在一邊的蘇麻擠擠眼睛,家中雖然也有個美嬌娘,但並不耽誤他心裏還能容下另一個人。雙兒的忽冷忽熱冰火相濟固然新鮮刺激,但蘇麻的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也別有一番味道。


    “你快說,到底有什麽喜訊告訴朕。”康熙轉身坐到孝莊的炕上狠狠瞪一眼陳恂,對於陳恂和蘇麻之間的眉來眼去他早有不滿,但苦於沒有合適的理由發作,也隻能用眼神警告一番。


    陳恂瞥了眼康熙,你這人不厚道,咱倆是兄弟,你坐著讓我站著,連杯茶也沒有,皇上還不差餓兵呢,是吧,呃……你皇上怎麽能差餓兵呢,當下也不說話,隻是壓著聲音在那裏清嗓子。


    康熙一瞧陳恂不說話,隻在那裏吭哢,兩人相處多年,哪還不明白他的心思,雖心中有氣,但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無奈吩咐道:“蘇麻,賜座,看茶!”


    陳恂倒也不是真的恃寵而驕,他一路趕來皇宮確實有些口渴,坐下後從蘇麻手中接過茶杯咕咚咕咚連喝幾口,才抹抹嘴放下茶杯。“皇上,咱們動手的時機到了。”


    一直跪在佛像前的孝莊聞聽此言身子一震,手中捏轉的佛珠也停了下來,身子一動就要起來,蘇麻見狀連忙跑過去攙起孝莊,扶著他走了過來。


    陳恂和康熙連忙站起來。


    “皇祖母!”


    “祖奶奶!”


    “坐下,坐下,陳恂,你接著說!”孝莊朝兩人招招手,坐到康熙的旁邊。


    陳恂待孝莊和皇上坐下後,自己才坐下繼續說道:“今日天現二日,相信皇上已經知曉,其實這隻是天文曆法中的太白晝現,太白也叫金星或者啟明星,它原本每日寅時出現在東方,申時出現在西方,但偶爾也會在白天出現,這隻不過是一種自然的天體現象,具體解釋起來有些麻煩。簡單說來就好像冬天打雷一般,雖然罕見但並無怪異,所以皇上大可放心。而我說時機到了就是要借用這個天體現象,大造聲勢,並充分利用‘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句話將太白比作鼇拜,把他一舉推山尖上……”


    康熙直接打斷陳恂的話。“胡鬧,這樣做不是等於為鼇拜製造聲勢,支持他的人隻會更多,現在八旗中已經有部分將領投靠了鼇拜,如果再傳出這樣的傳言,隻怕八旗盡歸鼇拜之手。”


    陳恂不滿的看一眼康熙。“皇上聽臣弟把話說完,太白隻能出現一日,而且我斷言在七日之內,京城必有地震發生,到那時我們就可以再散布流言,隻說天地震怒,降下警兆!星就是星,又怎能與日月爭輝,與天地抗衡!屆時滿朝文武隻會心中害怕,雖不至於立刻反戈相向,但也定會舉棋不定,猶豫不決,而這正是我們除掉鼇拜的最佳機時,隻要滅掉鼇拜,皇上再降旨從者無罪,萬眾必定歸心!”


    康熙眼睛一亮沉思不語,孝莊狐疑的看看陳恂。“你真能保證七日之內有地震發生?”


    陳恂也深知這是關鍵,如果沒有地震發生,那就真的是給鼇拜作了嫁衣,自己的記憶中三日之內就會發生,為保險起見說成七日,此時見孝莊疑問,肯定的點點頭,為寬她心又補充一句。“其實五日之內即可見證!”


    孝莊點點頭看向康熙,子孫倆互相交換個眼神,康熙拍炕而起。“好,就依你之計,弟弟可定下動手的日子?”


    陳恂也隻得站起來,畢竟皇上站著他坐著迴話實在不合適。“臣弟還要做些最後的準備,暫時就定在明年一月,具體日子請皇上等臣弟的消息。”


    有了皇家的助推,隻不到三天時間,鼇拜乃太白降世的流言傳遍京城,並以狂風怒浪之勢朝周邊各省擴散,百姓人心惶惶,士兵擦槍磨刀,百官私聚不斷,街頭巷尾到處傳說。


    而此時的京城,鼇府,正廳堂。


    府中的下人丫環全被趕出了後院,院中由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親兵把守。廳堂裏,鼇拜緊皺著眉頭坐在首座上,下麵八名身著二品以上官服的官員相互小聲議論著。


    忽然一名身穿一品官服的官員站起來拱手說道:“鼇公,下官覺得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正藍旗副都統察爾哈昨日已經秘密聯係下官,他願聽鼇公調遣,同時還有鑲紅旗參領都布察,正藍旗佐領庫爾斯,正紅旗領催……都願聽從鼇公調遣,這是天意,鼇公何不借此天意振臂一唿,我等追隨鼇公打……”


    “容我再想想!”鼇拜沒等對方把下麵的話說出來,直接打斷了。


    鼇拜其實並不想反,他覺得自己的現狀就挺好,上麵有個傀儡皇帝,下麵全是自己的心腹,除了沒有九五之尊的稱謂,該有的他都有了,而自己如果真要反,那可就是一場賭注,拿出自己身家性命的豪賭,贏他也頂多多個稱謂,輸他可就什麽都沒了,所以他覺得不值。


    可是他這樣想別人不這樣想,尤其是追隨他的官員,在他們心裏想的卻是自己如何能升官進爵,如何能成為親王,最好是再能得一頂鐵帽子,而這樣的身份光憑官場苦熬是熬不出來的,唯一也是最快的辦法就是助開國皇帝建功立業,所以他們想讓鼇拜反,鼇拜當了皇帝,他們這些有功之臣就可以封侯拜相。


    幾名官員見鼇拜一語不發,愁眉不展,那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隻恨不得幾人上去掐住鼇拜脖子,逼著他反。


    坐在首位的班布爾善和遏必隆對個眼神,自己站了起來。“鼇公,臣有一事不明,還請鼇公解惑。”


    “你說!”


    “常言自古臣有三大險境,一是功高蓋主,主無可賞,隻能賜死,二是臣者勢大,威震朝庭,一山無二虎,三是臣強主弱,相互猜忌,怕結黨篡位。隻是不知鼇公占了哪一條?”


    這番話如一把誅心劍,揭開了鼇拜一直隱在心底,最不願意提起的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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